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盈模样普通,五官平平,身上穿戴的无一不是最好的,可见杨家人多宠这个寄养在府上的表小姐。紫幽阁 ziyouge
“怎么不说话,莫不是默认了?”杨盈笑起来,跟她一圈的小姐们也掩唇笑了起来:“这等下作的事儿,你怎的在众人面前说,也不害臊。”跟她一起的小姐打趣道。
杨盈不屑的看了眼楚姒,哼了一声:“某些人做了这样的事都不害臊,我说说又怎么了。我是将军府出来的,自然不拘这些小节,不过没想到丞相府的小姐比我还不拘小节呢。”
听着她阴阳怪气的话,绿檀气得不行:“小姐,让奴婢上去把她扔湖里去。”
楚姒嘴角微勾,微微摇头,她今日不是来生事的,看了看同样气得满脸通红的云颂伊:“伊儿,你能不能找个清净之处,我想歇会儿。”
云颂伊不满的看了眼杨盈:“杨小姐也到了适婚的年纪,如此刻薄,也不怕传了出去说不到好人家。”云颂伊说完,也不管里面人的看法便拉着楚姒走了,出了外面才歉意的看着她:“姒儿姐姐,今日之事真是对不起。”
楚姒微微摇头:“无妨的,不过你可知杨家大公子此时在何处?”
云颂伊叫了丫头过来问了问,才道:“好似也给大皇子叫走了。”
“什么时候的事?”楚姒问道。
那丫环忙道:“就是刚才,大皇子说杨家公子才学出众,所以叫了他一道上山去论诗文。”
楚姒心中微急,杨家这位大公子杨辞跟随其父多次上战场,智勇无双,可他大处想得稳了,却没太多弯弯绕绕的小心思,而且脾气急还,是个瞧不上纨绔子的。大皇子在他眼里也就是个皇家纨绔子罢了,大皇子单单把他叫过去,定然没安好心。
“你之前说他们在哪里?”楚姒看着云颂伊道。
云颂伊嘿嘿一笑,拉着楚姒的手便走:“跟我来。”
“等等,我们不是要去偷听。”楚姒拉住云颂伊。
“那我们是去做什么?”云颂伊不解。
楚姒抬眼冲那湖心亭看去:“我们要去搅局!”
此时楚府中,楚黛儿听说秦雪过来,使人备了茶,楚蓁蓁一进屋便看到了木香红肿的脸。
“咦,木香这是怎么了,难不成是没伺候好四妹妹挨训斥了?”楚蓁蓁似玩笑道。
楚黛儿上前见了礼:“木香姐姐很能干,她这伤”
“奴婢这伤是冲撞了大小姐,被大小姐打的。”木香忙出来解释道。
楚蓁蓁见她这般护着楚黛儿,冷笑:“你倒是个忠心的丫头,以前我怎生没瞧出来呢,想来你母亲和弟弟也跟你一般的忠心。”
木香面色微白,并在身前的手死死攥紧:“奴婢一家都是楚府的家生子,自然对主子忠心。”
“是吗?”楚蓁蓁不置可否,转头看着楚黛儿:“四妹妹,听秀秀说,这段时间你们替我去参加了不少的诗会花会,你几乎是次次都能拔得头筹,看来以前我真是小看你了。”
楚黛儿知道楚蓁蓁是来挑衅的,轻笑:“那是因为没有二姐姐在,不然这头筹哪里是我能拿下的。”
“哦,是吗,可我听秀秀说,有人说你才是京城第一才女呢,温婉知礼又才高八斗。”楚蓁蓁走到楚黛儿跟前笑道。
楚黛儿对上她的眼神,轻笑:“二姐姐,这些流言哪里能信。”
楚蓁蓁看着不断讨好自己的楚黛儿,冷冷撇嘴,左右一会儿母亲会收拾她。
“黛儿,坐吧。”秦雪温和道。
楚黛儿应声坐在秦雪左手下边:“母亲今儿怎么突然来看黛儿了?”
