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定长子大名已经取好了,叫傅杭,乳名简单,就叫大郎。
都说乳名越贱越好养活,大户人家不可能给孩子起多难听的乳名,一般都是按序喊的。
傅容上辈子就很喜欢这个侄子,现在看到侄子小时候的样子,脑顶顶着乌黑的胎,大眼睛水汪汪的,小脸白嫩嫩,忍不住抱到怀里稀罕,惊讶地朝秦云月道:“大郎真沉啊,抱着好像比媛媛还重呢。”
媛媛是傅宛女儿的乳名,今日傅容过来没多久,傅宛就派人送信过来,说信都梁家来客人了,她不方便过来,只送了满月礼给侄子,改日再来探望。
秦云月笑道:“大郎这孩子能吃,长得就快了。”
她之前嫁过来一年肚子都没消息,心里也急了很久,如今第一胎就生了儿子,虽然没露出扬眉吐气的得意,但眼角眉梢的欢喜满足也能让人看出她的畅快。
傅容有些羡慕。
换成是她,儿子女儿傅容都会真心喜欢,但第一胎能生个儿子的话,就可以堵住那些想看她笑话的人的嘴,少许多麻烦。
可惜这事强求不来。
说话间,林氏从外面走了进来,笑对众人道:“客人都到齐了,咱们快过去吧,别叫人家等。”
秦云月连忙应了声,从傅容怀里接过孩子,紧跟在婆母后头走。
傅容想跟傅宣一起走,傅宝笑嘻嘻抱住了她一边胳膊,“三姐姐,我的鹦鹉也会说话了,散席后我领你去我屋里看。”
傅容扭头看她,惊觉小丫头个头长了不少,都快跟她一般高了,明眸皓齿,水灵灵跟朵花似的。想到前世林韶棠就是在明年娶的沈晴,傅容不由放慢脚步,小声问她:“你棠表哥就快回来了吧?有没有想他?”
林韶棠在京读书,但过年是回苏州过的,算算日子也就这几天进京了。
傅宝马上哼道:“我想他做什么啊,他回来了也要去西山书院读书,没时间陪我玩,我更想三姐姐在家的时候,咱们姐妹一起玩多好啊。现在你嫁人了,六妹妹又整天待在屋里不愿出门,三姐姐你不知道,我只有把官哥儿抱出来她才会跟着呢,好像我会照顾不好官哥儿似的。幸好官哥儿好动,连带五妹妹也喜欢出来了。”
傅容听母亲说过,官哥儿招人喜欢,傅宝几个常领他一起玩捉迷藏摸瞎子,小家伙每天玩得乐不思蜀,夜里睡觉说梦话还喊着玩呢。不过官哥儿好日子也没多少了,今年生辰过了就要正式读书启蒙,所以现在母亲乐意放他出门。
聊着聊着就到了暖阁。
众人纷纷见礼,凑到秦云月身边围观小男娃,送上亲手绣的小儿衣物长命锁等贺礼。
老太太坐在主位笑眯眯地瞧着,见到傅容母女几个朝这边走了过来,她笑容不改,亲切地跟傅容打招呼,仿佛之前没有给傅容送过丫鬟,她也没有被肃王间接训斥,倒是叫那些听到点风声眼巴巴等着看热闹的夫人们失望了。
傅容同样虚与委蛇,落座与其闲聊。
秦云月应付完客人,抱着孩子走了过来。
老太太招手道:“给我给我,今天我还没看我重孙子一眼呢,快给我瞧瞧。”
秦云月忙让乳母把儿子抱了过去,孩子太小,给谁抱她其实都不放心,眼睛紧紧盯着襁褓,面上露出平静的笑容。
老太太真心喜欢这个胖重孙的,瞧着瞧着忽的想起什么,朝傅宓道:“宓丫头过来给我瞧瞧,我看大郎这模样跟你有点像呢。”
听到这话,那些正在聊天的女客们都静下来了,好奇地打量傅宝傅宓姐俩。按理说傅宝是大郎的亲姑母,像也该像傅宝,老太太怎么说像三房的五姑娘?不过傅品川傅品轩都是老太太所出,相像也有可能。
傅宓有些紧张地看向自己的母亲。
三夫人没觉得大郎哪里像自己的女儿,但老太太这样说了,她总不能说实话,默认了。
傅宓便在众人瞩目下走到了老太太跟前,好奇地看老太太怀里的小孩子。
老太太瞅瞅重孙再瞅瞅傅宓,颔道:“下巴有点像,跟你父亲一样,都随了你们祖父。”
林氏就坐在老太太一旁,闻言皱眉,看向三夫人。
三夫人毫无预兆听人提及亡夫,脸色白了白,垂眸不语。
傅容跟母亲对视一眼,都不懂老太太又在搞什么名堂,大喜的日子说这话,不是故意找不自在吗?
