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8韩锦书忽然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无力感。今天下午,她和言渡在宋钦的带领下踏上了凌城的土地。忐忑,不安,焦灼,急切,种种情绪交织在她心中,她害怕空欢喜,害怕言渡的情报有误、他找到的人并不是吴曼佳,更害怕见到了吴曼佳,看到她处境凄凉。在韩锦书十八岁那年的记忆里,吴曼佳在经历那场地狱般的折磨后,成天郁郁寡欢以泪洗面,几乎抑郁。她无法想象时隔这么多年,吴曼佳远走他乡隐姓埋名,来到这座混乱暴力的边境城市,过的是怎样的生活。来的路上,言渡告诉韩锦书,如今的吴曼佳,已改名“吴雯”,在凌城的泰安区监狱工作,和她妈妈两个人住在白玉兰街14号。韩锦书对此始终怀抱一种怀疑态度。这种怀疑,并非是质疑弗朗助理的办事能力,而是韩锦书有点不敢相信,自己苦苦寻觅吴曼佳将近十年,有生之年,竟真的还能与少年挚友相见。直到来到白玉兰街14号,敲开9栋4楼8号房的房门。听见敲门声后,来开门的是一个五十岁左右的中年妇女。妇人的两边鬓角都已花白,身上穿着一件厚实的长袖碎花裙,花纹杂乱,已经洗得有些掉色。对于几个突然到访的不速之客,妇人只将防盗门打开了一道很狭小的缝,探出一双眼睛,眼神警惕防备,在他们身上打量。.x63.接着语气不善地问:“你们是什么人,来找谁?”尽管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尽管对方的容颜已苍老许多,韩锦书还是一眼就认出,这名中年妇人,就是吴曼佳的妈妈。“阿姨……”韩锦书又惊又喜,道:“阿姨,真的是你!”吴母年纪大了,记性不好,盯着韩锦书年轻漂亮的脸蛋反应了好半天,一个名字才滚到嘴巴边上。她迟疑了下,极其不敢相信地喊道:“……韩锦书?”韩锦书握住了吴母的手,内心激动不已:“对阿姨,我是韩锦书!你还记得我!”吴母陷入极大的震惊中,有些回不过神。她怔怔看着韩锦书,几秒后,视线转动,又看向站在韩锦书身后。那是一个三十来岁的男青年,身形挺拔,雍容华贵,容貌气质皆极其的出挑,看着很面生。不像是女儿吴曼佳当年在兰江的那些同学朋友。吴母皱眉:“这位是……”“阿姨,这是我的丈夫。”韩锦书说,“这次我们专程来凌城,就是收到消息说你们这些年定居在这儿,所以才找来的。”听完韩锦书的话,吴母再次抬眸,见这女孩儿满脸的真诚和喜悦,不像是能伪装出来的。犹豫再三,终是沉沉叹了口气,侧身让开一条通道,不大自然地说:“曼佳还没回家,你们先进来吧。”吴曼佳和吴母在凌城的居所,是一间老小区里的套二的小居室,装修简单,家具也都有些陈旧。二十来平的客
厅里,唯一一个看起来还不错的陈设,就是一只靠墙摆放的三人位沙发。花纹很清新,浅绿色的小碎花,充满了春天的气息,生机勃勃。韩锦书环顾着这间简陋的屋舍,又看了眼绿色的小碎花沙发,心里更加不是滋味。她和吴曼佳亲近交好,当然知道,吴曼佳在出事之前,个性柔顺温婉,最喜欢的颜色,就是这种洋溢着生气的绿色。出神的当口,吴母已经关上大门走回来。毕竟也活了大半辈子,吴母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韩锦书都还好,可她身旁的言渡,整个人的气场仪态摆在那儿,一看就是金贵到极点的人物。往她们家客厅里一杵,穿着乞丐服也装不了寒碜。吴母顿时有些窘迫,不大自在地招呼进屋的几人:“地方小,你们别嫌弃……坐,随便坐。”