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流西对于晨昏定省这样的事感觉无比心累,来一次就叹一次从前自由多好,又想着是不是找个借口搬出去,避开繁琐的规矩。
不过这样的想法才起,就被摁下去,不必想,也不会允了。
秦流西打了个呵欠,察觉到一记目光,循着视线看过去,秦明亓那小子正瞅着她,不由挑眉。
秦明亓眼神闪躲,避开了。
无趣。
不过这小子竟没告状啊,老太太都没对她说什么规矩呢。
“都回去吧。”秦老太太让众人都退下,面露疲乏。
秦流西站了起来,屈膝一礼,转身离开。
“西儿。”
秦流西停了脚步,转过身,看王氏和谢氏一并走出来,谢氏瞥她一眼,就带着几个孩子走了。
“母亲有事?”
王氏与她一起往外走,道:“是你二婶,邀了我想明日去寺里拜一拜,也给你祖父他们几人求个平安。”
其实这都是借口,谢氏是觉得这阵子诸事不顺,直觉秦流西说的话都是对的,就想去拜佛。
秦流西一下子就想破关键,笑道:“这些事母亲自行安排就好,让李叔安排了马车去就行。”
“我其实是想去清平观的。”王氏道:“可你二婶那人,从前多信佛,所以……”
“无所谓,无相寺的香火也挺旺,香客也多,你们去也可以。”
王氏道:“还有一个事,这阵子家中女眷都做了些手帕荷包,我想让李总管拿去一些铺子寄卖,也换点零花。”
秦流西点头:“让他拿去钱记商行寄卖吧,之前家中的布匹等物也都是在那边买的,东家受过我恩惠,也不会昧下太多佣金。”
“是你帮他家诊治过?”
“对。”
王氏心中有了数,道:“也是今年会难些,如今家里已经买了一个小田庄,明年咱们家也能收些粮食。还有,你大姑母,今日也说在一处饭庄寻了个帮佣的活当,明日就上工了。”
“帮佣?这是个辛苦活,她一向养尊处优,能做得来?”秦流西说道:“她不去,家中也不会短了她们的嚼用。”
“你大姑母是个庶出,也就是从小生母没了,她也乖巧,老太太怜惜她就带在身边养了几年,到年纪许了宋家的庶长子。”王氏淡淡地道:“她嫁到宋家十数年,也只生了两个姑娘,她那婆母夫君早就有意见了,却是忌惮你祖父位列三品,才不敢宠妾灭妻,也算压得住宋家人,可也不能阻止人家纳妾生娃不是,所以那些个庶子倒是个接个的往外蹦,她也只能咬牙和血吞。却没想到宋家心狠如此,咱们家一倒,就把她们娘仨给赶出来了。”
“回到秦家也只是一个后路,少不了她们娘几个饭吃,可将来你那两个表妹说亲,哪怕你祖母应允会准备一份嫁妆,可咱们家也落魄,也不知能否再东山再起,纵然许诺,又能给多少?她们也到底是姓宋呢。你姑母敢豁出去,也是想着这一点,能攒一分是一分。”
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秦家能接纳被休的她回来,也是秦家有情分,有些真正心狠的娘家,哪管你死活?
秦梅娘也心知这一点,才不敢全然指望了秦家,才给自己娘几个攒点私房,将来也好有些底气。
“倒比二婶强些。”
王氏嗔了她一眼。
“不是还有一个小姑母?”
“你那个小姑母是你祖母的老来女,却是嫁到了东北的豪族刘氏宗族,秦家败得突然,消息传过去,却是不知收到消息没有,若收到了,也不知她是何等光景!”王氏叹道:“你小姑母大名秦英,既是老来女,便是宠着长大的,也是个烈性的,今年也不过十九岁,才出嫁两年,倒还没有子嗣,现在秦家败了,刘氏倒不知会如何对她。”
她说到这,又是嗟叹一笑:“你看我,你也才多大,我却是要和你说这些烦心的。真是奇怪,与你说话,总觉得分外自在。”
和秦流西相处不多,可这话头一扯起,她总有种不是在和小辈对话的感觉,而是平辈,好生奇怪。
“母亲想说,我听着就是。”秦流西淡笑。
有一阵寒风吹来,王氏打了个寒颤,道:“也没别的了,你回院吧。”
秦流西屈膝行了一礼,看她身上穿着单薄,便道:“漓城四面环山,秋冬会冷上许多,如今已入了秋,母亲也多做两件披风御寒挡风,以免受寒。若是料子不够,让李总管走账去买就是了。”
“好。”
秦流西这才微微颔首,转身走了。
王氏目送着她离开,唇角挂上笑意。
“太太,大小姐看着人挺冷,可这心却是很细,对您也很尊敬关心。”沈嬷嬷上前扶着她,摸到她冰凉的手,道:“老奴早就说了要用那绣缎棉布多制两条披风,您偏要先匀了她们,唉,您也不想想,您自己也是个凡人。”
“这当家的哪有好当的,样样先紧着自己,不给人把柄说闲话?我也懒得和她扯皮斗嘴,累得很,有那闲情,不如多喝一口茶?”
这个她是谁,不言而喻。
沈嬷嬷道:“可也不能就这么着。”
“嗯,回头拿个棉布做一面吧,也不出门,也不必做多好多名贵的,能挡风就行。”王氏道。
如今家中人不算多,男人也不在,也没有几个丫鬟,王氏就带着万姨娘和秦明淳住了一个院子,她住正房,万姨娘住东厢房,秦明淳则是住西厢。
只是王氏她们也没想到,才刚回到院落,检查了秦明淳的功课,岐黄就捧着一个大包袱来了。
“大太太。”岐黄行了一礼,把包袱放在桌上,双手放在腹部前,道:“我家小姐命我送来几件衣物衣料,都是小姐不怎么喜欢的花色和花样,一直放着箱笼,让大太太瞧着处理。”
王氏愣了下。
“奴婢告退。”
岐黄走了后,沈嬷嬷上前打开包袱,展开最上面叠得整齐的所谓衣物,看向王氏。
这哪里是什么衣物,分明是披风,宝蓝色的貂鼠皮,还有斗篷,而最底下,甚至有两件大氅。
王氏眼眶微润:“这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