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宋以墨说,宋以歌也正有此意,毕竟一屋的外男,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的确不太好在这儿呆着,索性便大方的与几位一一告辞,由着丫鬟进屋,将斗篷给她穿上。
她掀开帘子走的时候,倒是又听见了宋以墨咳嗽声。
宋以歌有些担心的回头看了眼,不知为何却正好对上了傅宴山那双淡漠的眸子,她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加快的离开的脚步。
等着人一走,许生便大大咧咧的坐在了凳子上:“呼,终于走了。”
宋以墨眉眼倒是没有见着宋以歌的温良,而是冷冷淡淡的,就像是屋檐上还堆积着的霜雪一般:“歌儿就这般惹你厌烦?”
“也不是。”许生叹气,“就是经凌雪那一事之后,我只看见所有的女子,都是一个样。”
傅宴山倒是难得的眉间浮出了几分笑:“看来凌雪的确是让你觉得很困扰,不过如今,她不是被送到家庙去了吗?”
“就是因为如此,我才感觉到害怕啊。”许生揉着有些被冻僵的耳根,“说句实话,宋以墨你这个妹妹的心思可不简单。”
“那日,此事不是戚氏推她们落水的。”许生叹气,瞅着宋以墨变得有些难看的脸,艰难地说道,“是凌月拉着宋以歌落水的,而宋以歌醒来之后,并不曾指责凌月,而是将矛头对准戚氏你也就该明白。”
许生道,语气倏然变得沉闷,“这场戏,是她们两个一手安排的。”
“那日,我刚好在公主府。”
已经回了徽雪院的宋以歌,不知自己老底已经被许生揭完了,正捧着宋老夫人送来的账本,挑着烛火看着,越看她便觉得自己的眼睛越难受,没一会儿便直接趴在账本旁,给睡了过去。
奶娘进来之后,无奈的笑了下,便捡起一边的衣裳给她搭了上去。
她虽是心疼姑娘这般年纪就要这般劳累,但她也明白,这是老夫人正逐渐放权,许是今儿姑娘这一番雷霆手腕,让老夫人意识到自家的孙女已经长大,能好好保护自己,保护亲人,不再是那个襁褓之中需要被人保护照顾的孩童。
她啊,既心疼又骄傲。
凌府,琼花院,书房。
一柄烛火微微亮着,凌初低头理了理衣裳,觉得算是服帖之后,便敲门而进。
凌洲还在处理事务,瞧着他来,倒是抬头看了眼,立马就垂下,继续处理事情,等着他走近才道:“可是学问之上,有什么不懂的。”
“如今秋闱在即,你可得好生努力,我们四房的希望,可全都在你一人的身上了。”
“孩儿明白。”凌初说道,“今儿前来,是有一事相求。”
凌洲了解他的性子,他这个长子,虽是病弱,却是个极有主意的,心思又深,与他的关系一般,也从不曾求过他什么事,今儿能让他用这般语气与他说话,许是真的有事相商,便干脆撂了笔,坐在书案之前,端着一旁的清茶喝了口:“说吧,什么事。”
“可否容孩儿唤母亲前来一同听听。”凌初又道。
凌洲倒是有了几分好奇,他瞧着案上堆积的公文,想了想还是起身随着走到凌初面前,“你母亲不太爱来我的书房,咱们去正屋说吧。”
“是。”
凌洲虽说是庶子,但也是内阁首辅的庶子,身份自然是不一般,他当年所娶,也是名门之后,是夏家的嫡次女。
夏氏生的柔婉,性子也温婉可人,如今瞧着自个夫君与长子一同回来,顿时就笑容满面的迎了上去:“今儿怎么回来的这般早?公务可都处理完了?”
“还没,今儿先不处置,初儿说有要事要与我们相商,便叫你来一同听听。”凌洲温柔的牵住了夏氏的手,与她一同坐到主位上,转向凌初的时候,又变成冷淡,“何事,说吧。”
凌初撩着袍子跪下:“孩儿,想给自己求一门亲事。”
凌洲端着茶盏的手一抖,睁眼瞧着自家冷冷淡淡的儿子,恍惚的以为自己似乎见了鬼,当时心中便只有一个念头,这小子……竟然也有这么一日?