“阿姨您也坐。”韩锦书朝吴母挤出个笑容。“欸,好。”吴母坐在了旁边的单人沙发椅上。韩锦书弯腰坐下来,微一抬眸,看见正前方的电视柜上摆着一张黑白照片,照片里一个肤色黝黑的中年男人正直视着镜头,面上露出一抹憨厚的笑。韩锦书心突的一阵收缩,认出这是吴曼佳的爸爸。她支吾道:“阿姨,吴叔叔他……”“三年前走了。”吴母看向丈夫的遗像,苦笑摇摇头,“胰腺癌,查出来之后撑了不到半年。你吴叔这辈子是真的苦命,以前闺女遭那么大罪,这些年眼瞧着日子安顺了,他又害了病。”韩锦书哑口无言。像是一颗大石头从天而降,砸在韩锦书的胸腔,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她没有想到,吴曼佳的家庭会遭遇这么多苦难。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挑苦命人。老天爷有时候真是不长眼。韩锦书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阿姨,这些年您和曼佳受苦了。吴叔叔的事,您节哀。”吴母抹了把脸,继而不甚在意地摆手:“嗐,都这么久了,什么哀不哀的,早就习惯了。我和曼佳母女俩相依为命,就这么活着也挺好。”之后,韩锦书还想再问一些吴曼佳这些年的事。吴母却回答道:“曼佳一会儿就会回来。有什么话,你直接问她吧,至于她要不要告诉你,我这个当妈妈的,也不能替她决定。”韩锦书闻言,点点头,不再多问。她垂着脑袋坐在沙发上,因为太过紧张,冰凉的十指无意识收拢,绞紧了自己风衣的下摆。言渡看见,不动声色,将她的两只手同时握住。指尖涌上一股很薄的暖意,来自言渡的掌心。韩锦书眸光微动,抬起头,看向他。言渡朝她很淡地弯了弯唇角,不必言语,光是那双漆黑深邃的眼,似乎就带着能令她安心的魔力。韩锦书心绪稍宁,回他一个笑。再之后,就有了吴曼佳从泰安监狱下班回到家,与韩锦书久别重逢的一幕。“你从始至终,都没有原谅过我,对不对?”韩锦书只听得见自己的声音
,平静,淡漠,刻意轻描淡写,努力不泄露出表象之下的浓浓苦涩。小小的客厅骤然鸦雀无声。片刻,吴曼佳看着韩锦书,很奇怪的歪了歪头,回答说:“为什么,说‘原谅’?”韩锦书眸光突的一跳。“锦书。”为了把这番话说得连贯,吴曼佳音调平缓,每个咬字发音都很用力,“那件事原……原本就和你无关,你没有犯过任何错,谈什么‘原谅’。事情过去了这么多年,我已经……差不多……都忘掉了。我从始至终都没有怪过你,你也不要再,责怪自己。”听吴曼佳这么说,韩锦书泛红的双眼再次模糊。她有点失控,语无伦次道:“我怎么可能不责怪自己?曼佳,我理解你当初想要换个环境生活,所以离开兰江,可是为什么你连我都要躲着?为什么要让我满世界都找不到你?我只是……我只是希望做些什么而已。”吴曼佳朝韩锦书弯了弯唇,轻声道:“我已经说了……你不要怪自己。你还记得我,我很高……高兴。我现在过得很好。你依然是我最喜欢,也最重要的朋友。”“曼佳……”吴曼佳却已经移开落在韩锦书脸上的视线,转而看向了吴母。她说:“妈妈,我明天还要早起……去工作。外面天黑……黑了,你送锦……书他们,下楼吧。”韩锦书不愿意就这样放弃,动了动唇,还想说什么。背后的言渡却伸出手,轻轻握住了她的胳膊。韩锦书回过头。言渡看着她,眸色深沉,徐徐摇了摇头。“……”韩锦书顿悟,言渡这是在让自己不要再做无畏的纠缠。只好用力咬了咬下唇瓣,闭上了嘴巴,眼睁睁看着吴曼佳转过身,走进那间漆黑一片的小卧室。轻轻一声“砰”。卧室门被吴曼佳反手关死。