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皇宫大门前,严府的两位大人都很尴尬。
“伊儿,咱们回去再说,别在这儿堵着,多丢人呐。”
云颂伊满脸的哀伤:“大伯父,救济灾民,有什么好丢人的,伊儿这也是实在没法子了,不然也不会来这里找二位伯父。”
“可是各房拿出一万两,我们这也拿不出来啊,这么些年,你也知道伯父们每年的俸禄才多少”
“两位伯父,话怎么能这么说呢,您们的庄子铺子,都开遍京城了,听说还有个米铺子,如今更是买着天价米,斗米斗金,怎么会连区区一万两也拿不出来?”云颂伊声音不小,刚下朝后便有不少大人脚步缓了下来往这儿瞧,严家素来以治家严谨出名,少有出丑的时候,如今看看,也不失为一桩乐事。
严家老大听着她这话,面色有些尴尬,斗米斗金都是奸商干的事儿,可他们家嗯
“可是这一万两”严家老二实在肉疼。
云颂伊想了想,又道:“若是实在拿不出一万两,那我回去跟祖父说说,看能不能只拿五千两”
严家两位大人面面相觑,看着越来越多的大人往这里投来目光,还是严家的老大做了决定:“好好好,这五千两我去开口跟你大伯母和二伯母说。”
“谢谢两位伯父。”云颂伊暗自高兴,面上却依旧一副感激万分的样子:“那伊儿就不跟着二位伯父回去了,山上还有些事儿没处理完,伊儿先回去处理,就等着二位伯父送钱过来了。”
两位大人也是不好再说什么,上有严老大人卡着。下又有这么个刁钻的丫头堵着,这钱是不出也得出了,而且从一万两变为五千两,他们心里也舒坦了许多。
云颂伊看着两个伯父急急忙忙回府了,这才高兴的准备去相府找楚姒,不过人还没走远,就见有人匆匆而来:“小姐,云府出事儿了。”
“云府出事?”云颂伊面色白了白,虽然娘亲已经和离,可自己到底是云家的人,名字也还在云家的族谱上:“你慢些说,怎么回事?”
“云大人为了自己那个吃人肉的儿子,暗地里杀害了不少人,加之这些年贪污受贿,竟一下子被人捅了出来,太子已经去拿人了,说是说是要抄家!”那小厮忙道。
“抄家!”云颂伊睁大了眼睛,抄家可以说是很严重的罪名了:“那有没有说云府的人会怎么样?”
那小厮摇摇头:“不知道,太子现在正在查抄呢,不知道还会不会搜出别的东西来。”
云颂伊吓得有些蒙了,她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情,抄家灭族,她以前是想也没想过的:“怎么办怎么办”云颂伊有些慌了,可第一时间除了楚姒,谁也没想到:“快,准备马车去相府!”
楚姒回到楚府也是一夜未眠,云府的事情是她主导的,云尚书是逍遥王暗处的羽翼,自然要剪了,但就她送去的这些证据,应该除了云大人,其他人不会受到牵连。
春枝从外面急急进来:“小姐,老爷来了。”
楚姒没想到竟是楚秉松先来:“请他进来。”楚姒起身,回头嘱咐着绿檀:“你去大门口守着,一会儿伊儿来了,你引着她从后门进来,直接在西厢房等我。”
“好。”绿檀刚刚才匆忙赶回来,便立即点点头。
楚姒又看了看小福儿:“你也跟着绿檀去,先炖些安神汤给她。”
“是。”小福儿应了声,赶忙下去让傅大娘炖汤了。
见都安排好了,楚姒这才让人准备了热茶,进了花厅。
楚秉松刚到,身上的披风还未解,浑身的寒气,似乎花厅里即便是熏着炭火盆子,也依旧寒冷的紧。
“父亲。”楚姒垂下眼帘行了礼。
出楚秉松转过头来看着她,早已不是当年那副懵懂无知的样子,自她从山上回来以后,便锐利的像把刀。虽说府中发生的这么多事都不见她参与,可似乎每一件又都跟她脱不了干系一般。
“你”楚秉松开口,却又不知道说什么,他跟楚姒的关系早已恶化,如今来讨好,他实在开不了口:“我已经命人重新去休憩你母亲的坟墓了,等到了合适的时候,再将你母亲迁入祖坟当中。”
楚姒淡淡看着他,心中觉得讽刺。当初母亲被他杀死的时候。他怎么不曾有这份心呢?而后将母亲的坟墓也安置在荒郊野外,孤坟一座。
“不必了,母亲既已入土为安,便不要再打搅的好,只要生人安宁就可以。”楚姒淡淡道。
楚秉松听着她这话,没来由的有些气:“这就是你跟父亲说话的态度?”