秦雪看着手里上等的青花折枝白瓷盏,面上满是凉意:“自你祖母让提了你的嫡女身份,又给你换了这大院子之后,我便没来看看你,今儿想着没事,便来看看你还缺些什么。”
楚黛儿抿唇浅笑:“多亏母亲照拂,黛儿什么也不缺。”
“不缺也是正常的,你祖母都要把她的嫁妆银子全赏了你了,你还缺什么?”楚蓁蓁酸道,越看楚黛儿越是来气。
楚黛儿手指颤了颤,她们是怎么知道祖母要把嫁妆银子全给自己的?
“这是姒儿姐姐与你们说的?那可真是误会了。”楚黛儿笑道。
秦雪不解的看向她:“这话怎么说?难不成老夫人没这个意思?”
“老夫人有这个意思。”楚黛儿看着面上神情变换飞快的秦雪笑道:“只不过黛儿没要,这嫁妆说什么也不该给我,大姐姐才定了婚事,二姐姐也到了适婚的年纪,就算要给,也应该是给二位姐姐才是。”
秦雪听罢,这才笑了起来:“你倒是个懂事的。”可想起婆子来回禀的话,难不成楚姒是故意泄露的?不过不管怎么样,楚黛儿这房间她今天是要进去看看的。
“对了,我记得你好似一直不太喜欢冷硬的被子,之前那床被褥你总说很好,我都没机会亲自替你瞧瞧,这会儿便去看看去,若是哪个婆子敢怠慢了你,我定不轻饶。”秦雪站起身来,起身就要往楚黛儿的房间而去。
楚黛儿面上露出一丝惊慌,尽管很快镇定下来,却还是被楚蓁蓁捕捉到了。
“怎么了四妹妹,不想让我们进你的房间?”楚蓁蓁道。
楚黛儿收敛好自己的情绪,暗暗吸了口气,笑道:“自然不是,只是屋子里怕有些乱。”
木香很快会意过来:“奴婢这就进去收拾收拾。”说罢转头就先进了里间。
楚蓁蓁刚想要拦住木香,倒是秦雪开了口:“既如此,那我们就等等。”秦雪想着左右怀中那药也不急于一时放进去,倒也不在意了,省得太过焦急进去,反而让楚黛儿看出破绽来。
正等着呢,外面忽然来了个面容严肃的婆子,秦雪一见是她,皱眉上前:“怎么了?”
那婆子附耳秦雪,小声道:“刺杀失败,全军覆没,王婆子也被人杀了。”
“什么,怎么会”秦雪惊愕,她派去的人都是从定国公护卫队里挑出的精英,怎么就全军覆没了,还有王婆子,居然也死了。
楚黛儿看着那婆子的嘴型,唇边浮起一丝几不可见的笑意,上前道:“母亲,怎么了?”
秦雪回过神来:“没事,就是定国公府出了点小事。”
那婆子见此:“那老奴先去一趟定国公府?”
秦雪打发走了婆子,木香也出来了:“夫人小姐。都收拾好了。”
秦雪微微颔首,沉着脸便走了进去。
楚黛儿也要跟进去,却被楚蓁蓁一把抓住手腕,蓦地看见她手上的赤金镯子,讽刺笑道:“这不是祖母一直带着的镯子么,如今也给了四妹妹,看来祖母真是疼爱你疼爱的紧啊。”
“祖母错爱”楚黛儿并不想跟她起争执,看了眼木香,木香会意,便匆忙跟着秦雪进了房间。
“的确是错爱,你一个庶女提上来的,什么也不懂,肚子里也没什么墨水,还不要脸的让人称呼你为才女,这不是错爱是什么?”楚蓁蓁夹枪带棒的说着,楚黛儿神色终于有些绷不住,抬眼看着楚蓁蓁:“二姐姐若是喜欢这镯子,我可以给你。”
“不必了,掉在地上的东西,我才不会捡起来戴在身上。”楚蓁蓁哼了一声,看着楚黛儿单纯的小脸,心里发了狠,一巴掌便扇了过去。
楚黛儿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捂着火辣辣疼的脸,死死咬牙,却听楚蓁蓁在一旁道:“从今往后,你不许再去祖母面前献媚,也不许出府去参加那些花会诗会,否则,别怪我不客气!”她说完便也扭头进了房间。
楚黛儿立在原地,看着楚蓁蓁的背影,眼里满是阴翳。
秦雪藏好东西后便出来了,看着楚黛儿微肿的脸,问道:“黛儿这脸是怎么了?”