吴母沉吟了会儿,迈开步子走到韩锦书身旁,抬起手,轻轻摸了一下韩锦书的脑袋,就像很多年前时常做的那样。韩锦书再也控制不住,捂着脸抽泣起来,低声道:“阿姨,对不起。如果那天曼佳没有帮我值日,她的人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傻孩子,在胡说什么呢。”吴母眼底闪烁着泪光,道:“当年曼佳跟我们说得清清楚楚,是她主动提出要帮你,你拒绝了两次,她再三坚持,你才提前回的家。曼佳出意外,和你没有任何关系。这些年,曼佳从来没有怪过你,我们也没有。”韩锦书用力拧眉:“那为什么曼佳不愿意让我帮她做修复?”吴母长叹一声,说道:“离开兰江以后,她把自己的名字都给改了,就是想彻底摆脱那段过去。她根本没有勇气面对你,没有勇气面对当年兰江的所有人事物,甚至没有勇气,面对曾经的自己。”话音落地,韩锦书忽然失语,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回去吧,锦书。”吴母说,“凌城不是什么好地方,以后也别再来了。”“阿姨……”“走吧。
”最后,言渡牵着韩锦书的手,把她带出了吴曼佳的家门。吴母把三人送上他们停在小区门口的越野车,随之转身离去。车门关严,宋钦踩下油门。夜色中,车辆前进的方向路灯明亮,白玉兰街14号被远远抛在了暗无天日的后方。随着这阵刺耳的引擎声响起,韩锦书瘫坐在越野车后座,只觉自己像只泄了气的皮球,全身力气都被抽空一般。这些年,她一直在找吴曼佳,希望能用自己的方式,尽最大努力给予吴曼佳补偿。可是如今,好友虽然再次现身,却与当年那个柔中带刚、对生活充满希望与热情的少女,判若两人。韩锦书闭了眼,抬起右手摁住额头。现在的吴曼佳,佝偻着瘦弱的背,蓄着长长的刘海挡住脸上的疤痕,眼神怯懦,画地为牢。韩锦书突的开口,苦笑着说:“快十年了,她还没有走出来。”言渡修长的五指收握,轻轻捏了下韩锦书微凉的手,淡淡道:“心理层面的创伤,不是那么容易就能痊愈的。”闻言,韩锦书认真思索须臾,想到什么,忽然转过脑袋看言渡,眼神一亮:“或许,我们应该给曼佳介绍一个心理医生?”言渡:“真正有病的人,通常最排斥看医生。”“确实是这样。”韩锦书回忆着今天见到的吴曼佳,苦恼极了,“而且看曼佳今天的状态,她连我帮她修复容貌都不愿意,肯定也不会接受什么心理治疗。那怎么办?难道就放任她一直这样把自己封闭起来吗?”言渡食指绕起韩锦书垂落的一丝黑发,随意把玩。片刻,他掀起眼皮看向她,平静地说:“或许,吴曼佳在等一束光。”韩锦书费解:“什么光?”言渡说:“活在世界上的每一个人,其实都在等自己的一束光。吴曼佳在等待,一个能让她心甘情愿,主动走出阴霾的一束光。”韩锦书听见这文绉绉的荒唐说法,又是无奈沮丧,又是觉得好笑。她嗤笑一声,苦中作乐地换上揶揄口吻,打趣他:“这位先生,有时我真怀疑你是不是看过很多言情。居然还搞‘救赎文学’那一套,相信爱情可以救赎一个人?”言渡说:“那束光,可能是一个人,也可能是一件事。”韩锦书:“好吧,我还以为你真是个恋爱脑。”言渡闻声,微挑眉,勾着她的卷发轻拽了下。韩锦书怕他真的拽疼自己,下意识往前倾斜,熟料一个重心没把稳,整颗脑袋直挺挺扎进言渡怀里。言渡手指捏住她的下巴,抬高,继而垂了眸,直勾勾盯着她近在咫尺的小脸蛋。随后,他贴近她耳边,用极低的音量轻声道:“我不是恋爱脑。”韩锦书哼哼两声:“那你是什么?人间清醒大boss?”“因为我脑子里装的都是你。”言渡心平气和地说,“所以我勉强算是情书脑。”韩锦书:“……”短短半秒,韩锦书整张脸便以摧枯拉朽之势红