“父亲想要什么态度?卑躬屈膝、曲意迎合还是唯唯诺诺?”楚姒讽刺的扬起唇角:“当年那个楚姒已经死了,父亲,如今的楚姒就是你面前这幅样子,改不了了。”
楚姒提步,直接越过楚秉松,在首座坐下,让人泡了茶:“父亲过来喝些茶吧,上好的碧螺春,安平侯府才送来的。”
“你就是仗着安平侯府才敢如此放肆吗!”
“是!”楚姒冷冷盯着他,如同当初他这般冷漠的望着自己一般:“父亲借的又是什么势,敢把母亲的坟墓丢弃在祖坟外,变成孤坟一座,让她死后也不得安宁呢?不也是仗了母亲与将军府断了关系,无人过问吗!”
望着越发猖狂的楚姒,楚秉松忽然愣住:“你你”
“父亲莫气。”楚姒又将方才的怒气完美的掩饰了起来,淡淡笑着:“审时度势,量力而为,借势而动,这个道理女儿跟您学的很好,如果父亲真这般不满意,可以毁了安平侯府试试,这样女儿就借不了势了。”
楚秉松看着明嘲暗讽的楚姒,铁青了一张脸:“我竟不知你嘴下这般不饶人,你可别忘了,你还有大半年才能嫁过去了,这大半年会发生什么”
“发生什么?死吗,还是名节尽毁?”楚姒淡淡看着楚秉松:“父亲,我怎么也是你的骨血啊,您该是做不出这等事儿吧。”
楚秉松哑然,半晌,才开了口:“我这次来不是跟你争的,你也不要再跟我耍什么威风,我告诉你,你安安分分的在府里待着,可以平平安安到出嫁,否则,出了什么事,可不要怪我这个父亲。
“父亲尽可放心,我一定会安安分分待着的,不过您另外几个女儿安不安分,我可就不知道了。”楚姒端起一旁的茶杯,浅浅品了一口。
楚秉松见她如此态度,微微咬牙,哼了一声,转头离开,不过脚还没踏出房门,便听到楚姒幽幽问道:“当年的事儿,除了如今的母亲,您、朱管家,还有谁参与了呢?”
楚秉松浑身一颤,身也没回,只故作冷漠道:“你在说什么?”
“父亲不知道?”楚姒问道。
楚秉松微微咬牙:“你好好待在府里,不要听信外面的谣言,如今见不得我们丞相府风光,想尽办法要毁了我毁了丞相府的歹人多了,你既然自诩聪明,那就好好看看清楚。”说罢,一刻也不再多留,快速提步离去。
待楚秉松走了,楚姒方才绷着的情绪才全部崩塌。生父口口声声要威胁利用她,这是多么的讽刺啊。
绿芽站在一旁,方才她的心一直是吊着的,生怕楚秉松会做出什么来。
“小姐,您没事儿吧。”绿芽心疼道。
楚姒微微松出心口的郁气,道:“没事,去看看伊儿吧,我担心这次,她会恨我。”楚姒淡淡说着。
绿芽忙道:“那咱们不告诉云小姐不就是了?”
