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秦英说他喜欢傅宣,吴白起不相信,可是很快他就现,他确实喜欢傅宣了。
他会想她,白天想,想去找她,看看她在做什么,晚上也想,会梦到她,梦见她被他欺负哭了,哭着喊他哥哥求饶……
一开始吴白起不习惯这种想,他试着去找那群狐朋狗友出去玩,但是他再没有以前的玩闹心情了。看见路边有跟她身形类似的姑娘,他会忍不住跑过去再回头看看,不是她,他会很失望,听到像她的声音,他也会伸着脖子在人群里寻找。看到堂兄堂嫂带着侄子一起散步,吴白起忍不住想象他跟傅宣成亲后的情形,甚至老爷子教训他,吴白起都能想到将来他也会这么教训他跟傅宣的孙子……
想的多了,吴白起明白了,这就是喜欢。
按秦英所说,喜欢就该去她家提亲,可是吴白起不傻啊,傅家就没有一个喜欢他的,他真去了,还不被人打出来啊?
所以吴白起想先让傅宣喜欢上自己。
他派人悄悄盯着傅家,傅宣一出门他好跟出去,但傅宣很少出远门,常去的就是她两个姐姐家,因为路程短,等下人回来告诉他他匆匆赶去时,傅宣已经到了。他在附近傻傻等半天,也只能在傅宣出门上马车的那会儿瞧见她,根本没有机会说话。
好在瞧见了,吴白起就满足了。
去年冬天傅宣去永泰寺,吴白起跟了一路,但那次傅宸也在,吴白起一不小心被傅宸现了,挨了一顿狠打。真的狠,吴白起在家里养了一个月身上的淤青才消,老爷子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撒谎跟人打架了,没敢说真话。
年后他更小心了,没想到被薛荣抢了先。
吴白起认识薛荣,薛荣只比他大一岁,两人从穿开裆裤的时候就一起玩了,后来大概是他七岁那年吧,他跟薛荣在旁人家做客,坐船玩时薛荣不小心将人撞到水里了,却说是他撞的。因为薛荣一直都表现得老老实实的,那位朋友跟他家大人都信了薛荣的话,吴白起一气之下就再也没有同薛荣说过话,薛荣做了亏心事也没脸理他……
这样的小人,他凭什么跟他抢媳妇啊?
吴白起越想越不甘心,得知两家要来永泰寺相看,他就想将这事告诉傅宣,免得她被薛荣道貌岸然的模样骗了,那其实就是个没有担当的人,也就长得好看点罢了。
料到自己轻易接近不了傅宣,吴白起早早想到了假扮轿夫的妙招,跟长随打扮好了,给对儿真正的轿夫赏钱,便接了这单生意,然后他跟长随抢先将软轿放到了傅宣面前。他头上戴着帽子,脸上稍微掩饰了一下,若不是刚刚故意抬头给王妃看,王妃也认不出他,更不用说十来年没有怎么打过交道的薛荣了。
上了山路,后面仆妇家丁远远跟着,不许旁人靠近这些贵人,吴白起瞅瞅旁边傅宣的丫鬟,壮起胆子喊了一声“六姑娘”。
傅宣跟青竹都熟悉吴白起的声音,傅宣身体一僵。回头,对上吴白起那双熟悉的眼睛,傅宣脸就白了,青竹更是紧张地握住了她搭在软轿扶手上的手。
傅宣最先镇定下来,瞅瞅前面的母亲与薛夫人,再看看旁边还没察觉异样的姐姐,她朝青竹摇摇头,重新坐正,冷冷回了一句:“你若让我身败名裂,我家人也会索你的命。”
那低低的声音里是无尽的寒意,吴白起无奈又纳闷,动不动就死啊死的,她就那么恨他?
