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德的尸体瘫软在书房里,晨伊彻底松下一口气,靠到椅背上。
吟游艺人瞬息而死,长针刺入的是太阳穴,不是动脉或静脉血管,无多少鲜血溢出,死前勾笑中泛泪的面孔,真教人不寒而栗。
晨伊不知他的名字,也弄不清他的来历,却听懂他口中的亚温语称谓:“苦难之主”,这源自于真教圣马德尔修会的异端信仰,自己也略有耳闻。
苦难灵庙,这是一种遍布南方,特别是南方群岛之上的信仰。复活镇集市时,除去巨王信徒和真教徒,亦不乏各族商贾艺人途径这一带,他们顺着朝圣路往白银卡纳去,晨伊那时也能碰见各类信仰者,苦难灵庙的苦行僧侣也是其中之一,他们鼓吹主神并未衰亡,而是为世间受难,鼓吹效仿主神受难者,可入死后天国。
据自己从各类经书释义集里所见,他们彼此以同工相称,不设且不承认教宗或其他人间代行,其内部组织架构,颇有某种公民议会的风范。
回忆到这里,晨伊叹了口气,除了这些粗略的知识外,自己对苦难灵庙一无所知。
晨伊观察起不久前显形的虚幻钟楼,自己刚才没有观察错,以古言显圣之际,钟楼的灯火会熄灭些许。
起身走近钟楼,晨伊挠挠脑袋,虚幻钟楼的灯火这段时日不增反减,而钟楼背后的白金文箴言,赫然是【展现神性】。
这是不是意味着,自己还未展现过神性。
“神性...”晨伊喃喃着。
如此广阔的命题,加上自己本身的神学造诣不深的缘故,千方百计想追寻蛛丝马迹,仍是白白做工,一无所获。
晨伊绕着虚幻钟楼踱步片刻,重新回到御座之上。
“这座钟楼...是因历史长廊的我瞥过一眼而出现的,那是否意味着那时的我展现了神性。”霍然间,晨伊捕捉到关键点。
“再去一次历史长廊?”
刚一想到,晨伊便摇了摇头。
且不说进入历史长廊前,需要等候星象,再以仪式推开天体国度的裂隙,即使仪式材料等问题能解决,晨伊也并不觉得凭自己能安然无恙地横穿灵性洪流。
而且,一个众所周知的事实是人的一生,仅能步入历史长廊一回。
那是一个人对其所知所学的历史总结,而这种总结,一旦定下,就极难改变,它就如同一个民族种族赖以生存的习俗观念,经历过无数积淀。
而历史星辰,不会为意图再度步入历史长廊之人敞开门扉。
这样看来,自己岂不是无法再度重现三位一体的感触?
除非能够转世...走入下一生...
但...晨伊记得这乃是精灵们的信仰凭依,并非真教的信仰凭依。
精灵们的信仰,无论是漂泊精灵还是群山精灵,他们的信仰里,生命,是从一个世界走向另一世界的轮回。
而所谓信仰凭依。
晨伊是在某本古籍中看到过这个词。
尽管有狂妄者宣称,神因信仰而诞生,也可因不信而衰亡。
然此不过无稽之谈,这世间一切,皆由神明先决,诸神不求人信,因祂此前便是存在的,诸神也不求人不信,因祂此后亦是永生的。
真教经书里的天国与冥狱,确确实实地存在,他们死后或坠入冥界,或魂归天国。
而这便是真教徒们的信仰凭依。所以真教徒死后不会有下一生,而是入天国或冥狱。
“看来自己无法再度走入历史长廊。”晨伊喃喃道:“那我该如何展现神性?”
这是一个极其艰深的议题,多少圣徒探寻一生,都难以探寻出其中奥秘。
晨伊回想起他所读过的神学著作。
常言说,哲学是神学的婢女。
为何这样说?
晨伊想起了异教经文中的名句:
“这天地间,除了神的启示外,还有什么更加无上?”
无论是真教还是巨王教,都普遍认同一个观点。
哲学只研究人的理性所能涉及的东西,而神学则是研究超越理性的至高无上的存在。
因人的理性是有限的。
人只是神的一部分,而神的理性并无穷尽。
“人只是神的一部分...”
晨伊陡然捕捉住这一瞬间的想法。
“经院哲学的哲人著作中也有说过:‘神性存乎于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