如今凌初已及弱冠,按理来说,是该娶妻纳妾的,可这人却完全没有自个的婚姻大事放在心上,早些年的时候,还与他谈过此事,结果就被凌初一句话给堵了回去,没想到没想到,时隔几年,这小子竟然会主动提出来。I
不得不说,在听见凌初这话的时候,凌洲心中竟然还觉得有些激动。
不过比起凌洲的含蓄内敛,夏氏当场就飙了泪,若非有凌洲这人拦着,少不得要扑上来将人给狠狠抱住。
她一边擦着眼角的泪花,一边问:“初儿,你心悦的事哪家姑娘?你直言便是,只要她品行端正,什么都不是问题。”
凌初的嘴角抿着,再一次磕头:“孩儿心悦五表妹。”
“五表妹?”夏氏有些不解的望着凌洲,思索了一番后,拍手一笑,“可是宝珠那孩子?我瞧着孩子不错,虽然性子骄横了,心地却不是坏的,我挺喜欢那丫头……”
不等夏氏说完,凌初的声音再次响起:“孩儿心悦的是,以歌妹妹。”
“以歌妹妹?”夏氏苦恼的皱眉,“你何曾有一个以歌妹妹?”
凌洲是庶子,而长公主向来又不怎么待见庶子,是以夏氏也基本不过公主府去,自然也不识得。
而凌洲一心扑在朝廷仕途上,对内宅之事,也是知之甚少,自然也不明白。
夏氏顿时就急眼了:“你别说这些虚的,你直言这姑娘,是哪家的就行。”
“哥哥说的是,可是五表妹?”凌晴不知何时也走了过来,颜色冷淡。
“晴儿识得?”夏氏兴奋地睁大了眼,“那你快与为娘说说,这个五表妹是谁呀?性子如何?”
凌晴与凌陆一同福身请安后才道:“五表妹性子自然是极好的,女儿也愿意与她相交,再论颜色,也不在女儿之下,只是……”
凌晴陡然变了脸色,眉眼冷戾,“哥哥恐怕还高攀不起吧。”
夏氏被凌晴的气势震住,有些无措的拉着凌洲的衣袖,凌洲思量了一番,说道:“晴儿所言的,可是……你已故的那位姑姑的女儿?”
“是。”凌晴道,“女儿正是这位表妹。”
夏氏脑子也活络,何况凌晴也说得这般明白,她倒吸了一口凉气:“那位主,可是母亲心尖上的人儿,况且她的父亲还是手握重兵的淮阳候,咱们的确是,配不上。”
凌洲的目光在凌初身上转了一圈:“你挑人的眼光倒是不错。”
“只是,你想求娶她……怎么着,你也得有个功名加身吧。”
凌初磕头:“孩儿自然是明白的,只是先给父亲和母亲说一声,有个准备罢了。”
醒来之后还在挑灯看账本的宋以歌,完全不知道此刻已经被人给惦念上了。
奶娘煮了碗银耳羹来:“姑娘快趁热吃吧。”
宋以歌看了眼,便将账本和算盘先搁在一旁,将奶娘煮好的银耳羹摆在了面前:“我从来都不知道管家竟然这般累。”
奶娘笑:“其实老夫人也只是想先让你熟悉熟悉,她明儿指点起来比较顺手罢了,姑娘用不着这般拼命的。”
宋以歌到不觉得有什么累,她尝了一口说道:“祖母如今年事已高,是该好好享享清福了,这些事我做来也算是顺手。”
“只是我刚才算着,觉得好像银两有些对不上。”宋以歌随口和她扯着家常,“许是我多心了,要不然我少不得要找人去庄子上走一趟。”
奶娘笑道:“姑娘还小,慢慢来便是。”
宋以歌望着眼前的烛花,苦笑着轻喃:“就怕慢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