了个底朝天。她气得攥起拳头,想打他,余光又瞧见驾驶室里阴沉冷戾的宋钦小哥,默了默,忍住了。旋即握拳也凑近言渡耳朵边上,压低声:“姓言的,你能不能正经一点?没看到我很难过吗?你能不能不要破坏我内心沉重的氛围!”言渡侧过头,顺势在她贴近的唇瓣上浅浅一啄,“你在我怀里,我一点也不想正经。”韩锦书:“。”韩锦书眯了眯眼睛,然后伸出双手,郑重其事地放在言渡脖子上。她恶狠狠地威胁说:“你知道吗,不正经的男人和吃太胖的猪崽,都是会被杀掉的。”言渡被她凶巴巴的小模样逗笑,嘴角很轻地勾了勾:“现在还难过吗?”韩锦书一愣,想了想,实话实说地回答:“被你一打搅,心情好像没那么丧了。”“不难过了就好。”言渡抬手捏捏她的脸颊,柔声道:“你要我正经,我就正正经经跟你说。吴曼佳的事,这些年你已经尽心尽力,别再执着了。”暴君最后的这句话,语调既缓又沉,确实说得很正经。韩锦书盯着言渡那双漂亮的黑眼睛,半晌,才说:“我是为了吴曼佳才选择成为一名整形医生,专攻修复。如果不能替她修复脸上的伤痕,我忽然不知道,自己努力这么多年还有什么意义。”言渡也定定瞧着她,忽然喊她名字:“韩锦书。”“嗯?”“你还不明白吗。”言渡道,“容貌远不及内在。吴曼佳真正需要修复的伤痕,不在脸上。”两人正聊着,忽然,一阵手机铃声忽然响起来。是宋钦的电话。宋钦正在开车,听见铃声,下意识便腾出一只手去摸裤兜。不料手一滑,手机直接从驾驶席落下去,不偏不倚,正好掉在背后言渡的脚边。韩锦书看见,准备弯腰去帮阿钦捡手机,一只冷白如玉的手却先她一步,慢条斯理把那只手机捡了起来。“谢谢老板。”宋钦恭敬地说。然后便反手要把手机接回去。宋钦的手悬在半空,背后好一会儿都没任何反应。韩锦书心生不解,转过头,这才注意到言渡的目光落在阿钦手机的屏幕上。在看清来电显示后,言渡眯了眯眼睛。这种冷进骨子里的眼神,韩锦书已经很久没在言渡脸上看见过。阴沉,漠然,充满了某种危险的戾气。好奇心驱使下,韩锦书身子倾斜探出脑袋,悄悄往暴君手上投去一眼。这一看,有点儿懵。阿钦手机的来电显示,没有备注名。有的只是一串数字,不是手机号,也不是座机,并且排列得毫无章法。韩锦书惊讶得脱口而出:“这是什么号码?怎么这么奇怪。”言渡:“经过加密处理的虚拟来电。”听完言渡的回答,韩锦书翻了个白眼,随口对开车的宋钦道:“阿钦,是骚扰电话,我们帮你挂了?”谁知驾驶室里的宋钦却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他脸色微变,眼风扫向挡风玻璃的中央后视镜,
从中偷觑自家boss的脸色。车厢内的光线非常昏暗,言渡垂着眸,陷入黑暗泥沼的脸被手机屏的冷光照亮几分,极其阴鸷。好一会儿,言渡指尖往左一滑,直接面无表情地拒接。把手机丢回给阿钦。宋钦一只手把控方向盘,一只手捏着手机,没有作声。车内莫名一阵寂静。这边厢,韩锦书见言渡脸色冷漠,又见宋钦似乎有些心绪不宁,瞬间化身瓜田里找不着瓜的猹,万分困惑:“你们俩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我错过了什么?”韩锦书话音刚落,又一个电话响起。这次依然是阿钦的手机,不过,打来电话的人成了弗朗。阿钦把电话接起来,为方便开车,他随手摁开免提。安静车厢内,弗朗助理的声音随之响起,语气很淡漠:“到凌城了吗。”宋钦:“嗯。”“安顿好boss和锦书小姐。”弗朗说,“你今晚可能需要出趟门,熬个夜。”宋钦问:“谁要见我。”弗朗:“多寿佛。