霍胤尊来了。
不但来了,从窗户跳进来的时候,怀里还藏了朵月季花。
他笑眯眯地把那花递到宋婵面前:“来得仓促,楼底下也没别的花,就这朵月季开着还算顺眼。”
且这花还是不摘的,应该是哪个小孩顽皮折断,丢弃在花坛里,他刚好看到,就物尽其用了。
宋婵哭笑不得,却也是又惊又喜,扔了水果刀,接过花闻了闻:“你怎么会来?”
说着要去开灯。被霍胤尊拦住:“不要开灯。”
宋婵疑惑:“为什么?”
“我出来执行任务,不好叫太多人知道我来了你这里。”霍胤尊言简意骇。
“我明白了。”宋婵恍然。他是特战兵,身份敏感,不能轻易暴露。
霍胤尊继续解释,“有个朋友受了伤,我送他来这里看大夫,无意听到有个医生提到你的名字。我就想晚上来摸摸底,看看是不是同名同姓,没想到真是你。”
他笑着摸了摸她的脸,动作竟是那样自然:“最近好像又瘦了,是不是没吃好?”
宋婵僵住,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躲开他的手。虽然有救命之恩,虽然她并排斥他的触碰,虽然她心里觉得这个霍胤尊很亲切,可毕竟只是见过一面的人,不该这么亲近的。
她道:“没有,我吃得挺好的。”
霍胤尊把她的小动作收进眼底,笑了笑:“防备心倒是挺重,这样也好,不容易吃亏。”
他打量了下病房,没有开灯,可是他视力极好,也不用把每样家具看得太仔细,干净整洁总能瞧出个大概来。忽然,他凝眉:“对了,你怎么还在医院,上次的伤还没好么,顾廷风那小子明明说不严重的啊!”
怎么养了这么几个礼拜还没养好?
“上次的伤早就好了。是淋了雨,发了场高烧。”宋婵简单的解释。然后去了外间客厅给霍胤尊倒茶。她在这屋里住了那么久,就算眼睛瞎了也能找到哪样东西在哪儿。
霍胤尊爬了这大半天的墙,也是有点渴,接过茶没客气,一口喝光。宋婵又去给他倒第二杯。
“别忙了,我马上就走。”霍胤尊拉住她,借着这淡淡的薄光,仔细端详着面前这张清瘦没多少血色的脸,漆黑的瞳孔闪着隐隐的激动。
上次那根头发,他拿去做了DNA,结果显示,他们有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的血缘!
怪不得第一眼见她,就觉得她像母亲。
原来她真是自己失散多年的小妹!
不是错觉,也不是一厢情愿给自己找安慰,眼前这个女孩是他霍胤尊货真价实苦苦找寻了二十多年的亲生妹妹。
看到那张亲子报告时,霍胤尊眼眶都红了。
二十多年啊,全家为了找她,都快找绝望了。
还以为她早就凶多吉少,却没想到她还活着,不仅活着,还活得那么坚强那么勇敢。
当霍胤尊得知宋婵与自己有血缘关系时,他把她小时候住的地方让人都查了一遍。那个家徒四壁的贫苦家庭,一个整日酗酒打人的父亲,一个手无缚鸡之力还有精神病史的母亲,她居然过得那么艰难。
“小婵。”
他叫她小婵,才第二次见面,但她听得一点儿也不别扭。
宋婵:“嗯。”
“能叫我一声哥哥吗?”
“胤尊哥哥。”
他比她大,又是她的救命恩人,叫一声哥哥又何妨。
霍胤尊摇头,黑夜里,宋婵那双眼睛亮晶晶,像小时候和父亲在阳台上数的星星那般耀眼:“不要带名字,就叫哥哥或者大哥也行。”
宋婵:“大哥。”
“哎。”俊朗的五官逐渐化开,霍胤尊笑得又欣慰又激动,那颗向来淡定如泰山的心此刻澎湃得不行,他强行压住自己的声线,“往后你就这么叫我。”
“好。”宋婵虽不解,却也爽快答应了。
她一直处在霍胤尊突然出现的震惊中,没注意对方神色的变化。屋子光线有限,视所能及也有限。
霍胤尊心情极好,说话也轻快些了:“刚才我在外边的时候,看你一个人坐床上发呆发了好久,是有什么烦心事吗?说出来,大哥替你解决。”
宋婵抿着唇,不知道怎么说,该不该说。
“我只有三分钟,你不说,就没机会了,只能等下次。”霍胤尊见她犹豫不决,抬起腕表,看了下时间。
宋婵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突然发现一个跟自己处了那么久的朋友,她并没有表面看得那样好,心里有些失落和难过罢了。”
“不好就别跟她相交了,朋友宁缺毋滥。”顿了顿,霍胤尊凝眉,“她让你受委屈了?”
“也,还好。”时间短暂,宋婵并不想多谈。
霍胤尊的确不能多留,就这么点时间都是冒着生命危险挤出来的。他看着宋婵,纵然有千言万语,眼下也不得不暂时咽下。
他道:“我得走了。”
宋婵抬眸,心下也觉得快了些。
霍胤尊不舍得看着她,好想再跟她多聊一会儿,疼她,宠她,把过去错过的二十多年的疼爱在瞬间补回来,可惜,他有任务在身,不能耽误,“以后有机会我会再来看你。”
他走向窗户,手压在台沿上,双腿一跳,利落地到了外面。
宋婵心瞬间跳漏了一拍,这可是十八层!
她睁大眼睛,伸手拉他:“不能走正门么?我想办法掩护你,这样太危险了!”
万一摔下去,就是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比这更高的楼我都爬过,这不算什么。”霍胤尊瞅了瞅放在他胳膊上的手,忍不住握在掌心揉了揉,“等大哥完成这次任务,大哥就带你……算了,到时候再说吧!”
回家两个字,差点就脱口而出了。
霍胤尊最后忍住,这是一个冗长的故事,得先把这故事跟她讲明白了,她才可能会跟他走。
他忽然想起一事,把挂在脖子里面的一块狼牙吊坠给取了下来,塞到宋婵手里:“找根绳子串起来,算是大哥给你的见面礼。”
“这一定很贵重吧!”他贴身带的东西。
“贵重什么,小时候家里养的小狼狗得病死了,我把它牙掰下来,作个纪念而已。”
宋婵:“……”
听着更贵重了。
“这回真得走了,你好好收着,下回我来,得到见它。”霍胤尊见她盯着那吊坠呆呆傻傻的样子,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摸了摸她的头,然后手一松,跟牛顿搞地吸引力一样,嗖地一下掉下去了。
宋婵吓得尖叫出声,又怕吵到楼下的人,叫了一半赶紧捂住嘴,探出半个身子往下察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