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车靠路边停下,然后回过头,因为他戴着墨镜,我看不到他的眼神,只感觉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似乎他的面部肌肉都僵化了。
看着我,他却不说话。
“你到底是干什么的?”我心里开始带着戒备的心理了,紧盯住他。
他冷冷地说:“我干什么的,不需要告诉你。”
听他的口气,似乎显得很不耐烦。
我说:“不需要告诉我,那你拉我干嘛?”
他显得愈加不耐烦:“这车你到底坐不坐?不坐就下去!”
我一愣,这人怎么这样一副口气和我讲话,全然没有对副总司令的任何尊重。
我感到意外和奇怪。
我看着他说:“把墨镜摘下来?”
我的口气缓慢但很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严厉和威力。
他一怔,接着摘下墨镜,眼睛却不看我了,眼神里似乎有些火。
我说:“第一,这车我坐不坐不取决于你,这一点你要清楚;第二,我问你的话,你必须如实回答,不许耍任何花招;第三,只要我在这车上,你就得一切听我的。这三点你必须要搞明白,如果不想吃苦头,那就放聪明点!如果不服或者不信,你可以试试。”
他直勾勾地盯着我,我对视着他。
片刻,他的目光垂下去。
“你是干什么的?”我开始问话。
“专门在边境附近接人拉人送人的。”他开始回答。
我不由意外,说:“你不是我们的人?”
“我不知道你们是什么人,也不想知道你们是什么人,你也一定不要告诉我你们是什么人。”他说,“我就是在边境线上吃这碗饭的,我的原则是拿钱做事,给钱就给人家办事,不问对方任何来历,不问客户任何身份,只负责按照出钱方的要求去做事,完成对方的任务就完事。”
“这么说,你今天来接我,是有人给你钱安排你这么做的。”我说。
“正是!”他回答,“今天有人找到我,给我一笔钱,让我开车一直跟着那辆大巴,从机场就开始跟上了,并且把你的样子和衣着向我描述了,说只要看到你下大巴车,就把车开到你身边,什么话也不要说,等你上车直接开车走就是,先在市区转悠几圈,确信没有任何被跟踪的迹象之后,再开车往滕冲方向去。”
“如果现被人跟踪呢?”我说。
“那就把你送到市中心的广场电影院门口放下,然后我开车离开,至于放下你之后的事,我也不知道。”
“你确信没有被人跟踪?”
“我干这一行不是一天两天了。”
“你经常都接送些什么人?”
“男人女人,大人小孩,都有。”
显然,他不会告诉我更多更具体的东西,倒是很恪守职业道德。
我看着他。
他说:“我知道你其实想知道的是什么,但很遗憾,我无法回答你。第一我从来不问客户的情况,几乎不和客户交谈,对客户的任何事情都不会关心,也不会感兴趣;第二,我拉的所有客户,他们也从来不会告诉我他们从哪里来到哪里去要做什么是什么身份;第三,我就是专门长期吃这碗饭的,必须要遵守最起码的游戏规则,不然,就没法在这里立足这么多年。”
听他如此说,我似乎明白了一些,原来这家伙是专门干这行的,边境线上是有这么一批人,专门接受边境内外人的委托帮助做事,只要给钱,什么事都可以去做,看来这家伙是专门负责接人送人的,有些从事特殊买卖的人,会委托他代为送一些特殊的人或者货物。
干这一行最要紧的是嘴巴要严实,不该问的不问,不该看的不看不该听的不听。
没想到大本营会让这样一个人来接我。
我对他说:“走吧,开车。”
他戴上墨镜,开车继续往滕冲方向走。
“到了滕冲,把我送到何处?”我说。
“悦来客栈。”他说,“我接的活就是只要负责把你安全送到悦来客栈就行,其他的我一概不知。”
似乎,他不想惹怒我,但也不想和我多说话。
悦来客栈是大本营设在滕冲的一个工作站和联络点。
我不再和他说话了,摸出手机给刚才那个号码短信:“我上了一辆黑色轿车,把那对男女甩掉了,我现在正在去滕冲的路上!”
