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张角的竟然是女修?
单飞听到这个答案后,先是惊愕,随即再次沉默。对于张道陵的这个结论,他虽无从判断正确与否,可他却深知有这个可能。
甚至不用张道陵解释,他单飞也有女修杀死张角的缘由——张角是在向白狼秘地寻求帮手,以女修的为人,素来认定敌人的朋友亦是敌人,因此张角无论有如何伟大的想法,可他既然和白狼秘地有关,女修毁了他并不出奇!
“单飞,你应该知道女修为何杀了角儿?”张道陵那一刻看起来不像是个得道的道人,只不过是个悲痛欲绝的父亲。
单飞沉吟良久,“应没有人亲眼目睹此事……”
张道陵放声笑了起来,笑声中却满是不尽的苍凉,“的确没有人目睹此事,但有些事情,不用亲眼目睹亦能知晓!你莫要忘记了,角儿是在飞行器中逝去,那里本有着这个年代没有的手段。”
单飞想到了什么,“飞行器记载了当初生的一切?飞行器是白狼秘地所有,因此张角失事前的一切记录,白狼秘地有着记载?”
他心中暗叹,人在做、天不看,不过却终究有记录仪在录制着一切。
张道陵喃喃道:“单飞,你实在是个聪明人。不错,若非如此,我如何会选择了白狼秘地。”
单飞心中微震,重复道:“你选择了白狼秘地?!”
张道陵眼中有血丝蔓延,盯着单飞道:“单飞,我和你说过了,我们是同一类人。我们或许有欲望,但我们不是为了欲望去存活的人!我知道世有灾难,竭力的去做些事情让世上少些苦难,我不求什么善有善报,可是为什么一心求善的人,却很少有什么好的结果?难道行善之人,注定要成为作恶的牺牲?一个这般悲哀的世界,有什么存在的理由?”
单飞无言。
“角儿一心想要为被奴役的百姓寻条活路,他有什么过错?”张道陵质问道,见单飞默然,张道陵惨然道:“你知道女修为何对角儿下手?”知道单飞不会回答,张道陵凝声道:“在角儿求女修相助来救助天下苦难百姓的时候,女修没有丝毫反应,可在角儿历尽艰辛从白狼秘地寻到援手的时候,女修却是跳了出来,威胁角儿,让角儿告诉她白狼秘地的内情,甚至让角儿充当攻打白狼秘地的先锋。”
顿了片刻,张道陵惨然道:“角儿不愿!”
单飞知道这简单的四个字中蕴含着怎么艰难的抗衡,当年在龙宫天塔内,他单飞不亦是奋力的抗争?
无论强权如何冷峻无情,却不肯妥协的坚持抗争那真正的不公!
冷望单飞,张道陵道:“换做是你我,会不会屈从女修的威胁?”
单飞沉默。
“女修立即杀了角儿!”张道陵握拳的双手咯咯作响,一字字道:“在我初知潘多拉之盒的时候,难信世上有这般的女人。她带给世上太多的灾难,却从不肯认错,更不肯用举手之劳之力给世人以丝毫希望。她已拥有一个女人能有的一切,可她还是不能满足,为了自己的欲望,始终丧心病狂的做着伤害旁人的事情!”
声音嘶哑,多年积郁的愤恨一朝爆!
张道陵看起来和那些失去儿子的父亲没什么两样,他哪怕再是清心寡欲,但他说的本没错,若是心无挂碍,视亲人死活亦是淡然的话,那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
“可我如今终于相信这世上真有这般恶毒的女人。”
张道陵双目喷薄着怒火,“在女修眼中,众生不过如蝼蚁般。她有了能拥有的一切,却仍不肯给世人一丝希望。为了欲望,她将自己的一切罪恶文过饰非;为了欲望,她无视苍生的苦难,翻云覆雨的玩弄苍生;为了欲望,她不惜斩杀那些想要开启希望之人,却将罪名推在那些为希望努力之人的身上。后世的权术者或有意、或无意的遵循她的所为……让这个世界永远的处于她的掌控之下。”
长舒一口气,宣泄着积郁、却燃起了怒火,张道陵一字字道:“白狼秘地说得不错,这个世界已没有希望。若要重启希望,瘟疫之盒就要重新开启。当年黄帝、蚩尤一战,蚩尤虽败,可你单飞如何不知,胜出的人并不意味着正确的选择?”
单飞看着怒火喷薄的张道陵,半晌终道:“你说得很对,胜出的人并不意味着正确,因此你选择了白狼秘地,代表白狼秘地要毁了这个没有希望的世界?”
张道陵默然。
沉默就是默认!
