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道总归是完成了这一桩夙愿了。”
“这大丹炼不成,帝陵观就始终不得心安!”
“按照帝陵观的推想,那条路是可以走得通的,尽管脚下的路是由白骨铺就的……”
老道看着那朵巨大的紫色花苞,神色复杂,难以言说,但是不像是面对着一个苦苦追求的事物那样,老道的复杂神色里,可以看到有一点畏惧和憎厌。
这不是预想中的反应。
“但是,一将功成万骨枯,这样的生活,早就已经习惯了吧?”
“贫道觉得,至少帝国军是不会感到错愕的,也不会感到为难。”
“呵呵……”
“这样一来,也算是给帝陵观增进了信心。”
“帝陵观,在贫道看来,是不可回头的了……”
老道睁开双眼,双眼暴凸,眼珠染上了血丝。
“贫道的看法,或许是受了你的影响,不免感到有些不忍……”
“但是总的思路,是偏向帝陵观的。”
“我果然是一个叛教者!”
语气瞬间悲凉,秋风涌起,在这个还挂着太阳的黄昏时分,让这位修为十分强大的老道,都感到了一丝凉意。
“跟别人不一样,当年叛出小道观的时候,并没有太大的纠葛……”
“师父已经老了,时日无多,师兄们的修为不及我,而师弟们,修为则远逊于我。”
“所以,贫道不像其他人那样,跟自己的师门染上了血仇。”
“如果可以的话,真想在死之前再看一眼那座小道观。”
此时的老道只剩下悲情了,没有了刚才那一瞬间的狂傲。
“贫僧也是出自小寺庙,但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
“师父虽然老迈,但实力更强,是师兄们年长,修行的岁月比我长,实力自然是要高些……”
“师弟虽然修行的岁月要较我短,但没有拉开多少……”
“贫僧的血,倒是染红了他们的衣袍。”
“如果有可能,贫僧也想回去看一看。”
“看看贫僧的那些师兄弟,还有几人在世……”
“如果人数多的话,是不是要讨回这笔血债。”
老道摇着头,对于这熟识已久的老和尚的往事,他之前是一点都不知道,但此时听来,感触也不多……
“或许,你应该进帝陵观,成为一个道士。”
“我适合当一个和尚?”
“嗯,即便已经这个年纪了,贫道依旧不喜欢光头。”
老道的悲凉感被冲淡了不少。
“贫僧就是被师门追杀万里,也依旧不会赞同帝陵观的想法。”
“我空玄,岂是一介凡夫俗子?”
老和尚双手合十,脸上有孤寂之色。
“这是诳语吗啊?”
“这是一个和尚应该说的?”
“你这个秃驴,还是暴露了狂傲的本性!”
老道怒喝了一声后,又是相继无言,对于彼此,他们都已经相熟许久了,许久许久,有些事很不了解,但有些事又能彼此相同,很有默契。
处于镜花园之中,一僧一道,再也没有门户上的欺压,不管是大观小庙,都是等同的,一样的地位。
人也是一样的出身,都是外边的叛教者而进入镜花园而成为宫廷神职人员。
某种程度,这就是新生!
对于他们的人生是这样,对于他们在这个世界上的地位,也同样是如此,都经历了一个翻天覆地的变化。
特别是地位,这种是世俗世界的慨念,在如今的这个时代,已经不可或缺,在神秘的世界,在关注精神领域,宗旨是出世的宗教徒也同样不能幸免。
相对于外界的大教大派,宫廷庙观地位超然,这是身为小门小派的这同字而颠倒的一僧一道而言,都是那么的重要。
“将世间的一切都拖入污浊的深渊,这就是这个时代的最靠近人间的神吗?”
“这是神,还是魔?”
“但这确实是帝陵观跟皇家庙共同的对于这个时代的预言!”
