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提同安县如何,单就邓子龙这边,战辅兵五千余人,只带三天口粮,行军三日,走出150多里,来到长泰县城下时,部队已经断粮,全军上下全在指望长泰县发米恰饭。
邓子龙把队伍停在近郊,只带少数兵将来到城下。得知是镇海卫的兵,县令和之前逃进城的指挥使大喜过望,核查确认身份,把五千余兵迎进城中,猪狗食喂大头兵,将领则美味佳肴喽。
接风宴吃完,邓子龙还没回屋休息,一天还没过去,指挥使的操作就让邓子龙学明白,什么叫做大明资深级别大将。
先是仗着官大把邓子龙纳入自己麾下,邓子龙拿着镇海卫唯一的牌死顶硬扛。指挥使没有加力,而是把知县捧出来,要一起都听知县指挥。邓子龙不干,说自己要去泉州听知府指挥。知县是个文人,明朝制度门清的很,虽然他的顶头上司是漳州知府,但没有难为邓子龙,表示你随时都可以带兵走。
邓子龙长松口气,千恩万谢过后向知县提及粮食的事儿,请求调拨一批军粮,被知县断然拒绝。
“祖宗之法,地方若供大军军需粮草,兵马需驻地方三日,三日后方能供给。你连一日都没有,凭什么要本县供粮?”
邓子龙听后日了狗了!
“知县老爷,军情紧急不容耽搁,算末将求你,给俺些兵粮吧,哪怕就给一天也行!”
邓子龙的恳求长泰知县置若罔闻。
“大胆!祖宗制度岂容人情?天下就是似你这般无知无礼的狂徒太多,才让鞑靼、倭寇肆意进犯大明!”
邓子龙毕竟年轻,还在求。
“大人!军情如火啊!”
知县反问:“本官拦你走了吗?本官没阻拦大军啊!”
文人最会玩弄的就是文字,眼下的邓子龙还不是朝鲜战场上老态龙钟的邓子龙,一个小年轻,玩文字游戏岂能玩的过文人。
邓子龙急的马上要拔刀,边上指挥使见火候到了,出来打圆场。
“你个小年轻,当祖宗家法是儿戏啊?咱们要按规矩办事,知县老爷也是为你好,留驻三日你能掉块儿肉下来?还不应了,你非不知好歹?”
“.......是!”
邓子龙不得已愤愤而退。
而指挥使在三天里大显神通,他打仗要多废有多废,但打仗之外的事情都很精通,极尽拉拢镇海卫诸将,让镇海卫兵卒吃顿人吃的饭。
三天后,邓子龙已经指挥不动镇海卫了。
面对知县和指挥使的合谋,一杯敬酒,一杯罚酒,邓子龙饮下前者。
指挥使想干什么?知县想干什么?将功折罪,再进一步。
“倭寇在三十里外骡子镇!众将士随俺上前!荡平骡子镇!”
一声令下,大腹便便的指挥使率领本部、镇海卫、长泰乡勇民兵组成的上万大军,浩浩荡荡去攻打几千人的小镇。
不过一个时辰,骡子镇已成鬼城,官军扩散攻掠村镇。
渐渐的范围扩到同安县境内。
于是大量乡野百姓抛弃家园,聚向县城来求青天大老爷。
陈海很懵,边懵边把人打包带走。
“我捋一下,上万长泰官军,是要打倭寇,但却一直烧村掠镇,从长泰境内一路烧杀到同安境内,倭寇海盗一个没碰,百姓被祸害不停。是这样?”
陈冰点了点头:“大概是这样。”
“这官军是队友.....是倭寇吧......”陈海差点把真话说出来。
“大姐,打掉这支官军吧!”陈冰请缨道。
陈海一吶,随即心中默叹。
陈冰是那种冷静分析的性子,她都这样,是非打不可了。理性来说不应该制止官军,但可惜女人是感性的生物。
能理性的是一小撮。
点兵出征,兵力捉襟见肘,勉强拼凑出两千人,但足够了。
向西挺近,通过沿路抓老百姓询问官军方位,一步一步穿过空空如也的乡镇,直至溪南镇近郊,发现了正在劫掠的官军。
天上的黑烟,面前磕头拖家带口的百姓,全在陈海眼睛里。
“镇内官军有多少人?”