楚蓁蓁轻笑出声:“方才四妹妹不小心踩着裙子,绊倒撞到脸了。”
“原来是这样。”秦雪才懒得问,笑看着楚黛儿:“既然你这里一切安好,母亲便也放心了,你好好歇着吧,母亲闲下来再来看你。”
楚黛儿垂着眼屈膝行礼:“母亲慢走,二姐姐慢走。”
楚蓁蓁看着她这般乖顺的样子,不屑的哼了一声:“妾肚子里爬出来果然上不得台面。”说完才提步离开。
木香待她们走了才担心的看着楚黛儿:“小姐,您没事儿吧。”
楚黛儿抬起眼,满眼的泪水:“没事,她就打了一巴掌,不疼。”
木香瞧她这般,有些难过:“二小姐素来刁蛮,在外人面前装的单纯无辜,但她院里每个下人都知道她最是残忍霸道,小姐这次怕是惹了她了。”
“我倒不担心自己,不管怎么样我都还是楚府的嫡四小姐,我担心的是你。”楚黛儿道。
“奴婢?”木香不解。
楚黛儿拿出帕子轻轻擦了眼泪:“傻木香,方才二姐姐还拿你的家人威胁你呢,往后你若是敢不听她的,你的家人怕是都没好日子。”
木香面色苍白,嘴唇也微微抖起来:“这、这该怎么办?”
楚黛儿想了想,道:“这般,我去祖母那里将你和你家人的卖身契求来,你们赶紧走吧。”
木香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重重磕了几个响头:“小姐放心,奴婢就是死也不会离开小姐,害了小姐。”
楚黛儿看着跪伏在地上的木香,嘴角讥诮的扬起,忙将她扶起:“房间内的东西都收起来了吗?”
“您放心。”木香拿袖子擦了擦眼泪:“奴婢一应都用姨娘的匣子全部锁了起来,没人知道您在房间里养这些”
“好了,这事儿万不能说出去,纵然我只是不想亲娘的这手艺失传了,但难免有心人会利用这一点来迫害我。”楚黛儿柔声道。
木香望着她,坚定的点点头。楚黛儿这才转身进了里间。
杨盈正倚在湖心亭的围栏边跟人说着楚家的各种丑闻:“还好当年祖父跟这一家子人断绝了关系,不然还不知道会不会把杨家也给牵扯进去呢,那杨佩也是个傻女人,还好已经死了,不然。”
“你浑说些什么?”楚姒从外面进来,语气清冷。
杨盈先是一愣,看到楚姒,不禁讽刺道:“我当是谁呢。”
“我娘乃是你的亲姑姑,她人已故,你还要说这般恶毒的话,难不成杨家的家教便是这样的吗?”楚姒针锋相对。
杨盈涨红了脸:“那也比你楚家的好,好歹一国丞相,教出的女儿不是刁蛮粗鲁,就是恬不知耻私会男人,还把脏水泼在贴身丫环身上,哼,你们这楚家一窝子的人。本来就没一个好的,我说几句实话就惹得你忍不住了吗?”
楚姒看着已经暴怒的杨盈,眼中浮起一丝笑意,又上前一步:“还未出阁的姑娘,当众说这等毫无根据污蔑人的话,难道这就是你读的女诫教你的?”
“杨盈姐姐那是性子爽直”
“这位小姐,你是不是对‘性子爽直’有什么误解?”楚姒直接怼回去。
那小姐被怼的涨红了脸,指着楚姒想骂又骂不出口,杨盈见状,越发怒了:“楚姒,我看你今天就是来找麻烦的!”
楚姒嘴角勾起:“可以这么说。”
“你----”杨盈上前就要来推搡楚姒,憋了半天的绿檀见时机已到,一步上前便拎起并不会武的杨盈给扔旁边冰冷的湖里了。
扑通一声传来,众人看着水中扑腾起的水花,都愣住了,这楚家大小姐也太凶悍了吧,一言不合就把人扔水里!