不出意外的话,我猜那边应该已经找过你了。”“电话打来了,没接。”宋钦说完,感到不解,“多寿佛为什么要见我。”“你在内比都是不是和人起过冲突。”弗朗语气凉凉,略带几分揶揄。宋钦回道:“有这回事。”弗朗轻叹一声,道:“那个被你废了胳膊的缅甸小子,是多寿佛手下的头马。”宋钦静了静,回答:“知道了。”弗朗挂电话之前似乎又想起什么,说道:“多寿佛不是盏省油的灯,今晚你过去敬个酒,道个歉,这事就算翻篇了,千万别让锦书小姐发觉。boss维持在锦书小姐面前的正派形象,辛辛苦苦,滴水不漏,非常不容易,我们做下属的不能拆他的台。”宋钦:“。”在旁边大大方方听免提听完全程的韩锦书:“。”韩锦书:???两秒钟后,又听见电话那一头的弗朗终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什么,问:“哦。对了!阿钦,boss他们现在没和你在一起吧?”宋钦有点儿烦躁,烙着刀疤的眉微拧,正要回话,便听见他家boss非常冷漠地开口,打断弗朗的碎碎念。言渡寒声:“约在哪儿见。”千里之外的弗朗:“………………”弗朗卡壳了起码一分钟,才愣愣挤出来一个地址:“本杰明,地下酒吧。”下一秒电话便挂断。银河市这边的言氏总部。弗朗:“……………………”弗朗助理举着手机石化成渣:完了。boss千辛万苦在自家老婆面前维持的正派人物形象,被自己轻描淡写几句话,搞崩了。而他弗朗·加西亚原本光明灿烂的前途,也被自己亲手,全毁了。弗朗助理惊恐得,甚至想立马遁走回祖国。他想,boss从凌城回来的第一件事,可能就是杀掉他这个猪队友心腹。想到这里,弗朗绝望地抓了下自己浓密的金色卷发,无声流泪,内心咆哮:啊!!!*这
一头,韩锦书已经完全迷茫了。她看了看言渡冷峻淡漠的侧颜,又看了看前方宋钦的后脑勺,最后又再次看向言渡。她发出了灵魂疑问:“刚才,弗朗助理在说什么?”言渡闻声,侧目淡淡看她一眼:“我记得没错的话,刚才弗朗全程都说的普通话。”韩锦书:“。”韩锦书:“不,我的意思是,什么内比都的冲突,什么废人胳膊,还有什么多寿佛。都是些啥?”言渡屈起食指,在她脑袋瓜上轻轻一敲:“小姑娘家家,好奇心太重不是好事。”“谁小?”韩锦书瞪眼,“我距离十八岁已经过去九年,我可成熟了。”言渡闻言,目光自然而然从她脸上下移,停留在她雪白纤细的锁骨以下,没有说话。“……”韩锦书注意到言渡的目光聚集地。羞红双颊,气得伸手捧住他的脸,掰向旁边,压低声斥道:“不许瞎看。”这时,驾驶室的宋钦沉吟须臾,忽然说:“言总,我自己惹的事自己会处理。我先送您和锦书小姐回酒店休息。”言渡像没听见宋钦的话。他一勾手,将韩锦书娇小的身子揽进怀里,低头吻了吻她挺翘的小鼻尖。低声问她:“情书小姐,知道凌城的特产是什么吗?”韩锦书摇头:“不知道。”“也是。”言渡懒洋洋地挑起嘴角,皮笑肉不笑,“带我家小网友来一趟凌城,不见见牛鬼蛇神,说不过去。”*数分钟后,韩锦书跟随言渡来到弗朗口中的“地下酒吧”门前。凌城这地方,各方因素使然,有钱人总体并不多,但贫富差距巨大。距离贫民窟仅两条街之隔,便是整座城里最最高档的夜总会——本杰明。此地灯红酒绿纸醉金迷,不设门槛,没有社会地位和身份的限制,只要出得起钱,乞丐皇帝一视同仁。门前有两个身形魁梧的壮汉,面容冷厉。宋钦上前耳语一句,不知说了什么,对方霎时换上副谄媚的赔笑脸,毕恭毕敬将言渡一行请进大门。这里的一楼是消费最低的区域,和寻常夜店酒吧一样,中间是舞池,打碟的dj有男有女,男的时髦英俊,女的身材火辣,音乐鼓点很重。