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建抬头看着我:“你说,在我面前,不管什么话都可以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说:“我听到一些关于你的传言。”
“哦,传言?”吉建笑起来,“都是什么传言呢?”
我说:“有人说,你和孙董事长面和心不合,说你在背后捣鼓孙董事长,搞不团结,搞分离内讧!”
吉建不动声色地笑起来:“居然有这样的传言,有意思。那么,你信吗?”
我说:“我半信半疑。”
“为什么半信半疑呢?”
“因为你和孙董事长平时在一些问题的处理上是有分歧的,甚至你们还有过一些争吵,所以,我觉得这传言或许也不一定就是空穴来风。”
“呵呵,那你告诉我这事是什么意思呢?”
“提醒你,当然,也是提供给你做参考。”
吉建一时没有说话,沉稳的目光看着我,神情十分淡定。
我被吉建看的有些局促,摸出一支烟,刚要点,又放下。
“抽吧,想抽就抽吧。”吉建说。
我于是点燃了香烟,慢慢吸了一口。
半天,吉建说:“小亦,有句话你明白它的意思不?”
“什么话?”
“任其职尽其责!”
“明白!”
吉建点点头,然后说:“我对这句话有自己的理解,我说了,或许你会觉得是套话大话,说我在演戏在装,但却的确是我的心里话。”
我说:“你说——”
吉建说:“只针对我来说,上面把我任命到这个重要岗位,我就应敢担当、能负重、有作为,否则就会愧对群众,愧对历史、愧对人生……”
我默默看着吉建严肃的表情。
吉建继续正色道:“在实际工作中存在少数人,不想做事,整天设计升迁路线,工作上靠耍嘴皮子、摆花架子,工作全不在状态,拿公家钱干自己的事,严重影响整个队伍的生机与活力。”
我不由心悦诚服地点点头,吉建的话听起来十分诚恳,我相信他不是在说大话,说的是心里话。
这年头,吉建这样的真不多了,我自愧不如。
我看了吉建半天,说:“吉主任,我很佩服你!”
我说的是实话,此时,吉建在我眼里的形象很高大。
吉建淡淡一笑,说:“我如此做事,不是要为了让谁佩服,只是为了自己应该负的责任,为了自己必须要坚守的道德底线。”
我又看了吉建半天,他冲我淡淡地笑着。
我抽完一支烟,说:“有个事我偶然得知的,不知该不该和你说。”
“说吧!”吉建说。
“管主任明天要出国,孙董事长和曹总今天去省城了,说是给管主任送行,这事你知道吗?”
吉建说:“管主任出国我知道,孙董事长和曹莉今天要去省城我也知道,但去省城干嘛的我不知道。”
我说:“我知道,是给管主任送行的。”
“这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吗?”吉建说。
我说:“正常,不过我得到的消息,孙董事长和曹莉走之前,曹莉按照孙董事长的指示从财务提了十万块钱,说是给管主任出国当零花钱用的。”
一听这话,吉建的表情严肃起来,看着我:“小亦,说这种话是要负责任的,你要对你的话负责的。”
我说:“既然我敢告诉你这事,我自然是知道这话的分量的。”
吉建沉思起来。
我继续说:“据我所知,财务会把这笔钱的账走平,会做好账目,不会让任何人看出来查出来这钱是送出去的。而且,我还听说,财务做这种账是常事。”
吉建眉头紧锁,看着我。
我接着加重了语气:“这事我只告诉了你一个人。”
吉建点点头:“我心里有数。”
“因为你负责这一块,所以我觉得有必要告诉你。”
吉建点点头:“嗯,我理解。”
我接着说:“我之所以要告诉你,不仅仅因为你的职位,还因为在我眼里,你是一个刚正不阿的人!”
“小亦,谢谢你对我的信任。”
我说:“当然,这十万管主任未必会接受,但我想,这十万即使管主任不要,也绝不会再回到集团的账上。”
吉建的眉头又紧锁起来,看着我。
我又说:“如果这事我不知道也就罢了,但既然知道了,如果不说出来,我心里会憋得难受,会感觉触动了自己的做人底线做事原则,我认为自己有必要将这个情况向你汇报。”
吉建看着我,突然说:“你来我办公室,有人看到吗?”
“我是大摇大摆来的,来你办公室的事,孙董事长是知道的。”
“哦,他知道?”
“是我主动告诉他的,我告诉他要去你办公室给你汇报思想,孙董事长没有表示异议,甚至他表示支持和理解,说我作为集团监督委成员,给你汇报工作是正常的,是必须的,是合理的。”
吉建点了点头,目光紧紧盯住我,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似乎,他从我的话里意识到了什么明白了什么。
吉建其实是个很精明的人,他会听懂我的话的。
一会儿,吉建的眉头舒展开,呵呵笑了下:“小亦,今天你告诉我的事,从程序来讲,是合情合理合规的,我不想知道你是怎么听到这些消息的,也不想对你这个消息的准确性下定论,我只想告诉你,你说的话我听到了,该记住的我也记住了,目前,我不会对此事做任何评价,只能说我知道了。你能听懂我话里的意思不?”