楚姒微微摇头:“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总有一天她会知道,打断云府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人是我。若是让被人告诉她,难免她会被有心人蛊惑,所以,倒不如我现在告诉她,也好过以后出事。”
楚姒踏出房门,外面的天空似乎更加灰暗了一些,风已经呼呼的吹着,冻的人连心都在发抖。
楚姒到的时候,云颂伊已经红了双眼,一见到她过来,便立马扑了上来,抱着她呜呜的哭了起来:“姒儿姐姐,我该怎么办。”
“云府出了云大人,其他人不会有事。”楚姒淡淡说着。
云颂伊松开她,却一直拉着她的手:“可是可是”云颂伊哭得说不上话,楚姒知道,云尚书不管怎么说,也是她的血脉至亲,就算这么多年她不肯回云府,可心里还是把云府当做她的根的。
“你先冷静些,我先跟你说一件事。”楚姒淡淡拂开她的手,语气又生疏了几分。
云颂伊不解:“姒儿姐姐,你怎么了”
楚姒看着她,实在不忍心,可担心往后有心人利用这件事,她会伤得更深,便将自己的计划一五一十都告诉了她。
云颂伊听完,直接愣住了。
“是你?”她声音微微颤抖着,绿檀紧张的看着楚姒,又看看她:“云小姐,云大人也是”
云颂伊死死咬着嘴唇,扭头就跑了。
“小姐,这是怎么回事啊?”绿檀不解。
楚姒看了她一眼:“跟上去,顺便通知郑雲。”
绿檀忙颔首,跟了出去。
楚姒见她走了,这才有些无力的往后靠了些,揉揉眉心:“绿芽,你说我做错了吗?”楚姒有些茫然了,她一心报仇,可锋芒太利。总是容易伤到旁人。现在是颂伊,那往后呢,会不会是她身边最亲近的这几个丫环,会不会是安平侯府?
“小姐,云大人本就坏事做尽,他该死,您这样做,也只是为民除害了而已,您也别太自责了。”绿芽道:“云小姐如今陷在失去亲人的悲痛中,难免承受不住,等冷静下来就不会有事儿了。”
楚姒淡淡往外看去,灰败的院子似乎也成了没有希望的颜色:“你去守着吧,不要让人来打搅了,我去歇会儿,一个时辰以后来叫我。”楚姒忽然觉得困倦袭来,直接便进了厢房的房间,倒在床上便沉沉睡了过去。
只是到了睡梦中,她似乎又将前世的事情重看了一遍,被做成人彘的母亲和自己。被满门抄斩的杨家人,还有芙儿
梦很沉,沉到楚姒想要挣脱,却怎么也挣脱不出来。梦里回荡的是自己苦苦的哀求和芙儿凄厉的哭声,还有他们的笑,胜利的嘲讽,以及从他们嘴里冒出来的一句句剜她血肉的冷漠话语,什么亲情,什么爱情,全都是虚的,他们所有人都把自己当做一颗可有可无的棋子,最后无用了,便弃之如敝缕,还要将她羞辱之死!
“该死,你们都该死!”楚姒大声喊着,却是从梦里惊醒了过来。
“小姐,您终于醒了!”绿芽哽咽着扑过来。
楚姒坐起身来,四下看了看:“天黑了吗?”
绿芽点点头:“奴婢本是等您睡了一个时辰去叫您的,可您怎么都醒不过来。后来又给您叫了大夫,大夫只说您是郁结于心,所以才气血不通,给您扎了针喂了药,您一直都没醒。”
楚姒看了看四周:“谁把我抱回来的?”之前睡在厢房,如今却是在自己的床上。
“是林世子”
“他?”