楚姒回头瞧了眼云颂伊。云颂伊看了看水里的人,点点头,提起裙子转头便朝严府后院的山上跑去。
此刻,杨辞已经是面红耳赤,看着坐着一脸调笑的大皇子,忍住怒气:“大皇子,微臣父亲虽然输了那次仗,可是他也连命都赔在里面了,如今大皇子却说我父亲只是无能之辈,害死了众多将士,是不是太过分了!”
赵佑脸上的笑容冷下来:“你这般生气做什么,我难道说错了?打不赢仗的将军就不是个好将军,更何况那一次要不是你父亲做错了决定,那些将士们能跟着死了?”
严老大人有些皱眉,他本以为过来是商议别的事情,没想到大皇子竟把杨家这嫡孙叫来了,还这般刺激他。若是他没忍住冲撞了大皇子。轻则削官剥职,重则坐牢流放,杨家老太爷膝下爱子已然在战场上死得只剩下一个断腿的,如今这嫡孙要是还被流放,怕是撑不住,杨家也要就此没落了。
“大皇子,杨家几位将军都是为朝廷而死,您不该这般批判。”严老大人皱了眉。
赵佑忙笑道:“严大人误会了,我这也不是批判,只是就事论事,杨家有功我自然知道,所以才让杨辞过来与我们说说兵法嘛。”
“哼。”杨辞哼了一声:“用兵之道岂是读几本兵书的人就会的,没上过战场,学了也是白学。”
“杨辞,你这是才讽刺本皇子?”赵佑见他上钩,神色越发阴冷,反正杨府一直不肯归顺自己。他们又素来手掌兵权,若是等着他们投靠别人,还不如现在就灭了。
“就是”杨辞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一阵气喘呼呼的女声传来:“不、不好了,外公、杨公子,出大事了!”云颂伊一边跑一边喘气,她身后还跟着几个匆匆追来的侍卫。
赵佑看着她,黑了脸:“谁放她进来的!”
那侍卫跟上来,忙跪地行礼:“是云大小姐非要冲撞进来,属下们没拦住”
“原来是云家大小姐。”赵佑眯起了眼睛盯着云颂伊那张圆乎乎的小脸,冷笑起来,瞥了眼严老大人:“严大人教孙女可教得真好啊。”
严老大人起身作揖:“还请大皇子责罚。”
赵训炎勾起嘴角:“云小姐,你方才说出事儿了,出了什么事儿?”
云颂伊看到温柔的赵训炎,微微抿唇,想起楚姒交代的事儿,忙道:“是杨小姐,跟姒儿姐姐起了冲突,不小心掉湖里了,如今这天儿,怕是怕是”云颂伊一副不敢说下去的模样。
杨辞一听,忙朝赵训炎和赵佑行了礼:“是舍妹,还请大皇子和王爷准许,臣现在赶过去看看。”
赵佑见此哪里还能不让,抬了抬手:“去吧。”
严老大人也告了辞,赵训炎也跟着站起身来:“我去看看。”
“两个女子耍些小心机,有什么好看的。”赵佑郁闷的喝了口酒。
赵训炎轻笑,这女子的小心机可比你厉害多了。
“无聊,看看热闹也好。”说罢,便提步而去。
赵佑见人都走了,想起自己的计划,气得直接摔了手里的杯子,吓得众人赶忙都跪了下来。
杨辞赶到的时候,杨盈已经被严府的侍卫救了上来,只不过气色不是太好。
“盈儿,你没事吧。”杨辞焦急道。
杨盈一见他过来,马上哭了起来,指着淡淡立在一旁的楚姒:“辞哥哥,就是她,就是她使人把我扔湖里去的。”
杨辞皱眉,顺着杨盈的手指看过去,却愣住了。只见那女子静静立在那儿,一身大红色的撒花裙,发髻梳了个简单的堕马髻,缀着一两支嵌红色宝石的簪子,越发衬的她的皮肤白皙如雪了。眉眼间似乎带着些许的媚色,可眸光清冷疏离,让人不敢又半点亵渎,红唇嫣然,不知笑起来会是如何美景。
杨盈见他愣住,推了他一把:“辞哥哥,就是她,她就是楚姒,楚家那位大小姐,就是她害的我。”
原来她就是楚姒?