怕傅宣误会更多,吴白起急着解释道:“你别怕,前面那个轿夫是我的长随,咱们小点声说话,旁人听不见的。”
傅宣没理他。
吴白起走在后面,看不见她神情,等跟傅容打过招呼两姐妹的软轿拉开距离后,吴白起才继续道:“六姑娘,你听我说,薛荣不是好人,你可千万别答应他,我跟他认识,七岁那年……你不用怀疑,我爹是我八岁的时候死的,所以那两年的事情我记得特别清楚,绝不会冤枉他。”
他说话的时候,傅宣不由看向了前面的薛荣。
身形高大的男人,实在让人难以想象他小时候会做过那种事。
她也不会轻信吴白起的胡说八道。
目光落在山路两侧的风景上,傅宣只当那是耳旁风。
吴白起说了那么久,一句回话都没得到,自己都觉得很没面子。不知道该继续说些什么,吴白起开始打量起眼前的姑娘来。她身子被软轿靠背遮挡,但肩膀以上是露在外面的,耳朵上戴了碧玉耳坠,随着软轿颠簸一晃一晃的,隔着薄纱也能瞧见,后面长如瀑垂下来,丝轻扬,好像有淡淡的清香随风飘了过来。
吴白起深深吸了一口气。
看着她偶尔露出来的细白耳垂,想到下次见面还不知是什么时候,吴白起悄悄往前面挪了挪。软轿轻轻晃了晃,傅宣感觉到了,身体一僵,吴白起察觉她的紧张,连忙安抚道:“宣宣别怕,我不会让你摔了的。”
一声“宣宣”,叫的顺口又自然。
傅宣恨恨攥紧了帕子。
吴白起梦里叫了无数次,当着她面还是第一次叫出声,脸上有点烫,好在他脸皮够厚,一边稳稳抬着她往前走,一边将心里话说了出来,“宣宣,你知道我为何要告诉你这些为何不希望你嫁给薛荣吗?因为我,我喜欢你,我也想娶你……
“你闭嘴!”他口没遮拦,出言下流,傅宣忍不住低声斥道。
吴白起本能地扬了扬脖子,赌气似的道:“我特意过来跟你说话的,闭嘴你就不知道我想说什么了。宣宣,我知道你生我的气,我也后悔之前欺负你,后悔没能早点现我喜欢你了,真的,宣宣你别不信,现在想想,我可能是被你打的那天就喜欢你了,那会儿你才十岁吧?那么矮,力气却那么大,我后背都青了好几块儿……”
“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搭理过旁的小姑娘了,一心琢磨找你报仇,可是你不知道,哪怕我找你一次就被你哥哥你姐夫打一次,我还是高兴,因为见到你了……不说那个,那会儿咱们都小,说上次在秦府吧,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想看你跟我服软才吓唬你的,谁知道你那么胆大,我下不了台,就……反正我后悔死了,听说你做恶梦了,现在还做呢吗?”
越说越熟稔,好像两人是相知多年的老友。
青竹悄悄回头,见少年神色诚恳,不知为什么,她竟然看对方没有那么不顺眼了,只是……
她看向自家姑娘。
白纱也遮掩不了傅宣脸上的红。
就是不知是羞得还是气得。
青竹看看姑娘紧攥的手,明白了,是气红的。
傅宣如何能不气?
就算旁人听不见,她的丫鬟他的长随都在旁边呢,吴白起如此直白……
眼看再转个弯就要到台阶前了,傅宣闭上眼睛,深深呼吸。
吴白起也瞧见那高高的台阶了。
他有些失望,纳闷这路怎么这么短,他还没说够呢。
时间不多,吴白起捡紧要的说了起来:“宣宣我真喜欢你,只要你同意,明天,不,今天你们回去我就派人去提亲,我跟你誓,你嫁给我后我再也不欺负你,什么都听你的,你怕蛇,我就不养了,一心一意对你,行不行?”
软轿上的姑娘一动不动。
吴白起真的没办法了,近似哀求地问她:“你到底怎样才肯信我?你倒是说话啊?”