“嗯,不过别人都不知道。”绿芽忙道:“您现在没事儿了吗?您做梦的时候”绿芽有些欲言又止。
“怎么了?”楚姒皱眉问道。
绿芽微微咬唇:“你做梦的时候,一直在喊逍遥王的名字,方才您醒来以后,世子爷便悄悄离开了。”
楚姒微微皱眉,她喊赵训炎的名字,是因为想杀了他。
“现在什么时辰了?”楚姒问道。
“已经是二更天了。”绿芽道。
楚姒心猛地提起:“那杨府呢,杨老将军怎么样了!”楚姒忙问道。
“您放心,没事。”绿芽见她面色微白,忙道:“今儿云尚书府被抄家以后,杨老将军的事儿便暂时被搁置了,不过奴婢听人说,太子抓到了不少奸细,有在粥棚下毒的。还有传播谣言的,不少都招供了,照这个形势,杨将军很快也会被洗脱嫌疑的,所以您不用担心。”
楚姒听罢,这才点点头,往后靠在了床榻上:“绿檀回来了吗?”
“回来了,这会儿正在外头呢,许是在跟世子爷说话。”绿芽道。
楚姒想了想,还是道:“你去将绿檀叫进来吧,我有话跟她说。”
“好。”绿芽颔首,转头出去了,不一会儿绿檀便进来了,楚姒往她身后看了看,见只有她一人,略落寞的垂下了眼帘:“伊儿怎么样?”
“她亲眼去见了太子将云大人带走了,至于云府的人,则是全部贬为庶民,不过好在他们还算有一处老宅子。如今全去老宅子了。”绿檀一五一十道,说罢,又悄悄凑过来:“小姐,你做什么梦啦,我看世子爷好像很受伤的样子。”
楚姒淡淡瞧了她一眼:“郑雲过去了吗?”
“过去了,我是等到郑将军来了,我才离开的,他们现在约莫在京华楼后面的小湖边呢,我看云小姐一时半会儿的还缓不过劲来。”绿檀思忖道:“这次对她的打击应该是挺大的,她从小被严老大人捧在手心,哪里见过这等场面。”
楚姒微微颔首,也能理解。
“行了,这段时间你也累了,先下去歇着吧,叫大家都回去歇着,不用来伺候了。”楚姒道。
绿檀嘿嘿笑着:“您放心吧,我们可是识趣的很,林世子一来,绿芽就早早让院里的丫鬟婆子们都下去歇着了。春枝跟小福儿知道没您事儿,也都下去休息了。”
楚姒看她笑得奇怪,道:“你倒是机灵。”
绿檀只当听不出楚姒是在说反话,嘿嘿笑着离开了,不多时,楚姒便听到了房门关上的声音。
楚姒疲惫的靠在床榻上,梦里的画面真实的她到现在都怀疑自己的四肢是不是还在自己身上。房间里又些许寒风钻进来,吹动得烛火也时不时要摇摆一下。烛火映照着床帘上挂着的香囊微微摇动,长长的流苏如同鬼魅的影子,一下一下跳跃着前进。
“看什么出神呢?又在想逍遥王?”一道男声传来,带着浓浓的醋意。
楚姒听到这声音,脸微动,只觉得喉头有些哽咽:“你没走?”
“我走了,今晚睡哪儿?你不能这么偏心,才睡了我,就去记挂别的男人,还要把我扫地出门。”林清愚很是委屈,摘了面具放在一侧,等身上暖和了。这才走了过来。
楚姒看着他,眼神温柔,哪里有半分生气的样子,不由笑道:“堂堂林世子,还怕找不到一个栖身之所?”