在沉默了许久之后,老道的最后一声感叹结束了两人的谈话。
就此,彻底沉寂下来,而老和尚嘴角蠕动,似乎是想要说点什么作个回应,但最终还是无言,低眉顺目,静静地闭上了嘴巴。
老和尚,最终还是赞同了老道的话。
在这个各自低头不言的时刻,天上照射下来的太阳光,终于不再有一丝的热力,甚至连温暖都不再明显,那照射在世间万物的余晖,像是往人间披上了一层金黄的外衣,秋风霎时迅猛而起,仿佛可以抖动那件外衣,霎时,整个天地都弥漫着这几乎令人感到炫目的潇洒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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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张清烛顿时触景生情,一切动作都停止,呆立在原地,静静地抬头仰天,看着这惊鸿一瞥的金黄世界,心底里生出了别样的豪情。
好像,一个道士给人的感觉,潇洒而不羁,一种悠远的豪放,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到了近前,让人感到熟悉。
“小和尚,你别藏了,我们都知道你在这里。”
耳边,传来了那只鸟刻意压低的嗓音,在故作平静中,有着掩饰不住的气急败坏。
他们已经在这里守候了一段不算短的时间了。
这地方很大,大到让张清烛再一次很直观地感叹,这个地方是一片海,是另一个世界。
而他所在的这个岛,在他此时的视野里,除了能呢够看到海之外,没有任何其他的因素可以让他意识到此时身处在一个岛屿之上。
而现在映照在他眼帘的地方,则是更加加深了他的这一层认知,在他面前,是一片森林。
好在,还不是龙虎山地域常见的那种原始森林。
竟然是一片森林?
张清烛在跟那只鸟找寻小和尚的过程中,他也切身体会了什么叫镜花园,果然就是一个千姿百态的大花园。
各种各样的奇花异草,竟相开放,争奇斗艳,各不相让。
一入眼,目之所及,是各种颜色在眼帘呈现,也是各种馨香扑鼻,蝴蝶蜜蜂环绕,上下翻飞,嗡嗡声噪杂一片,令人目不暇接。
张清烛看到了一朵朵花,有认识的,有不认识的,有树形高大的,也有很一般的树形,更有如草那样矮小的野花,但无一例外,都有着很旺盛的生命力,有着让人为之心醉的生命张力。
尽情地绽放,顽强地活着。
张清烛难免有感触,想到了自己,也想到了身边飞在前头的神秘小鸟,也想到了始终看不到人,但一直以来都隐约有感应的小和尚。
小和尚应该是在他们附近藏了起来,隐匿在这片茂密的深林中,气息隐约可以感应,但始终还是若有若无,如果不是一直绷紧了神经去注意,那很可能是忽略过去。
还是这只鸟灵觉敏锐。
张清烛一直就跟在前边飞的小鸟后边跑,前边的小小身影往左半边飞,他往左边跑,前边往右边飞,他立马就调转方向,马不停蹄跑向右边。
就这样兜兜转转,有时候还走了一段回头路,在这样完全找不到规律,几乎算是没头苍蝇乱撞的方式中,终于找到了这个地方,面前对着一片森林。
在这里,停了下来,在张清烛好几次以为没有目标,想要转换方向的时候,那只鸟总是执拗地坚持己见,认为小和尚就藏在这片森林里,而且是在附近,没有跑远,更没有跟丢了。
“这小秃驴,还真能藏!”
“你小道爷还要赶时间,赶紧出来!”
张清烛大声喝骂,现在的情形,一个找不到人又不走,一个是藏起好又出不去,一时是陷入了僵局。
僵持下去是不可能有好的结果的,于是他就动了点歪脑筋,想要耍点小手段,想要用激将法寻找突破。
张清烛倒不是随便找的借口,他还要急着赶回,要在黄昏的时候赶回老道那里,如果时间拖得太长,错估了,那可真是他跟小鸟各自的悲剧。
他没了本来就有他一分的辟火丹,还耽误事,错过了跟花仙子的见面,而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在一开始,在开局的时候,将一副还算好的牌打烂。
而小鸟,自然是错过了许多,那它自己的越狱计划,它为自己最为宝贵的自由而奋斗,就只能是它自己一个人了。
他是不会奉陪的,没有报酬的冒险,他不干。
要不是他一个人初来乍到,不敢惹事的话,他就铁定要跟这只破鸟算算帐的,要不是因为它的事,他能错过了那一枚高级丹药?
当然,现在还一切都没有发生,他不愿意投入精力去畅想那样一幕惨剧,但是,他得多想想,对各种情况,各种各样的事态发展,有一个预估,做到心里有数。
“看来是不大管用。”
耐心地等待了一阵后,小鸟首先泄气了,它也是知道事态紧急,现在的时间,已经是很接近黄昏时分了,太阳西沉,渐渐要坠海了,照在身上的阳光,热力不再。
如果错过了,那就得不偿失了。
小和尚这一边,还没谈妥,小道士这边就要甩开它了。
“回去吧。”
“这小秃驴是皇家庙的苦行僧,不是一般的小孩,小小年纪就开始苦修,忍别人不能忍。”
小鸟也跟着叫嚣,但也认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