傅宣依然无动于衷。
吴白起咬咬牙,豁出去似的道:“我不管,反正我认定你了,你一天没嫁,我就纠缠你一天,就算你嫁了,我也会盼着那人早点死的,然后我再娶你。宣宣你不用怕,我不会坏你的名声,我就在你跟前晃悠,让你知道我还没死心。”
到了地方,吴白起慢慢放下轿子,然后在傅宣起身前突然抢了她帷帽。
青竹捂住了嘴。
吴白起则迅速转到傅宣右前侧,背对前面众人朝傅宣弯腰,故意哑着声音道:“姑娘,你的帷帽掉了。”抬起眼帘,紧紧地盯着小姑娘气得红的脸。
少年虽然粘了胡须,不伦不类的,但模样还是俊朗的,特别是那双眼睛,璀璨明亮,坚定不移地望着她。
傅宣强压怒气,伸手去接帷帽,扯了一下却没扯动,她皱眉,刚要松手,吴白起先松了手,深深看她一眼,猫着腰规规矩矩往后面走,从她身边经过时身形微顿,“往后多吃点饭,轻飘飘的没点分量。”
尾音带了一点意味不明的笑意。
傅宣飞快戴上帷帽,瞥见前面姐姐转了过来,她抿抿唇,平静地下了轿子,挽住姐姐手道:“没事,咱们走吧,不用管他。”
傅容看看那边低着头的少年,见他没有闹出事端,她想了想,到底没能狠心让许灵去教训他。
从讲经院出来,乔氏娘仨与薛夫人到客房里休息用茶,薛荣留在了前院。
薛夫人比乔氏年轻几岁,瞧着如二十五六的少妇,容颜娇美。她娘家门第并不显,能给定国公做填房,美貌占了很多功劳,但是在乔氏母女三人面前,她的姿色就不是那么明显了。
薛夫人也没有跟人家比美的意思,和颜悦色地夸傅容姐妹:“早就听人说夫人膝下有三朵姐妹花,今日一见,果然跟天女下凡似的,真是叫人羡慕。当年有了阿荣,我就盼着生个女儿好将她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谁想第二个还是小子……”
乔氏马上夸赞薛荣兄弟俩,“大公子年少有为,阿茂那孩子更是聪明乖巧,比官哥儿懂事多了,夫人有这样两个出类拔萃的儿子,已经让不少人眼红了,再有个跟夫人一样貌美的女儿,哪还显得出来我这边的女儿好?”
两人互相夸赞,相谈甚欢。
薛夫人又问傅宣平时在家都做什么。
傅宣大大方方道自己喜欢读书练字。
薛夫人笑了,“读书好,修身养性,阿荣也是安静的性子,当差回来就喜欢去书房坐坐。”
傅宣垂眸。
脑海里却响起吴白起小孩子告状一般的声音。
傅宣不想在意吴白起的一面之词,但婚姻大事不是儿戏,她想试一试薛荣的品行,若他真是那等小人,她肯定不会嫁的。
回到侯府,傅宣立即回了自己的院子,不肯听母亲姐姐唠叨询问,却派青竹留意傅宸的消息。傍晚得知傅宸回来了,傅宣收拾收拾去找哥哥。
傅宸跟人跑马出了一身汗,正要沐浴呢,听说妹妹来了,赶紧系好衣裳,出门迎客:“宣宣找我?”这个妹妹可是很少来他这里的。
傅宣点点头,兄妹俩在堂屋里说话。
傅宣仔细想过了,八岁的薛荣撒谎栽赃只是害怕被长辈责罚,想知道十八岁的薛荣会不会污蔑旁人,就得用更严重的后果吓唬他,哥哥是他的上峰,最适合出手。
傅宸听了,意外问道:“宣宣从哪听说的?”今日两家是去相人的,薛家总不会揭自己的短吧?
傅宣面无表情:“哥哥不用管,你帮我试试他就行。”
她闷葫芦一般,傅宸只好郑重应下,“宣宣放心,他若真是那种人,哥哥叫他吃不了兜着走。”
一个小人,也敢觊觎他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