杨辞微微皱眉,起身上前看着楚姒:“不知楚小姐何故要将盈儿扔进湖里?”
楚姒轻笑:“是我莽撞了,不过杨姑娘有意诋毁姒儿生母,姒儿怒极所以才做出这等事情,若是杨公子觉得生气,也可将姒儿扔入湖中。”
杨辞看见她的笑容,心中恍惚了一下,忙低下头:“那倒是不必。”说罢转头看着杨盈:“盈儿,你怎可在外面肆意侮辱人,回头我定要告诉祖父,罚你跪祠堂!”
杨盈委屈的满眼泪水:“到底我是你妹妹还是她是你妹妹,她娘都已经跟杨家断绝关系了,你怎么还要护着她!”
杨辞皱眉立在原地:“我只是就事论事。”说罢便要跟楚姒道歉,却见楚姒已经带着丫环往游廊上而去。他提步要去追,却被杨盈拉住:“还不送我回府!”
杨辞看着她浑身湿漉漉的。正巧云颂伊过来:“我那儿还有几身没穿过的新衣服,瞧着跟杨小姐身形相当,应当是能穿,杨小姐不若换了衣裳再回去吧,省得着凉。”
杨辞忙颔首,朝云颂伊拱手:“多谢云小姐了。”
云颂伊挤出个笑容来,领着杨盈便离开了。
楚姒走了一段,刚好此处的游廊左边是房屋,右边便是高墙,游廊下有湖水,靠着高墙一侧则堆叠起了假山,养着几尾锦鲤。这里地方偏,寻常不会有人过来,但不算隐僻,就是叫人发现了,也没事。
“小姐,来了。”绿檀看着那疾步追来的杨辞道。
楚姒颔首:“你们下去盯着。”
绿檀绿芽颔首离开。杨辞还有些惊讶,不过没多想,上前见楚姒立在游廊边观赏池中锦鲤,面又是一热,上前见了礼:“楚小姐莫怪我唐突,只是舍妹口无遮拦,所以想正式跟你道个歉,往小姐不要记在心上。”
楚姒见他并没有被大皇子如何,想来是方才云颂伊及时赶到了,心下也松了口气。
“杨家老太爷可还好?”楚姒淡淡问道。
杨辞一对上她的眼睛便忙低下了头:“祖父身体还算硬朗,前儿还嚷着要去将南疆那些进犯的都给打趴下呢。”
南疆进犯?
楚姒眉梢微扬,林清愚的伤跟南疆有关吗?
见楚姒不说话,杨辞也一心低着头,看着楚姒裙子下露出的小部分绣鞋,微微抿唇,她这绣鞋前头都缀着珍珠,看起来雅致又有几分少女的可爱。
“近来一直下着大雪。不知何时才能停,若是再下十天半个月,只怕要冻死不少庄稼,冻死不少人。”楚姒淡淡道。
杨辞有些惊愕,楚姒一个整日都在闺阁的小姐居然还知道这些,如今更是语带同情,心下不由更加喜欢:“这雪的确比往常久了些,但不至于一直下到下个月吧,楚小姐莫担心。”
楚姒看了眼笃定的杨辞,心中微叹,又道:“若是真的下到下个月呢?”
“真下到下个月,朝廷自然要开始准备赈灾和安置随之而来的流民。”杨辞皱眉道。
“是吗?”楚姒笑道:“寻常都是谁做这样的事?我听父亲提过,朝廷这几年国库空虚,怕是没有余钱来救济数量庞大的灾民。”
杨辞有些惊愕楚姒居然还知道这些,笑道:“若真是如此,各家各户肯定都会捐些银子出来的。”
楚姒忙看向他:“若是杨府呢,会捐多少?”