“栖身之所容易找,可是睡在哪里也不如睡在你身边踏实。”林清愚在床沿坐下,看着她苍白的脸,抬手便捏了捏:“下次做梦,记得喊林清愚这样,就算是外人听见了,我也有面子。”
楚姒被他逗得笑出声来,林清愚则趁热打铁:“我可以睡上来吗?外面怪冷的,我今儿穿的少,都冻坏了。”林清愚瞅着楚姒道。
“那你为何不多穿些。”楚姒睨着他。
林清愚笑了笑,自觉地去一旁洗漱,洗漱完便翻身上床,乖乖的躺在了最里边,瞅着还靠坐在一侧的楚姒,笑开:“穿少点,风一吹,那不就是潇洒飘逸了么,你瞧瞧赵训炎,大氅棉衣,笨重的很。”
楚姒见他句句话跟赵训炎过不去,道:“回头你着了风寒,可就管不着我做梦喊着谁了。”
林清愚弯起眼睛来:“我要生病了,你还不得天天照顾”
“立马把你扔回侯府”
“你不想嫁给我了对不对。”林清愚很是委屈,楚姒又乐了。
两人说了半晌,楚姒方才心里的郁闷也一扫而空,好半晌才歇了下来。
林清愚轻易灭了蜡烛,将楚姒揽在怀中,轻轻吻了她的侧脸,柔声道:“今天我吓坏了。”
“对不起”
“该说对不起的不是你。”林清愚温柔说着:“你的事我不问,也不查,但我听你说过不少梦话,隐约猜到一些,便也理解你为何这么恨你父亲,这么恨楚府,这么恨逍遥王。”
“这是我的仇,我想自己报。”楚姒淡淡道。
林清愚将她揽得更紧了些:“好,我答应你。不过我也要为太子铺路,所以对付逍遥王,本也在我的计划之列。”
楚姒听着他的话,安心的闭上了眼睛:“谢谢你”
“以后觉得感谢,就亲我一下,亲哪儿都可以。”
“头发也行?”
“不行,得是我的身体。”
“那就指甲盖儿吧”
夜不算长,可这样寒冷的天儿,天似乎亮的也迟些,楚姒在天快亮的时候才沉沉眯了会儿,醒来的时候,林清愚已经上朝了。
她知道,今天林清愚有一场硬仗要打,赵训炎屡屡失利,不会再这么轻易放过杨府。
“小姐,起身了吗?二小姐、三小姐、四小姐都来了。”绿芽在外头问道。
楚姒应了声,不多时便利落的换了衣裳绾了发髻出来了。
“到哪儿了?”楚姒问道。
绿芽笑道:“在花厅呢,奴婢说您还没用早膳,二小姐便说让您先用了早膳再出去也不迟。”
“嗯。”楚姒听着,楚蓁蓁这意思难不成是要示好?不会,楚黛儿回来,第一件事应该就是操控楚府,而楚二则是不二人选,如今过来,一定是另有目的。
楚姒猜不到她们的目的是什么,便也就不管了,先安心吃了早膳,这才提步出去了。
见楚姒来了,楚蓁蓁瞥了一眼楚秀秀,楚秀秀纵使不愿,却还是站了起来:“大姐姐”
“秀秀,你是来还那套头面的吗?”楚姒淡淡问道。
楚秀秀尴尬的立在原地,笑道:“那头面我明儿还要用,等明儿过了,立马给大姐姐送来。”
“嗯。”楚姒淡淡应着,楚秀秀见她如此,一下子竟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楚蓁蓁不满的看了她一眼,刚要说话,楚姒便道:“对了二妹妹,大哥的丧事是怎么操办的,这两日需不需要我们”
“不用!”楚蓁蓁忙打断她的话,面色有些不虞:“父亲说了,大哥是戴罪之身,能收尸已经是难得了,不能再操办。”
“那可曾请大师过来做法,超度亡灵?”楚姒又问道。
楚蓁蓁面色难堪:“等过段时间吧。”等她成了王妃,这些事自然就好办。如今父亲一改往日的性子,让府里的人都好生照顾着楚姒,她才不屑讨好楚姒呢,她就是要看着她出丑,丢尽颜面!
“还没问,你们来寻我有什么事儿?”楚姒坐稳了以后这才问道。
楚蓁蓁看着她,道:“是这样的,如今各家各府都在施粥救济灾民,咱们相府若是没动作,怕是要叫人笑话了,更何况你我都是未来的王妃、世子妃”
楚蓁蓁巴拉巴拉说着,楚姒却是明白了她的意思。她马上就要成为逍遥王妃了,若是这等时候不挣点名头,回头怕被人笑话。
“现在掌中馈的不是烟雪姨娘么?”楚姒问道:“你们何不去跟她商量?”
