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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鹰倒下时,看起来已经裂成了两半。有如泉的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名贵的波斯地毯。血腥味转瞬充满军帐中,有人都要呕吐出来……
更多的人却是毛骨悚然,带着敬畏看着那拎刀的年轻人。
鲜血顺着雪亮的刀尖垂落,敲在地毡上虽是无声无息,望去却着实惊心动魄。帐中的众人、哪怕是铁正亦是没有想到过单飞这快击败了这几个马贼头子的联手,内心震颤不言而喻。
龟兹王眼角亦是不由自主的抽搐,早有帐中武士迅疾奔出隔在龟兹王和单飞之间,未得龟兹王号令,那些武士很是犹豫。
若在往昔,不用龟兹王号令,这些人冷酷嗜血,已将单飞乱刀砍了,但这些武士虽是冷血,眼睛却是不瞎,见单飞在四个马贼头子的围攻下还能迫退卫龙、重创了铁狼、一刀又毙了乌鹰、骇得灰蝎不敢上前,众武士如何肯抢先送死?
卫龙、乌鹰这帮人虽是嚣张跋扈、乖戾险狠,不过实在有着非同凡响的本事,若非如此,如何能横行西域多年?
帐中静寂。
千根灯烛暖不了单飞刀尖上的寒芒。
良久,单飞一挥手,利刀倏出,刺在卫龙的脚下。卫龙正在咬牙切齿,退不甘心、前进又是不敢,见利刃如奔雷飞来,倏然再退数丈,撞翻了几张桌案,很是有点狼狈不堪。
单飞不再去看卫龙,转望龟兹王道:“龟兹王,如今我们可以再谈谈了吧?”他目光不经意的望向龟兹王的身后,那里站着一排面无表情的黑衣武士。
“谈……谈什么?”龟兹王有些结巴,他对这个年轻人已有畏惧,他很想立即杀了此人,但终究有些不敢。他不知道鱼死网破下这个年轻人会做出什么胆大妄为的事情。他虽想杀了单飞,却不想一起陪葬了。
“人和狼还是不同的。”单飞缓缓道:“生死之间,求活没谁能苛责。但若不是必须分个你死我活,我还是希望谈谈。龟兹王不要令郎了吗?”
龟兹王这才想到自己的目的,咽了下口水道:“你什么意思?”
“龟兹王,我想单当家的意思恐怕是……要用鄂史茨王子谈个条件?”说话的是一直稳坐未动的八风。
帐中打的一塌糊涂、血腥弥漫,八风还是安坐在位置上,哪怕卫龙适才几乎从他头顶飞过去,他居然还能无动于衷,就连单飞见状,都有点微皱眉头,感觉这个马贼很有点门道。
龟兹王闻言稍怔,吃吃道:“谈什么条件?”
八风沉声道:“龟兹王本要为鄂史茨王子讨个公道,而单当家正是为此而来。如今看来,一切不过是个误会罢了。”
“不错,不错。一切均是误会。”龟兹王有点明白过来。
“因此单当家想说——若是肯放了鄂史茨王子,龟兹王就要撤走围困楼兰城的人马?”八风望向单飞道:“单当家,不知道我可猜中你的意思?”
众人听了都是微有哂然,暗想事情怎会这么简单?
单飞微笑道:“我正有此意。不知龟兹王意下如何?”
众人讶异。
龟兹王的脸色青白变幻,看了眼乌鹰的尸体,缓缓道:“本王一直都是这般想法。如果单当家能够释放鄂史茨,本王定当撤走围困楼兰的大军。”顿了下,见单飞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龟兹王咬牙道:“本王若违此誓,定会死在乱军之中。”
众人微哗。
单飞看了龟兹王良久,点头道:“龟兹王若真能信守承诺,实在是西域百姓之福。”
“那单当家何时会释放鄂史茨王子?”八风问道。
单飞略有沉吟,“龟兹王既然肯如此立誓,我等如何会不略表诚意?等我回转楼兰城后,立即让人放了鄂史茨王子。”
见龟兹王狐疑不决,单飞商量道:“为表我等诚意,范氏特备上玉璧一双,还请龟兹王笑纳。”
铁正闻言,上前奉上一个檀木匣子。
龟兹王只怕对方下毒,为求稳妥,他示意蛮地朝亚先将匣子打开。匣盖开启后,有柔和的光芒从匣中散了出来。龟兹王神色惊奇,他身为龟兹国主,看过许多奇珍异宝,但见到那双玉璧洁白无瑕的美丽时,亦是被其所迷。他那时心中略有意外,多少还闪过丝惭愧。
接过匣子,龟兹王心中微有犹豫,随即合上匣子道:“多谢范氏美意,只盼我等自今日后尽释前嫌,永结盟好。”
等单飞带铁正堂然出了军帐,龟兹王脸色阴晴不定,随即问道:“希罗多,你觉得范氏究竟是何打算?”