杨辞觉得楚姒问这话有些唐突。但还是认真想了想:“如果真有这一天,祖父定然会把钱都捐出去。虽说我们上战场都是杀人,可也是迫于无奈之举,所以祖父常说,我们能多救一条命,就是在给自己赎罪。”
“杨老将军为人心慈。”楚姒笑道,见杨辞似乎还没想到那一层,又道:“若是丞相府,也许就只是开了粥棚布施,寻常的大人家应当也不会倾全府之力。”
杨辞听罢,有些不屑:“我管他们捐多少,反正我杨府定然是能多救一个是一个的。”
楚姒知道杨府之人皆是爽直磊落,但钢直易折的道理他们始终不屑。
“若是有那一天,杨府可就是鹤立鸡群了,寻常人家捐个两千两,杨府倾全家力捐出二十万两,到时候京城里肯定人人称颂杨家不仅心善。还很有钱呢。”楚姒轻笑道。
杨辞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杨家倾全家力怕也没二十万两啊。”
“是吗?可我所见却是杨家随随便便就拿出十几万两银子赈灾,其背后的家底,怕是比国库还丰厚。”楚姒道。
杨辞终于回过味来,杨家本就掌着兵,这几年国库亏损,连养兵的银子都少了,若是叫皇上知道杨家家底竟比国库还丰厚,而且大量捐给灾民,难免落得个笼络民心之嫌,再加之有心人挑拨,岂不是会让皇上误会杨家有谋逆之心?
杨辞不敢再想,忙狐疑的看向楚姒,却见楚姒神色清明,什么也看不出来。
“杨公子,怎么了?”楚姒问道。
杨辞微微摇头,却长长呼了口气。
楚姒又道:“我听闻杨公子是杨家最出色的嫡孙,杨老将军一定当做心肝一般捧在手心吧。”
杨辞轻笑。转眼看向湖中锦鲤:“自家父和叔伯战死沙场后,杨家只剩下几个孙子,祖父的确也最偏疼我。”
“那杨公子可小心了,若是也惹了个如我这般性子急不饶人的,回头给你扔湖里了,老太爷指不定急成什么样儿。”楚姒轻笑道。
杨辞背后又是一阵冷汗,想起方才在山上,若不是云家小姐及时打断,他定然要跟大皇子争辩个高低。大皇子此人心胸狭窄,手段又狠,得罪了他,还不知道要被安个什么罪名。
楚姒见杨辞这弯终于转过来了,也不多留,提步便走了,等杨辞回过神来,楚姒早已经带着两个丫环离开。
杨辞看着楚姒那抹身影逐渐消失在视野里,才奇怪的问出了声:“她看似句句无意。却句句点中要害。这个素未谋面的表妹若不是误打误撞”杨辞摇摇头不再多想:“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懂什么朝政。”这般说罢,便转头去找杨盈了,他要早点回去见祖父,把今日的事跟他好好说说。
赵训炎待杨辞也走了,才从暗处走了出来,一旁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子惊讶的看着楚姒离开的方向:“此女子不可小觑啊。”
赵训炎笑了笑:“连焦先生都这般说,那她的确是不简单了。”
焦先生笑了笑,捋了捋胡子:“只可惜她已经许给安平侯府的世子,不然若是嫁到逍遥王府,王爷岂不是又要多一个智囊。”
赵训炎轻笑:“不急。”
楚姒寻到云颂伊,她真将杨盈送走,看到楚姒才松了口气,瘫软的坐在了一旁的凳子上:“姒儿姐姐,你可不知道,我上去的时候,那大皇子差点要杀了我。”
楚姒望着她,笑道:“你这儿也才开始第一步。大皇子此人极为记仇,你今日坏了他的事,他指不定想着怎么报复你呢。”
“啊?”云颂伊心里有些慌:“那、那我该怎么办?”
“好办。”楚姒笑道,招呼她附耳过来,低声说了几句,她眼睛瞪得更大了些:“若是大皇子恼羞成怒怎么办?”
“你当你外公是吃素的?”楚姒笑道。
云颂伊一听,这才咬咬牙:“好,我就赌这一把。”
“嗯,这几日你尽量避免外出,等大皇子府放了话,你再出门。”楚姒笑道。
云颂伊微微点头,二人又开始说别的了,云颂伊总有新鲜的事儿说出来,楚姒也总能给出独到的见解,二人说的不亦乐乎。正说着,忽然一道诧异的声音传来。
“这不是寒山寺下那二位姑娘吗?”