“你不知道吗?烟雪自个儿不小心摔了,如今躺在床上呢,现在掌中馈的是母亲。”楚秀秀连忙道,看了眼楚蓁蓁,面有讽刺。
楚蓁蓁面色憋得有些红,楚姒看了看,道:“既然如此,何不直接去如意苑?”
楚蓁蓁不满的扫了眼楚秀秀,道:“母亲大病初愈,而且大哥又刚过世,对她的打击很大,所以我想私下里想办法,这样一来,也算是为大哥积些阴德,二来也算是全了丞相府的名声。”
楚姒轻笑:“那二妹妹是怎么计划的?”
楚蓁蓁见楚姒开了这个口,忙道:“如今府中不是亏空么,而且我又即将出嫁,本就银子不够使,所以我想,你能不能抽出一万两银子来,先救济灾民?”
“若是我不答应呢?”楚姒淡笑的看着她,空手套白狼,楚蓁蓁怎么就是不长脑子呢。
楚蓁蓁见她拒绝,忙道:“大姐姐,到时候施粥也是有你的名声,你如今不肯答应,传出去了,可是要招人说闲话的。”
“说闲话啊”楚姒似犹豫起来,楚蓁蓁忙道:“对啊,之前京城还传闻楚家大小姐”
“没关系,我这个人,不听流言,她们怎么说我都不在乎,毕竟身正不怕影子斜。二妹妹说可是这个道理?”
“楚姒,你你怎么这么不知好歹,而且这次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出,我们三个多多少少也会凑一些”楚蓁蓁忙道,楚姒打断她的话,笑问道:“多多少少是多少?”
楚蓁蓁不说话,楚姒又看向楚秀秀和一直默然不语的楚黛儿:“三妹妹四妹妹,你们准备拿多少呢?”
楚秀秀微微抿唇,想了想又算了算:“最多十两。”
跟在一侧的绿檀差点噗呲笑出来,十两换一万两,可真是笔划算的买卖。
楚蓁蓁呢恼了,道:“你又何必为难三妹妹,三妹妹只是个庶女,月例银子又少,寻常打赏也不多,不像大姐姐你,当初定国公夫人可是送给你两万两的银票呢,侯府也是一大箱子一大箱子往你院子里抬,拿出区区一万两,对你来说只是九牛一毛吧”
“就算是九牛一毛,凭什么我要当这个冤大头?”楚姒依旧淡然的看着她。
楚蓁蓁恼了:“你怎么这么一毛不拔!”
楚姒笑容越来越大,却道:“我自己的银钱,想怎么用就怎么用,断没有谁能强迫的道理,不管你是为了什么,你都只是在满足你自己而消耗我而已,我为何要做?要说这区区一万两,二妹妹想来把手上那两只镯子取下来去当了,也能凑一半了。”
“楚姒你、你”楚蓁蓁以为这是好心好意的过来,钱也不是让楚姒掏到自己荷包里,她一定会愿意,竟没想到她居然如此一毛不拔。
绿芽和绿檀稳稳的站在一侧,心里却早就知道楚姒已经将那两万两和身上所有能动的银钱都花出去了。
“时辰不早了,我还跟太子侧妃约好了,要去见她,若是几位没什么事,我便不多陪了。”楚姒笑道。
楚黛儿第一个站起来,笑着跟楚姒行了礼便告辞了。
她早知楚姒不是个简单的。也只有楚蓁蓁和楚秀秀这两个没脑子的才会明面儿上一直来寻她麻烦。
见楚黛儿走了,楚秀秀也忙行了礼离开了。
“你们----!”楚蓁蓁气得不行,楚姒看着她这般,笑容越发大了。她还记得前世楚蓁蓁一身明亮凤袍加身的样子,也还记得她居高临下羞辱自己时的样子,更记得她下令害了芙儿时的恶毒模样,如今瞧着竟觉得有几分可怜了。
“二妹妹,如今祖母刚过世,大哥也自尽在牢中,母亲被定国公府断绝了关系,又大病未愈,你说,会不会是有冤魂回来索命了?”楚姒走下来,在楚蓁蓁耳边轻声道。
楚蓁蓁面色微白:“你、你在胡说些什么,你要是不肯出钱,那就算了,反正到时候你要传出了不好的名声”
“我一定会怪二妹妹的。”楚姒莞尔笑道。
楚蓁蓁瞧着今儿如同变了个人一般的楚姒,吓了一跳:“这里还有这么多人听着呢,怎么能全怪我?”说罢,便扭头急匆匆离开了。
带她们都走了,绿檀才急急跑了过来:“小姐,没事吧。”她也察觉到了楚姒的不对劲。
楚姒好容易掩饰住心口的恨意,这才微微摇了摇头:“对了。”楚姒似想起什么叫了春枝过来:“之前荣华院的人,现在怎么样了?”