一片怪异的沉寂里,傅宓怯怯地问道:“祖母还记得我父亲的样子?”
老太太神色黯然地点点头,刚要说话,意识到旁人都在看着她,连忙笑着自责道:“看我,真是老糊涂了,说这个做什么,宓丫头回你娘身边去吧。”说着将怀里的孩子递给乳母,让她抱回秦云月那边。
傅宓低着脑袋退回三夫人面前,见母亲脸色不对,小声问道:“娘又想爹爹了吗?”
细细弱弱的声音,可怜巴巴的传了出去,听得周围女眷震惊之后,心里随即升起同情。
三夫人没想到女儿会突然这样问,低声道:“没有,坐吧,娘没事。”
傅宓没有动,盯着母亲瞧了会儿,突然转身退到乔氏身前,扑通跪了下去,在众人震惊的目光里磕头哀求:“二伯母,侄女有一事相求,求您答应我行吗?”
乔氏傻眼了,回过神连忙去扶她,傅容见母亲被傅宓抱着腿不好动作,急着去帮忙:“五妹妹有话好好说,都是一家人,你这样是做什么?”
可是母女俩一起使劲儿都没能推开傅宓。
傅宓抱着乔氏的腿哭,连三夫人的劝也不听,哭得肝肠寸断“二伯母,我爹爹死了,我娘每天都想他,茶饭不思,这么多年都没有真心笑过,只有那天看到官哥儿才笑了一次。二伯母,求你把官哥儿过继给我爹爹当儿子吧,将来祭祖时好有人记着给他上柱香,日后我走了也有人帮我孝敬我娘,求您了,我会把官哥儿当亲弟弟好好照顾的,二伯母成全我一片孝心行吗?”
乔氏脸色惨白,目光从三夫人脸上扫过,最后又落到了老太太身上。
她们是串通好了吗,趁今日京城一众贵妇在场时演出苦情戏,逼她把儿子过继给三房?
三房没有子嗣,从其他两房过继是理所当然的事。当初傅品轩过世,傅品川给丈夫写了信,说是打算将来从孙辈过继一个给三房支撑门户,所以她从来没有想过她们会盯上她的儿子。现在她的官哥儿年龄小,正适合过继,她要是拒绝,就是她不讲大义……
“宓儿你起来,谁让你胡说八道的!”
三夫人从来没想过要抢官哥儿,刚刚被乔氏绝望愤恨的目光扫过,她就料到乔氏误会了,当即就将跪在地上的傅宓狠狠拽了起来,朝乔氏赔罪道:“二嫂别听她胡说,我从没想过过继一事,宓儿昨晚身子就不舒服了,我这就带她回去看看。”
这事既然提出来了,三夫人明白现在无论她承认还是否认都不可能将事情压下去,反而会更显得乔氏不愿让出儿子,索性强拉着中了邪的女儿走了。
周围一片窃窃私语,乔氏拍拍傅容的手,起身朝老太太道:“姑母,宓儿那话我也不知她自己的意思还是三弟妹的意思,我这就去问问她,如果她真想过继一个侄子过去,我会跟夫君提的,再同大哥好好商量。”
说完又朝林氏告罪,领着傅容姐妹走了。
老太太揉揉额头,以身体不适为由命沈晴扶她回去。
满月礼不可废,林氏身为当家主母没法脱身,只得压下心头烦躁安抚众女眷。
当天景阳侯府三房想要过继二房次子的事就传遍了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