我点点头:“听懂了。”
“那就好。”吉建点点头,“如果你没有其他事情要说的话,我想我们今天的谈话该结束了。”
吉建似乎不想让我继续呆下去了,在下逐客令。
我于是起身告辞。
我今天来的目的达到了,也该走了。
其实我本来还想问问吉建和秋彤的事情的,但还没找到切入的由头吉建就要赶我走了。
先作罢。
从吉建办公室出来的时候,正好在走廊里遇到曹滕。
曹滕看到我,呵呵笑了下。
“我来给吉主任汇报工作的。”我主动和曹滕说。
“亦主任,这事你不用向我汇报啊,呵呵。”曹滕用半开玩笑的口气说。
“我怕你多想,所以必须要给你汇报啊!”我也笑着。
“亦主任想多了吧。”
“想多是必须的。”
“听不懂亦主任这话的意思。”
“你可以听懂的。”
曹滕笑了下:“亦主任你先忙,我到办公室去拿个文件。”
说着,他匆匆过去。
我回身看着曹滕的背影,冷笑了一下。
下午四点,安排完单位的工作,我开车带着谢菲开上了去省城的高速。
天气阴地愈厉害,北风强劲。
刚上高速不久,天空飘起了雪花。
最新的天气预报:今天傍晚到夜间,全省大部有大雪,局部暴雪。
“糟糕了,要是这雪越下越大,会耽误事情的了。”我边开车边看着车窗外越来越大的雪自言自语地说,“再这么下下去,不知今晚几点能赶到。”
“不要着急,不要赶路,慢慢走,安全第一。”谢菲显出一副很轻松的样子,似乎她一点都不担心这大雪会阻碍她到省城去,边说边掏出手机对着车外的雪花拍起来。
“你的心情不错啊,师姐。”我说。
“是啊。”谢菲说着转过身,拿着手机对着我,“好好开车,别看我,我给你拍张工作照——”
我笑了下。
拍完照片,谢菲把手机伸到我面前给我看:“看看师姐的手艺。”
“手艺不错,就是人长得有点砢碜。”我说。
谢菲笑起来:“应该说是人长得不错,是手机有点砢碜,是手艺有点砢碜。”
边说谢菲边脱了外套,只穿着一件鹅黄色的羊绒衫,紧身的。
我扭头看了一眼,谢菲的胸脯挺高,上身线条毕露,显出少妇成熟风韵的气息。
我不敢多看,专心开车。
雪越下越大,漫天鹅毛大雪,雪花在风中狂舞。
我小心翼翼地开车,不由有些后悔出太晚。
谢菲看着车外的大雪天出神,一会儿喃喃地说了一句:“大雪纷纷何所有,明月与我何相见。”
“师姐,你是湿人啊,好诗,好诗。”我说。
谢菲笑了下:“这不是我的原创。”
“这诗的意境真好。”我说。
“此时此刻的意境更好。”谢菲含笑看我。
我干笑了下:“好在哪里呢?”
“漫漫大雪天,和心爱的小师弟一起在这雪野里独行,岂不是一件让人心旷神怡的事情?”
我苦笑:“还心旷神怡,今晚能不能顺利赶到还是问题,会不会耽误明天的行程还是问题,你真有兴致,我心里可是很着急呢。”
“赶不到就赶不到,多大个事,赶不到就不出国了,出国游玩对我也没那么大的吸引力。”谢菲说。
“话不能这么说,还是要赶到的好,不然,我就是没有完成管主任交代的任务。”
“什么任务,狗屁。”谢菲说了一句。
“你这话说的比较粗暴啊,听起来很暴力,这可不像师姐以前的样子。”我笑着说。
谢菲笑起来:“其实,我的意思是出去游玩,看什么样的风景不重要,重要的是什么人在你身边。懂我的意思不?师弟。”
“你说我该不该懂呢?”
“我希望你懂,而且,其实你很懂。”
“我觉得我不该懂。”
“但其实你懂的。”
我沉默了。
想到谢菲明天就要和老管踏上出国旅行的路程,想到秦露给老管的最后通牒,想到此次出国旅行或许会成为谢菲和老管这些年夫妻关系的的绝唱,我心里感到几分悲伤,为美丽儒雅气质成熟的师姐谢菲,为传说中那曾经感觉美好的爱情。
“师姐,我希望你此次出国心情能始终很快乐!”我说。
谢菲冲我莞尔一笑,然后说:“其实,我的心情只有和你一起的时候才是真正快乐的,此次出国,我想,不论看到什么风景,不论生什么事情,我的心情也大抵会如此了。”
似乎,谢菲这话不仅仅是告诉我我能带给她真正的快乐,还同时表明了她的心迹,那就是对于秦露和管云飞的事情,她现在是带着一种十分淡定的心态来对待的,她不会在这期间有大喜大悲。
谢菲的心态让我不由感到了几分赞赏,她到底是修养修行很深的人,她的教养和修心让她面临突事件时能保持惊人的淡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