希罗多看向帐中的众人,欲言又止。龟兹王明白他的意思,摆手让无关人等退下,连灰蝎都是讪讪的被请出帐中,马贼的方面,龟兹王只留下八风、卫龙二人。
在龟兹王眼中,卫龙本是西域马贼之,不过卫龙在单飞手上几乎可说不堪一击,因此在龟兹王心目中,卫龙的地位倏然下降,取而代之的反是方才还能镇静自若的八风。
希罗多等帐中尽是可靠之人时,这才皱眉道:“以我之见,范氏推出的这个单当家很不简单……”
众人心中均道,你说的全是废话,这年轻人若是简单,如何杀得了复杂的乌鹰。
希罗多也看出龟兹王的不耐,“既然如此,他这番提议,只怕有诈。”
“或许范氏是真心为了楼兰百姓呢?”蛮地朝亚多嘴说了一句,“他们送来那双玉璧价值连城,比我们送去的金锭可是贵重许多。”
卫龙本是讪讪,闻言反驳道:“没人会平白送出这种珍宝,范氏此举必定暗藏祸心。”
龟兹王以己度人,心中亦是这般想法,“那阁下觉得范氏会有什么举动?”
卫龙微滞,随即道:“他们定是明示友好,暗里要对我们下手。那个小子说是要放鄂史茨王子,实则不过是个谎言,他们说不定准备趁夜偷袭我等,我等不能不防。”
他话音才落,有兵士匆忙进入帐中,大声道:“国王,楼兰城的小门开启,鄂史茨王子已被释放。”
卫龙脸上一红。
龟兹王白了卫龙一眼,皱眉道:“楼兰城可有出兵的动向?”
那士兵摇头道:“楼兰城放出鄂史茨王子后,随即闭了城门,暂时没有旁的迹象。”
“难道……他们真有合谈之意?”龟兹王微有诧异。他方才的誓言不过是个牙疼咒罢了,他习惯了尔虞我诈的做法,但见对方如约释放了鄂史茨,反倒不知如何应对。
若是对付一般的平民百姓,他接下来自会撕毁诺言的兴兵,可他脑海中还有单飞雷霆反击的身影,一时倒不敢造次。
“八风先生,你意下如何?”龟兹王见八风似在思考什么,不由问了句。
八风安坐案旁,沉吟道:“龟兹王以厚礼相待我等,本想借助我等之力对付范氏,龟兹王有令,我等必当听从。不过如今看来,范氏显然有备而战。硬要下手,只怕我等无法讨好。若依愚见,我等不如借坡下驴……”
“你是说,我们就这么灰头土脸的回转?”卫龙不由冷笑道。
八风缓缓点头,“如果就这么收手,本是最好的结果。”
蛮地朝亚心有戚戚,倒对八风所言有些赞同。
希罗多一旁突道:“可惜的是……我等这次前来,一定要拿下楼兰城的,不然……”他没说下去,可眼中却露出惊惧之意。
龟兹王居然默认不语。
八风微有不解,“国师的意思是?”
卫龙也是露出困惑的表情。这帮西域马贼是被龟兹王重金收买前来帮手,他们均以为龟兹王是有入侵楼兰、甚至鲸吞西域各国之心,可听希罗多的意思,其中还有隐情。
楼兰城眼下并非楼兰的国都,看起来远没有扜泥城重要,龟兹王为何一定要拿下这座城池?
龟兹王沉默半晌,轻叹道:“八风先生有所不知……”他眼皮也是不由自主的跳动,“如今这种时候,本王实难隐瞒什么。但这件事说来话长,更涉及个远古之秘,我等若是拿下楼兰,荣华富贵不言而喻,若是拿不下楼兰……只怕……我等很快会有灭顶之灾!本王一时间难以详加解释……”
他说到这里,回头望了身后一眼,反倒坚定了决心,沉声道:“范氏哪怕放回鄂史茨,我等仍是不能不取楼兰,还望诸位献出如何取下楼兰城的妙计。”
八风沉吟不语,转望楼兰王身后矗立的一帮武士。
军帐中的武士和高手不少,但楼兰王身后的那些武士由始至终都是如石柱般伫立。那些武士面无表情,哪怕单飞激战卫龙等人时,那些武士都是没有稍动,如此一来,反倒让人很难留意他们的存在。但观龟兹王的言行,八风却觉得这些武士好像比他还要神秘。
卫龙闻言蠢蠢欲动,正要声时,帐外一人道:“父王,范氏假仁假义的释放孩儿,我等却不必被他们蛊惑。孩儿有一妙计,只要父王认可,要取楼兰城本在翻掌之间。”
话音声中,鄂史茨有些狼狈的走进帐中,却不改嚣张的神色,“父王可传信范氏,说我等深感他们的仁义,今夜就会离去,用以麻痹他们的警戒。然后父王只要趁其松懈时派遣一帮高手逾城墙而入打开城门,那时我等精兵迅猛杀回,任凭范氏有天大的本事,亦是难免覆亡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