韩锦书跟在言渡身旁环顾四周,只见吧台,卡座上座无虚席,顾客们有老也有少,靡靡世界。走没两步,前方一群人便迎了上来。男男女女,足有四五个。领头穿着身铁灰色西装,韩锦书自幼泡在名牌里长大,一眼便认出这件衣服价格不菲。看完衣服,才又去看领带上方的脸。只见这人的年龄约有五十来岁,手里拿着一根雪茄,方脸狮鼻,红光满面。看见言渡,对方脸上顿时展开一副灿烂笑颜,道:“言总大驾光临,小店真是蓬荜生辉哪!”这人说着,就伸出手来想跟言渡握手。言渡脸色淡漠,没说话。一旁的宋钦却沉了脸色上前一步,皮笑肉不笑道:“寿老。四少的规矩您应该知道。”短短
两句话,威慑力却实打实。多寿佛动作一僵,但也未露恼色,仍是那副笑吟吟的嘴脸,“哎呀,年纪大了记性差,忘了忘了!言总你洁癖嘛!哈哈哈……”说着眼神一转,看向言渡身旁的韩锦书,“这个美女是……”言渡漠然一笑:“我夫人。”“哦,言夫人好。”多寿佛叱咤风云数十载,是人精中的人精。他和言渡打过几次交道,知道言家这个主一贯心狠手辣六亲不认,得罪不起,也就没有深思,今晚这场合,言渡带个女娃娃来是什么意思,只是朝韩锦书笑眯眯地熟络道:“我和言总是老朋友,夫人看我顺眼呢,就跟着朋友们一起喊我声寿老,要是看我不顺眼,也可以喊我臭老头。哈哈,我这个糟老头子,最随和啦!”这老头,表面平易近人衣冠楚楚,实则笑里藏刀,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韩锦书看破不说破,笑笑:“寿老您好。”“哎呀,今天忘记翻黄历,是什么大喜日子,这么多老朋友都来我这儿捧场。”多寿佛边说边抽了口雪茄,招呼道:“走走走,回雅间,咱们坐下聊。”多寿佛口中的雅间,位于这间酒吧的地下一层。韩锦书心头隐隐升起丝不安,微抬眸,用眼神朝言渡发出疑问:这些到底是什么人?我们来这里做什么?言渡紧紧环着她的腰,没有给予她回应,只是低下头,在她腮边安抚性地落下一吻。雅间门开。别有洞天。与酒吧整体的盘丝洞基调截然不同,这个雅间的确“雅”,面积很大,空间开阔,屏风横门前,上面映着梅兰竹菊水墨画,兽耳炉,起檀香,古韵十足。绕过屏风,韩锦书在言渡身旁抬起眼帘,这才注意到,除了寿老一行外,这间屋子里竟然还有其它人。应该是比她们早到的另一帮贵客。雅间的红木沙发两侧,四个身形魁梧的高大青年站在边上,个个西装革履,神色冷峻且恭敬。而在红木沙发正中的主位上,懒洋洋坐着一个男人。一个非常年轻的男人。同样的正装打扮。黑色的西装外套只随意地搭在旁边,只穿一件浅色衬衣,没打领带,领口微微敞,露出小片冷白色的胸口皮肤。男人低着头,边嚼口香糖,边百无聊赖地玩着一款手机网游。在他其中一只手的手背上,依稀可见一枚陈年伤痕,像是子弹直接击穿骨肉后留下的痕迹。稀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似乎打扰到他玩游戏的雅兴,他才懒懒掀高了眼皮,视线冷淡里夹杂一丝不耐烦,看向门口。因这一抬头,韩锦书终于看清这人的面容。刹那间,即使常年被言渡的绝色容颜熏染,她也忍不住再次惊艳。年轻男人的五官深邃,鼻梁高挺,活脱脱民国旧画里混不吝的公子哥。双眸漆黑狭长,即使置身这片明亮空间,也没映进去零星半点光。整个人桀骜颓唐,又肆无忌惮。韩锦书眨了眨眼。鬼使神
差地想,原来,言渡说带她来看牛鬼神蛇,是真的。先有寿老一众,是牛鬼蛇。这位超级大帅哥,就是那个“神”。她不禁好奇,这神仙人物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