“您放心,没什么事儿。江妈妈准备过段时间就回老家了,至于白雪姑娘,因为从小被老夫人养在身边,没处可去,只怕会一直留在小祠堂里替老夫人守着。”春枝道。
楚姒微微颔首:“你们多帮着照顾些。”白雪是个良善的,老夫人做得最善的事儿,就是没有将她带歪了,如今人死灯灭,楚姒也不愿再去追究。
交代完,楚姒便直接让人准备了马车,出府而去,杨家一日没摆脱危机,她便一刻不得安宁。至于烟雪那里,如今楚秉松闭户不出,肯定在那儿呆着,她要去也不是现在过去,好在还有一条命,不用担心。
云府被抄家以后,云府门口热闹了一阵,如今已经安静下来,还有士兵来来往往的清理着里面的财物,既然是抄家,里面的东西自然全部都那搬出来。
云颂伊呆呆的在门口站着,看着往日辉煌的云尚书府,如今变得如此破败,悲从心中来。
“我往后就只是个庶民了。”云颂伊喃喃念着,可郑雲知道,她并不是在意自己是不是庶民。
“云家后辈众多,也许过个几年”
“被抄家,三代子孙不许参加科考。”云颂伊打断他的话,想来父亲死了以后,也没有脸面去跟列祖列宗交代吧。”
郑雲这是第一次听云颂伊称呼云尚书为父亲:“你不是恨他么?恨他一心只想利用你们母女”
云颂伊垂下脑袋:“我现在依旧恨他,可是他就要死了,我以后就是个没爹的孩子了。”云颂伊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来。
郑雲哪里见过这阵仗,忙抽出袖子里的手帕给她:“你别哭,死了就死了,没爹就没爹,你还有你娘,外祖父和好多亲人呢,别哭了”郑雲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安慰,他越安慰云颂伊哭得越狠,郑雲一急,道:“你不哭了,我就把胡子剃了。”
云颂伊停下哭声,抽抽搭搭的看着郑雲:“你说真的?”
“真的。”
“那万一你变得更丑了怎么办,我不能接受啊。”云颂伊只觉得心口压抑了好多的情绪,这一下子哭出声便收不住了。
郑雲手忙脚乱的安慰着,知道云府被封条贴了,云颂伊的情绪才算渐渐稳定下来:“你说”
“嗯?”
“我该不该怨姒儿姐姐?”云颂伊很茫然,她除了娘亲和外祖父,最信任的便是楚姒。可如今,父亲却因为她而丧了命。
郑雲微微皱眉:“这个,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
云颂伊抹了把眼泪,轻轻舒了口气,转头看着停在一侧的马,翻身上马,勒住缰绳,快速往寒山寺而去,郑雲担心她出事,也跟着追了上去。
停在不远处的马车也缓缓动了起来,楚姒似乎松了口气,云颂伊既然能把情绪都宣泄出来,那她就不会有事了。
“小姐,我们现在去哪儿?”
“杨府。”
杨府中,杨辞已经几宿没睡,跟杨谦修一道坐在客厅里焦头烂额。
红姨把今天的米粮也送了过来,看着满面愁苦的二人,道:“等老将军回来了,你们可千万要瞒住我送了米粮过来的事。”
“多谢红姨。”杨辞声音干哑:“可,祖父还能回来吗?”