楚姒面色微微一顿,绿檀已经开始取袖中的刀了。
郑雲哈哈笑起来,一屁股在旁边坐下:“想不到会在这里遇到你们,真是缘分呐。”
跟着郑雲一起过来的严霁甫有些怔:“郑将军与楚小姐认识?”
“不”
“认识认识,有过一面之缘。”郑雲哈哈笑着,半晌才发现旁边坐着的少女面色幽怨,大胡子颤了颤,瞅着她圆圆的小脸道,嘿嘿笑道:“姑娘,你是不是特爱吃肉包子?”
云颂伊白了他一眼:“起开,我跟姒儿姐姐在这坐的好好的,谁让你坐下来的。”
“伊儿,这位是”严霁甫想介绍一下,郑雲却嘿嘿笑道:“老子就坐了,怎么着吧。”
云颂伊也不是个冲动性子,但是瞧见郑雲方才轻薄楚姒,拍案而起:“别以为本姑娘不打男人,你个大胡子!”
郑雲眉梢一挑,站起来就比好了把式:“来呀,肉包子!”
楚姒看了眼吓呆的严霁甫,轻咳两声:“这里是严府内院,后面女眷众多,严公子怎么带了陌生男子进来?”
严霁甫也是为难又尴尬:“郑将军说要去找大皇子有急事,我见后院近些,而且走小路不会撞见女眷,所以才”
楚姒有些无语,这严霁甫满腹诗书,竟是个如此糊涂的。
“好了,伊儿,我们走吧。”楚姒起身道。
云颂伊瞪着郑雲,郑雲看她气鼓鼓的样子,越发像肉包子了,馋得咽了咽口水。云颂伊以为他是猥琐的咽口水,心下一恼,脚猛地便朝他裆下踹过去。不过好在郑雲身经百战,轻轻巧巧便抓住了她踢来的腿:“肉包子,你这要是打了狗,可就有去无回啦。”
“你是狗?”
“人称神勇哮天犬!”郑雲一把叉腰,云颂伊一瞧他那大胡子,什么心思也没了,在严霁甫的帮忙下收回腿,拉着楚姒转头就要走。
郑雲战胜,笑着坐下继续喝茶,想着方才已经塞到楚姒手里的东西,安了心。
此时正巧云颂伊的丫环匆匆忙忙跑来:“小姐小姐,您的天竺鼠我给您拿来了”
鼠!
郑雲浑身一紧,那丫环跑得急,没注意脚下的石头,一个趔趄,手中捧在笼中的天竺鼠便被扔了过来。
云颂伊紧张的惊呼一声,回头却发现郑雲已经跳在了石桌上,面色仓皇的四处看。
严霁甫不解的看着好似受到惊吓的郑雲:“郑大将军,您怎么了?”
郑雲面色既尴尬又害怕:“把、把臭老鼠拎开。”
“什么臭老鼠。这是我的天竺鼠,很珍贵的!”云颂伊起身将地上的笼子捡起来,试探性的在他面前晃了晃,见他几乎要喊出来,算是明白了,越发拿手里的东西去吓他。
“你、你干什么?”郑雲忙喊道。
“嘿嘿,女子有仇,现在就要报,知道了吗?”云颂伊扬着小脸,笑得春光灿烂。
郑雲四处躲,云颂伊则奋力追,郑雲忙躲到楚姒身后:“小祖宗,你快把拿东西给我放下!”
云颂伊玩心渐起:“我不,你叫我姑奶奶我也不!”
“我求你了姑奶奶,你快把这老鼠拿开,我保证再也不欺负你了。”方才还威风八面的郑雲一下子怂不行。
“要不郑将军你说说为何这么怕老鼠?”楚姒提议道。
郑雲顿时红了脸:“楚小姐,我才给你递了东西。你可不能这么欺负我。”郑雲小声道。
云颂伊见他不说,直接打开了笼子,用手去捉那肥嘟嘟的天竺鼠,郑雲欲哭无泪:“我说我说,姑奶奶,你快放下!”