“你准备亲手毁了张角要努力挽救的这个世界?”单飞再问。
张道陵眼角轻微的抽搐,“单飞,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说角儿为之努力的世界,不应该由我这个父亲亲自毁去。可你若是我,你知道了一切真相,你如何去做?”
看着沉默的单飞,张道陵怆然道:“你和旁人不同,因此你不会用一些虚伪的言论劝我放弃这个计划。释迦说什么累世应劫,如今之果,全因上世之因,在我看来,这不过是自欺欺人的虚妄言语。”
顿了片刻,张道陵质问道:“如果真有三世因果,自女修、大禹以下所造的孽因,数千年来已不知几生几世,为何始终没有了结?”
盯着单飞,张道陵冷笑道:“你我都知,窃钩者诛、窃国者为诸侯!哪怕再过数千年,这些孽因非但不会有什么报应,却因为权术者的粉饰太平,反倒成为世上光辉闪闪的丰碑,供无知之人瞻仰追随。可那些心怀希望,为了世间的希望而努力、甚至牺牲性命的人有哪个记得?”
张道陵说到这里,几乎嘶吼道:“没人记得!”
单飞默然。他无法反驳,亦不能反驳,因为他不是自欺欺人的人。
长舒了一口气,张道陵终于恢复了伊始的平静,“可我记得。角儿是我儿子,我记得这所有的一切。既然没有所谓的善恶有报,那就由我、也只能由我……”凝望着单飞,张道陵字字带着坚决道:“来做个真正的了结!”
单飞目光闪动,“那你准备怎么做?”
张道陵未答,扭头再望向佛龛的神像,恢复了伊始的从容、或者可说是冷漠。
“你准备打开瘟疫之盒,毁灭女修制造的这个世界?而在这之前,你还需要做些准备。”单飞看着那难测的背影道:“派人先杀了刘协,掀起许都的动乱?世上越乱,对你来说,反倒越是有利?”
张道陵的身形如石雕木刻般,许久才道:“单飞,你可以将一切事情算在我的身上!”顿了片刻,不闻单飞应答,张道陵徐徐问道:“如果这一切都是我做的,你准备如何?出手杀了我?”
单飞沉默。
张道陵哂然道:“看来你还不准备动手,既然如此,我也应该走了。”他倒是说走就走,转瞬间就到了殿门前。
单飞突然道:“张道主!”看着张道陵凝立的身形,单飞犹豫道:“有件事,我很想知道答案。”
张道陵不语。
单飞沉吟道:“不久前曹冲身死,应该不是张道主所为?”仍旧得不到答案,单飞喃喃道:“张道主哪怕想要开启瘟疫之盒,可一个对自己儿子这般深情的父亲,应该不会为了自己的计划,夺走另外一个父亲的儿子?”
看着那默然的背影,单飞道:“我不知道宫廷行刺一事是否是道长所为,但曹冲、甄芯合葬一事,总是出自道长的手笔?道长为何这般做?”得不到答案,单飞执着道:“难道白狼秘地已有令人重生之法,道长以曹冲、甄芯一事为契机,想要复活张角吗?”
他的这个念头是受到孙钟一事的启,可说出口后,却觉得很有可能,不然无法解释张道陵为何这般周折的做这件事情。
张道陵并未回身,低语道:“单飞,你真的很聪明,很多事情,你均能想到因果。可你能不能告诉我,你若是是我,有机会复活角儿,你会不会这般做?”
单飞微怔,正琢磨张道陵是否承认此事时,抬头望去,就见到殿门处空空荡荡,张道陵已然踪影不见。
皱了下眉头,单飞闪身亦出了大殿,现寺庙有依稀熟悉之感,再走了几步,他已知道自己正处于许都的小白马寺内。
他追踪刺杀刘协的大秦奴,如何会突然到了这里和张道陵相见?
张道陵对他说过——二人这快相见,张道陵自己也没有想到过。如果这是张道陵接应刺客的地方,张道陵有什么道理想不到会和他单飞相见?
或许这是个意外?
意外是经过旁人的刻意安排?
夕阳西下。
将入夜。
单飞抬头望了天空沉吟许久,这才缓步走出了小白马寺,漫步在长街之上,他心中多少有些惘然。
张道陵接下来要做什么?
女修杀了张角,张道陵心丧若死,要借用白狼秘地来抗衡女修做个真正的了结,如此推算,在女修用培育蛊毒之术促进世上一统凝结力量的时候,张道陵先制人的干掉刘协,引许都混乱很有可能。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张道陵这般作为看起来顺理成章,可单飞却始终觉得,事情很有些蹊跷。
正沉吟间,有几人快步向他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