“很多很多.......倭老爷饶命啊!饶命啊!”
“别怕,我们替你们报仇。”
“五百吧...........”
放掉吓破胆的百姓,陈海帅气挥挥手,陈冰带人上去,三下五除二结束战斗。
“去下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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劫掠的官军接连遭受攻击,不傻而且很天才的官军们立马反应过来,聚拢在一起,与陈海在灌口对峙。
灌口这里地势西北高东南低,以低丘台为主,形成西北往东南走向,素有六山、一水、三分田之称。
官军有地利,对陈海有居高临下的态势,邓子龙探查地形,发现溪流众多把大地割裂,又见陈海兵少,当即提出利用地势,仗兵力优势,正面缠斗同时,分兵两面包抄,进而四面合围的计划。
指挥使一听小伙子可以呀,立马应允,非但应允,还将正面缠斗的重任交给了邓子龙他自己。
至于兵马.......你镇海卫留500战兵1000辅兵,我好心再给你添3000长泰乡勇,这样有4500人够了。
指挥使堂而皇之的裹挟走包含镇海卫在内,大量战兵的近万兵士,只留下邓子龙在风中凌乱再凌乱。
但明军指挥官忘了,现在是两军阵前。
“官军左右分开了!约莫万余人往左右两边去了!”
陈海可能看出点端倪:“官军变阵?这应该是鹤翼阵吧.........华梅说鹤翼阵要害在中间,所以中间一般都是精兵强将,而且主将亲镇.........为什么帅旗往左,独留个邓姓等人将旗?玛德看不懂!”
陈冰问:“大姐怎么打?”
陈海咬咬牙:“既然要害是中间,那便切他要害!”
“一鼓作气,打他中军!”
“带炮了吗?”陈海问。
“两门三磅,但火药不足,只够四发散弹。”
“四发够了。”陈海道:“咱们计划很简单,把炮送上去,打一炮,火绳枪再齐射,然后冲!”
“听明白了吗?”
“明白!”
“明白就冲!”
陈海拔出刀,耳边唢呐的丧音响起,女兵们迅速化身送葬人,开启专业团队的模式。
邓子龙有刷子,见到女兵进攻,飞快下达命令。战兵做督战队,辅兵做后援,乡勇做炮灰,按照传统模式一层一层顶上去。
女兵靠近架好炮,官军逼近,轰轰两发出膛,成百上千弹丸飞舞,转眼就给官军阵形砸出个凹陷,数百杆火绳枪齐射,漫天烟雾和弹丸同时出现,官军阵中惨叫声不绝于耳。
乡勇和辅兵士气大挫,邓子龙亲领战兵浴血奋战,杀了数百逃兵才堪堪稳住。可才稳住,女兵已经从烟雾中冲出来。
每一个女兵都是老兵,都是经验丰富训练有素,故而弗一近战,全部施展出技战术,把官军前排尽数削掉。最猛的非陈海莫属,倭刀挥得跟十二级台风似的,斩断枪杆,砍断手掌,切掉头颅,乱飞的肢体和狂飙的鲜血,让女兵越打越猛,让官军士气打成白色。
乡勇崩溃,联动辅兵崩溃,长泰的将领飞毛腿跑路,根本不管手下把邓子龙卖了。4000人的崩溃冲垮邓子龙自领的500甲兵,裹挟其中回天乏术,将旗已在不知觉中落下。
在指挥使眼中,邓子龙部4500人是被“倭寇”一个冲锋打崩的,回想起上一次的交手,顿时肝胆俱裂,弃了乡勇带着本部兵马逃跑。
指挥使跑了,主将跑了,数千乡勇化作散沙一盘,然后全部自行溃散,没轮到陈海打..........
陈海晕了,我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