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跟着刘邦而来的几个学员,初来乍到薛邑这种声色犬马之地,自然忍不住要去“体验”一下。
不过,刘信来找,他们还是立即听从指挥。有的提起裤子,有的放下酒杯,有的连赌赢的钱也来不及要了,就马上跟着刘信赶来。
但,刘邦不见了。
找旁边本地的居民打探,居然都异口同声地摇头说不知道。然而,刘信敏锐地发现,一个刚刚摇头说不知道刘邦去向的人,转身就悄悄地跑到了那个宅院前,对着门内说些什么。
刘信立即恍然。这些居民,都与那个宅院有着密切联系,是去通风报信了。
刘邦,肯定已经进入了那个宅院。而且从当地居民这种充满戒心、立即通风报信来看,宅院里的人,肯定是把刘邦当做了敌人。
很可能,刘邦和刘信跟踪那个逃犯,早就被逃犯发现了。逃犯只是不动声色,故意引诱他们到此,一进入宅院,就派人出来把刘邦给弄进去了。
本身就是第一次来薛邑,并不熟悉情况。对于眼前的这个颇有气势的宅院,刘信更一无所知。而从本地居民这种表现来看,宅院的主人,必定是势力强大,在本地居民中威望极高,显然是薛邑这里的地头蛇无疑。
连杀人越货、不可一世的逃犯,到了宅院门前也变得规规矩矩、谦虚谨慎,这个“地头蛇”,显然非同一般。
虽然判断刘邦已经被抓,但刘信不打算贸然冒险。当机立断,轻声喝到:“我们快走!”准备带着原本是他的学员的几个泗水亭见习官差们迅速撤退,再想对策。
他的反应不可谓不快。但,还是迟了。那些看上去老实巴交的本地居民,无非是些贩夫走卒、摆摊卖浆之人,见他们要走,立即都放下手中的活儿,围了上来,而且一个个面目不善。
这些人虽然都是些普通的小市民,但在薛邑这种声色犬马之地生存,自然有一股争强斗狠的蛮横之气,而且人多势众。
跟在刘信身边的这些已经当了见习官差的学员,本身也不是什么善茬,有几个原本就是过去沛县大牢里出来的人。虽然围上来的人不少,但他们也全都毫无惧色,有的脸上露出狰狞之色,准备开干。
刘信却不愿意轻易冲突,正准备好言相说,希望这些居民不要乱来。
“各位既然来了,就不要走了,都随我走吧!”就在这时,宅院里已经走出一个身材粗壮、满脸刀疤的汉子,似笑非笑地,用一种听上去有些生硬的语气,对刘信说道。
刘信立即改变了好言相说的打算。一声不啃,猛然就抽出了旁边一名学员的腰间配剑,朝满脸刀疤的汉子出手。
电光火石之间,他已经作出判断。他对宅院里的情形一无所知,一旦进入宅院,那将等于是彻底进入别人的地盘,更加危险。与其如此,还不如现在就冲出包围。他的打算,是迅速制服这个满脸刀疤的汉子,以此作为人质,迫使居民们放他们离开。
在刘信看来,这个满脸刀疤的汉子外表看似普通,但双眼灵动,精光四射,是个不可轻敌的对手。
却不料,他一招就已奏效。面对他的突然袭击,这汉子似乎来不及反应,居然不避免不让,任由他把刀剑架在自己的脖子上,把自己扣为人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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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脖子上的利刃,汉子却毫无惧色,不慌不忙,从容地道:“你这是干什么?我家主人不过是想请你们进去也喝上几杯,又没有敌意,你们何必如此?”
刘信当然不会轻易上当,喝问道:“你家主人是谁?”
“哈哈哈!”汉子居然不答反笑。“呵呵呵!”然后,周围的本地居民们,也纷纷笑起来,似乎是见到了世间最为可笑之事。
刘信把剑刃往汉子的脖子上轻轻一压,几乎已经要割破皮肤,喝问道:“笑什么?”
他的戒备之心更高。因为,他注意到,尽管自己手中的剑几乎已经割破了汉子的脖子上的皮肤,可是,这个满脸刀疤的汉子,全身肌肉居然没有一丝反应,显然依旧镇定自如。这份胆量,绝非普通人所能为!
这样一个人,居然只是这个宅院里的一个仆人,可想而知,宅院的主人,定非等闲之辈。
面对利刃,汉子不怒反笑,道:“这位少年,你是真的年轻无知啊!来到薛邑的人,难道居然不知道我家主人季布的大名么?”
刘信顿时恍然大悟。原来,这个宅院里的主人,既然就是季布!难怪,会在本地居民中有如此之高的威信!
一诺千金!
即使到了现代,中国人只怕也很少有人不知道这个成语。而这个成语,说的就是季布。“得人千金,不如季布一诺。”就是这句成语的由来。
这是因为,季布此人,行侠仗义,尤其以重信重义、注重承诺著称。只要是他许诺的事情,就必定会办到;而以他的人脉之广泛,凡事他许诺的事情,不管多么危难,也往往都能办到。
薛邑本来是孟尝君的封地。孟尝君作为与信陵君、春申君、平原君齐名的战国四公子之一,养士三千,不知道有多少江湖豪侠,前来投奔于他。孟尝君死后,这些豪侠们大多便留在了薛邑。所以,薛邑这个地方,可以说是这个时代最藏龙卧虎的地方之一。
在这样的地方,季布能够脱颖而出,成为江湖豪侠们人人敬重的老大,靠的就是重信重诺。
自然,以刘邦久在江湖上混的历练,也不可能不知道季布的大名。不过,季布虽然名声在外,但比起张耳的名气来,那还是差了不少。
季布只是薛邑的“地头蛇”,而张耳差不多继承了信陵君的遗绪,名震天下。史书记载当初在张耳府上出入的人,不乏各国的公卿,都是些顶尖的“国际名流”。
刘邦得以和张耳结交,可以说是早就见过了世面,加上本身也自视甚高,因此对于季布这种盘踞在薛邑的“地头蛇”,一开始其实并不太怎么放在眼里。来薛邑的路上,也只是简单地向刘信等人作了些介绍。
既然宅院的主人是“一诺千金”的季布,刘信便立即收回了剑,放了满脸刀疤的汉子,带着几名泗水亭见习官差,跟着汉子进了宅院。
直入大堂,却见他的三叔刘邦,正在和人把酒言欢,谈笑风生。那一起把酒言欢的三人之中,其中一人,便正是他要抓捕的逃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