很快那边回复:“恭喜副总司令成功甩掉尾巴,那对男女到达大巴终点后,在附近走了一会儿,突然就变了脸色,接着就显得很慌张的样子打了一辆出租,直奔了机场。”
我知道一定是他们到达终点之后觉那里根本就没有什么四季春大酒店,这才知道上了我的当,同时也知道自己的身份暴露了,在这个地方暴露身份,他们显然会感到极度不安的,于是也不去滕冲旅游了,急忙又回到了机场,飞走了。
到达这里我才知道自己一直被人跟踪,之前竟然毫无察觉,不由感到后怕,又感到惭愧。
“为什么来接我的人不是我们的人?”我继续问。
那边回复:“这是上面的安排,也是经常采用的接人方式,接你的人很可靠,专业干这样的,职业道德模范,做事很牢靠,很稳妥。”
“为什么要采取这种方式?”我说。
“第一减少人力浪费,不必要在这里专门配置人员;第二控制环节联系通道,让链子在中间断掉;第三,为了兄弟们的安全,不但要考虑被接的人的安全,兄弟们的安全同样也要考虑。”对方回复。
我看了不由点了点头,估计这一切都是老秦安排的,老秦是个考虑事情十分周到和慎密的人,方方面面都会照顾到。
我给那号码回复:“为什么要他把我送到悦来客栈?为什么要他知道悦来客栈?”
“不知道,这是上面吩咐的。”对方回复。
“悦来客栈是不是还是我们的联络站点?”我问。
“是。”对方回答。
“我建议,不需要他把我送到悦来客栈,滕冲本地我很熟悉,进了市区把我随便找个地方一放就可以。”我回复。
“副总司令请稍候。”对方回复。
一会儿他回复:“副总司令考虑问题甚为周密,接受副总司令的建议。”
一会儿,这中年汉子的手机响了,他边开车边摸起手机开始接听。
“嗯……嗯……”他只是嗯,没有说其他话。
接完电话,他继续开车。
我坐在后面不做声,看着车外周围曾经十分熟悉的景色。
北国已经是万里雪飘,这里却依旧是温暖如春,满眼绿色。
路边不知名的野花在竞相开放,成片的香蕉林和甘蔗林以及芭蕉林郁郁葱葱,一派南国迷人的风景。
一天之内,我从冰天雪地的海州到了暖意融融带有些许异域风情的滕冲。
此时,我想,秋彤丫丫和我爸妈也应该已经抵达厦城了。
果然,一会儿我的手机来了短信:“顺利抵达厦城机场。”
我回复:“以后有事就短信联系,一般不要打电话。”
“嗯!”她回复,“我们要打车了,直接去渡口。”
他们安全抵达了,我放心了。
此时我知道那支特派小分队的队员一定会跟着去厦城古浪屿的。
在我抵达滕冲郊区的时候,收到了秋彤的短信:“顺利抵达古浪屿,顺利入住家庭旅馆,环境和居住条件都很好,勿念!”
我看了心里一阵热乎,回复:“玩得开心点,我父母就拜托你了!”
她回复:“其实,能有长辈可以照顾孝敬是一件幸福的事情。”
看了这话,我的鼻子突然有些酸,一时没有回复。
恍惚间想,此时要是我也在古浪屿,那该是一副怎么样的其乐融融的情景呢?任何外人看了都不会怀疑我们是相亲相爱的一家人的。
但我显然知道自己在做梦,在带着不切实际的幻想做白日梦。对我和秋彤来说,这样的场景永远也不会出现,这样的日子永远只能是个**时候的幻想。
这时,那驾驶员突然回头看了我一眼。
“我不送你到悦来客栈了。”他淡淡地说了一句,接着转过头去。
“嗯。”我回过神,从后面看着他。
“前面那座大楼,你在那里下可以不?”他说。
“可以。”我说。
显然,他刚才接到的电话是告诉他送人地方改变了的事。
车子很快到了滕冲大楼附近,停在路边。
我准备下车,下车前看着他:“伙计,你看我像是干嘛的?”
“不知道,没想过,我对你是干嘛的没有任何兴趣,现在我的任务玩成了,交易结束了,你该离开了!”他冷冷地说。
“需要我说声谢谢吗?”
“不需要!”
“那你会不会感谢我呢?”
他回头看着我,翻了下眼皮:“我为什么要感谢你?我和你以及你们之间,只是交易,除了交易,没有任何别的关系。”
“既然是交易,那就是客户了,那我就是你的客户了,你对客户不该当上帝吗?”我说。
“不——”他说,“第一,我做的都是交易,第二,我从来没有把我接送的人当成是客户!”
“那你当成是什么?”我说。
“货物,只是货物,对我来说,接送一个人和运送一包货物没有什么区别,只是价格不同而已。”
我哭笑不得。
“你现在想卸货了是吗?”我说。
“是的!”他接着转过头。
“那好,再见。”我下了车,他随即就开车走了。
我看着他的车屁股,突然看到这车正在边离去边自动换车牌照。
我靠,很牛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