红姨笑笑:“吉人自有天相。”说罢,便盖好斗篷,走杨府的后门出去了。
杨盈端了熬好的汤过来,道:“你们先吃点东西吧。”
“放着吧。”杨辞没有心思。
杨盈微微咬牙:“难道祖父救不出来,你就要跟着一起死?”
杨辞面色微沉:“你在胡说什么?”
“我胡说什么了,外头可是有人亲眼看到祖父杀了人,你以为皇上是瞎子,查不出来吗”杨盈话还没说完,杨辞便一巴掌扇在了她脸上。
扇了她以后,杨辞也愣住了,却一点也不后悔:“外面的人不信祖父的为人也就罢了,连你也不信,枉祖父养了你这么多年!”
杨盈满眼泪水,狠狠的盯着杨辞:“怎么,他死了,你不仅要杀了你自己,还要杀了我么。那要不要杨府的所有人给他陪葬?”
“你闭嘴!”杨辞大恼。
“我不!”杨盈嚷道:“当初要不是他顽固,你和我的爹爹怎么会去死守那劳什子的边境,怎么会都死在边疆。要不是因为他,我娘怎么会早早就撒手而去,他就是个刽子手,如今杀了人也没什么意外的”
杨辞抬起手又要打下来,杨谦修却皱起了眉头:“辞儿,好了!”
杨辞看了看他,又看看杨盈,愤愤然转过身去。
杨谦修看了看杨盈,道:“盈儿,你也累了,下去歇着吧。”
杨盈只当做没听见他的话一般,冷冷在一旁坐下,还拿出把匕首放在一边桌上:“杨辞,我告诉你,你要是再敢打我,我就死给你看!”
杨辞心中本就烦闷,听着她这话,只得又压了下去,站在一侧不说话。
气氛正僵持间,外面来了人,说有人求见。
“不见。”杨辞冷声道,来的人都是来打探消息的,根本没人能帮他们,他们现在只能眼巴巴等着。
杨谦修却叫住了人:“是谁?”
“不知道,好似是两个姑娘,戴着及踝的帷纱帽,也不肯报身份。”
杨辞听着这话,眼睛一亮,难道是姒儿?
“人呢?”杨辞忽然激动道。
“在门口。”
“快、快请进来!”杨辞说罢,提步就要自己出去,杨盈却快速的站起了身:“你要是敢出去,我就死!”
杨辞咬牙,转头看着她:“你到底要闹什么?等这事儿一过,我就会娶你,你还想怎么样!”
杨盈看着他明显嫌恶的面色,眼眶微红:“你心里是不是有别的女人了?”
杨辞面对着她,只觉得头疼欲裂:“我先不跟你说这些,来的人可能能救祖父,所以我才想亲自去接。”
“当真只是因为这个?”杨盈道。
“当真!”杨辞颔首,拢在袖子里的手却心虚的握了起来,看着杨盈,好容易软了语气,上前如以往一般道:“好了盈儿,方才是我不对,我也是太心急了,咱们先救祖父,一切的往后再说,我一定会补偿你的,好吗?”
杨盈见他这般说,这才笑起来:“那你可记住了今日的话。”
“好。”杨辞微微颔首,杨盈这才消停了起来,不过楚姒远远的,也早已听到这里的争吵。
“是你?”杨谦修讶异的看着她,不知为何,经过这几次的事,他隐约竟有些信她了。
“少将军和杨小姐先出去吧。”楚姒压低了嗓音,透过纬纱看了眼杨盈,看着她脸上的红印,提步直接越过他们二人。
杨辞不解:“为何我”
“还要劳烦少将军去办一件事。”楚姒淡淡道。
“什么事?”
楚姒抬起头看着他,面色微凝:“抱着杨府满门忠烈的灵牌,去宫门前长跪!”
(战场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