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疏怀这一觉睡得特别安稳。
睡了两个多小时,还没醒过来,但觉一只柔软的小手轻拍着自己的脸颊。
还有人在耳边窃窃私语,说着他魂牵梦萦的宁语——
“外公没有烧烧。”
“外公是大猪猪,好能睡哦!”
“我们都醒了,他还没醒,是不是太累了?”
“嘘,我们轻一点,把外公的白头全拔了,让他醒过来,给他一个惊喜!”
傅疏怀迷迷糊糊间,就听见两个小人儿的对白,他刚开始觉得挺窝心,还想再睡会儿,逗逗他们。
结果,一阵尖锐的疼痛从鬓角处袭来。
他疼得蹙了蹙眉,猛地睁开了眼睛。
就见小暮川手里捏着一根白头,兴奋地摇头晃脑:“拔下来了,我继续!”
“嘘!外公已经醒了!”圈圈有些紧张地盯着哥哥,小手迅速拍在傅疏怀的眼睛上,咯咯咯地又笑起来:“不过,我又让他睡觉了,咯咯咯~!”
小暮川:“额……”
圈圈低下头,小心翼翼松开手,现傅疏怀睁开了眼睛。
圈圈吃了一惊,说了句:“你在作梦,你继续睡吧!”
啪!
两只柔软的小手又砸下来,捂住傅疏怀的眼睛。
圈圈看着哥哥:“放心,他这次肯定睡着了。”
小暮川的表情有些一言难尽,给圈圈一个“我信你个鬼”的眼神,望着手里的那根白头,小心翼翼丢在地板上,毁灭证据。
他迅速从床上爬下来,寻求庇护大喊着:“爷爷!奶奶!妈咪!外公醒了!”
小圈圈吃了一惊,瞪大眼珠望着哥哥。
她还孤零零地坐在外公身边,一双小手捂着外公的眼睛,哥哥这么喊着,外公要是醒了,这可怎么办?
她小脑袋转个不停,也不知道要怎么办。
忽然,一双大手捉住了她的小手。
“啊!”
小圈圈张大了嘴巴,就见傅疏怀把她小手拉下去握在掌心里,含笑望着她:“外公醒了,现在哥哥拔了外公的头,逃跑了,就剩下你一个人,你该怎么办呢?”
小圈圈一脸不知所措,眉头紧锁,赶紧又往门口看了过去。
蹬蹬蹬,一阵脚步声冲过来。
小暮川手里拿着一盒果味的儿童牛奶,讨好地递给傅疏怀:“外公,你醒啦,你渴不渴,我给你拿了牛奶。”
他说着,熟练地咬开吸管袋子,将吸管插进去,把吸管一头塞进傅疏怀嘴里。
果味的牛奶带着一股浓烈的香蕉味,甜中带糯,味道居然还不错。
小暮川一个劲对着妹妹使眼色。
小圈圈了然地点了点头,就悄咪咪地挪动着小身子,企图趁着外公喝牛奶的时候,赶紧从床上下去。
谁知,傅疏怀忽然将她抱了回去,他坐起身,捞着小圈圈的身子搂在怀里,亲了亲她的小脸蛋:“小坏蛋,趁我睡觉拔我头,现在知道逃了?”
“胡子!胡子!”圈圈嫩嫩的脸颊被傅疏怀的胡茬蹭的又痒又疼,伸手就推:“哎呀呀,外公有胡子!”
傅疏怀大手一伸,就把小暮川从地板上提了起来,也抱在怀里。
小暮川没想到外公力气这么大。
他心里七上八下,就见外公搂着他跟妹妹,一人亲一口,很喜欢他们的样子。
小暮川就咧开嘴笑:“嘿嘿嘿!”
他放心了,外公不是洪水猛兽,不会责罚他们的。
倪子昕闻声而来,跟傅疏怀打了招呼,然后领着一对孩子出了套房。傅疏怀换了身衣裳,整理了一番,从套房里出来,他像个普通的长辈一样,带着孩子们拍皮球,做手工,还会带着他们放风筝,傍晚他累的不行,孩子们却还是精神奕奕
,拉着他去湖边钓鱼。
傅疏怀现,原来带孩子的生活也能如此丰富。
李昊哲很快也跑过来,跟他们一起钓鱼。
三个小萝卜丁站在自己身边,有的蹲着等着鱼上钩,有的盯着桶里的小鱼逗个不停,有的不耐烦地一个问:“鱼儿怎么还没上钩呀?”
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下午,傅疏怀忽然憧憬起来,心中无限眷念。
他不想离开了。
他就想在湖边搭个小木屋,每天就这样跟一群天真可爱的孩子们在一起。
这样的世界没有纷争,没有尔虞我诈,只有晶莹剔透的亲情与友谊,只有充满童趣与返璞归真的生命之本。
“舒服吧?”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温润的声音。
傅疏怀回头看,就见倪子昕过来了,他站在自己身后,温声道:“我现在都不怎么去上班了,等川川上了一年级,我就退休,全职在家里带孩子。
不论我在天骄集团创造了多大的价值,不论我的人生创造了多大的财富,我最向往的,都是退休后的生活。
一日,三餐,四季,爱人,子嗣,满堂。
余生可以烹茶点墨,可以朋客满堂,可以养几只小猫小狗逗着孙子孙女在院子里到处瞎跑。
这样的日子,喜欢吗?不舒服吗?”
傅疏怀眼眶烫,这样的日子是他梦里所求,今生却不可能实现的。他低下头,望着鱼竿顶部坠入湖中的那根线,喃喃道:“这样的日子,大概就是大圆满吧,要修多少世才能求来,我此生不指望了,能有一时一刻,或者一分一秒,也足矣
。”“为什么不指望?”倪子昕好笑地望着他:“路是人走的,生活的是可以选择的。当初你承载的国家责任已经完成了,你是宁都的英雄,你进一步,便是与榕音共享南英江山
,你退一步,便是回归宁都享受国家特殊津贴,你自己混沌看不清,非要把日子固定在一个圈圈里,又是何必?”
傅疏怀:“哪里是这么容易的?”
倪子昕:“如果你想,就可以的。”
傅疏怀抬头,眼中掠过不解,迎上倪子昕复杂的目光,他深吸一口气:“子昕兄可是有什么话想与我说?”倪子昕想了想,俯,在他耳边道:“电波枪想必你听过,可让一个人永远忘记过去的事情,榕音一生被陈腐的南英教条所负累,忘记过去一切,你好好与她厮守余生,想必她会快乐幸福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