云颂伊邪气的勾起嘴角:“还不快说。”
“我小时候被老鼠咬过。”郑雲的声音小的像蚊子似的。
“什么,我没听清。”云颂伊皱眉道。
郑雲涨红了一张脸:“呀呀呸的,老子说,老子小时候被老鼠咬过!”
看着郑雲咬牙切齿的样子,众人静默三秒,顿时便爆发出狂笑声,就连严霁甫都憋得满眼泪水,肩膀也不停抖动:“郑将军,你不是说要去找大皇子吗?”
严霁甫忙上前带路,郑雲看着笑得直不起腰的云颂伊,恨得错牙。
云颂伊笑得快喘不上气,抬手指向郑雲。却见他扛着严霁甫已经跑很远了。
楚姒看着顽皮的云颂伊,无奈笑着摇摇头,眼睛一瞥,却看到了站在转角盯着她的逍遥王赵训炎。
赵训炎面带笑意,他还从未见过笑得这般开心的她。
楚姒笑容冷却,看向云颂伊:“伊儿,时辰不早了,我先回府了。”
云颂伊还在笑,点了点头:“姒儿姐姐,一会儿我再去堵那条大皇子的走狗,你先回吧。”
楚姒看着要笑岔气的云颂伊,嘱咐她的丫环看好她,这才带着同样笑得不行的绿芽绿檀出府去了,出府之前却悄悄将郑雲之前塞给自己的字条打开了,看到上面林清愚的字迹,心中微暖。
待走到府门口,看着停在角落的马车。犹豫了一下,绿檀也醒过神来:“小姐,马车里有人。”
马车里的人似乎也察觉到了楚姒的怀疑,干脆掀了车帘来:“不认得我了吗?”那妇人轻笑。
楚姒手心微紧,却还是提步走了上去:“你怎么会在这里。”
珍娘看着镇定的楚姒,笑开:“上来吧,我送你回府。”
绿檀拉住楚姒:“小姐”
楚姒望着珍娘笑意不达眼底的眼睛,回头,便看到赵训炎已经站在了门口,嘴边的笑意凉薄,还带着一股势在必得。
楚姒微微咬牙,提步便上了马车。
赵训炎见此,嘴角的笑容越来越大:“本王果然没看错。”
“王爷让珍娘见她,她回头万一泄露出去了?”焦先生有些担心。
“她是个聪明人,知道该怎么做。”赵训炎冷笑一声,转头回了严府。
此时的楚府中,御医才替弘哥儿和老夫人都把过脉。又开了几幅方子,这才起身说了句‘已无大碍’。
楚秉松见二人已无大碍,这才松了口气,对秦雪自然是万般感激。
“这次多亏了你了。”楚秉松刚看完弘哥儿出来,便对秦雪道。
秦雪笑着摇头:“这些都是我该做的,以前是没法儿让定国公府出手,现在可以了,自然要帮衬着才是。世子还送来了不少的灵芝人参,又让人取了一万两银票来,老爷看能不能再去京兆尹府打点一二,也不至于让泰儿在牢中吃太多苦。”秦雪眼眶又红了,兀自抹泪。
楚秉松瞧着,跟着叹了口气:“既然国公府肯出手帮忙,想来会好办一些,一会儿我再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别的办法。”
秦雪点点头,似又想起什么,道:“弘哥儿中毒之事实在蹊跷,不若现在就查吧,刚好御医也在,那人定然还藏了毒在屋子里,到时候让御医验一验便可知。”
楚秉松看着秦雪一脸真诚的样子,皱了皱眉:“此时日后再查。”如今楚府一团乱,他并不想现在再节外生枝。
“可是御医却只有这时候在啊。”秦雪忙道。
楚秉松怀疑的看着她:“你这般焦急做什么?”
秦雪忙定了定神:“之前烟雪说,是我下毒害了弘哥儿,纵然现在弘哥儿没事儿了,我也不想跟他生了嫌隙,毕竟我是主母,总要让这件事水落石出,省得日后弘哥儿觉得自己只是庶子不受宠,连中毒都没人管。”
楚秉松仔细想罢,看了眼正在等着的御医,还是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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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场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