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风轻淡荡,化日丽非常。
玄奘受帝命主持水陆法会,他聚集一千二百名高僧,在长安城化生寺开演诸品妙经。
法会上,梵音四起,幢幡随风飘舞,佛家宝盖流光溢彩,飞旋金色霞辉。
虚空之中,道道佛光映照,诸天万象美轮美奂。
宝象庄严的世尊如来法相于长安上空显化。
无量佛光之中,浩荡的金辉漫过化生宝刹。
炉焚檀降,香云霭霭,直透清霄。
诸天菩萨、金身罗汉的虚影纷纷在云端出现。
法会远处的高楼。
圣唐文武百官分列前后,禁卫军摆开旌旗,护于两旁。
“西天世尊,果真好排场!”
说这话的,正是圣唐卢国公程咬金。
若是悟空在这,定能叫破他的真身。
他正是在悟空出道之后对其进行魔考、并保举悟空飞升魔界的考官——混世魔王!
如今转世成为程咬金的他,并未更改魔界魔王本性,脾气十分直率。
他很是看不惯诸佛在圣唐的帝都如此显能。
故此,程咬金瞪着一双铜铃般的眼睛,肆无忌惮地望向高天之上的无数佛陀虚影。
他不怀好意地说道:“昔日释迦牟尼证道,亦是要受到我魔天的考核。”
“如今这佛子讲法,是不是也得给他们来场好戏?”
“知节,不得胡来!”武将队列最前方,卫国公李靖目有威严,出言提醒。
人间的这个李靖,自然也是天上的那个李靖。
作为西昆仑一系难得的人才,同时也是兵家中排得上号的顶级军神。
王母自然愿意推李靖一把,助其更上一层楼。
于是就有了李靖的下凡。
虽然知道李靖出言是好意,但程咬金还是倔强地表示:“药师,我并非是刻意刁难这佛子。”
“你是仙魔宇宙的受益者之一,一定深刻了解过何所谓‘仙魔一体’。”
“既然如此,那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从渊源上,同样诞生于西方的诸魔,与他们净土佛陀又有着什么样的因果?”
药师,是李靖的表字。
二者在圣唐为官,但终究体系不同。
魔界的混世魔王未必就怕天庭的托塔天王。
李靖闻言,眉头微蹙。
他抬眼看了看面带坏笑的程咬金,心中升起几分明悟。
“看来西游之行,并不是佛法东传、几家下场谋功德那么简单了。”
诸圣与洪荒绝顶们谋定“佛魔一念”之时,仙魔宇宙都未曾开辟,李靖并不知晓西游还牵扯魔祖罗睺的复苏。
文官一列,殷开山、魏征、长孙无忌、房玄龄等人也在观察诸天佛影。
长孙无忌略带调侃地对宰相殷开山说道:“开山,你这外孙不错啊。”
“一场水陆法会,竟使得西天诸佛纷纷降世。”
宰相殷开山的面色并无多少变化,他随口说道:“机缘际会罢了,许是净土诸佛今日正好有空,见长安法会盛大,便一起移步观礼呢?”
众人哑然失笑:“哪能如此凑巧?”
“巧不巧,你们上去问问不就知道了。”殷开山这万般不沾身的态度让一众同僚无可奈何。
魏征却在诸天佛影之下发现了几分端倪。
他眉头拧成一个“川”字,然后疑惑道:“我怎么感觉这诸佛虚影到场不是为了人前显圣,而是为了压制玄奘?”
“哦?”
经他这么一提醒,一众文官纷纷收起看热闹的心思。
他们带着审视的目光看向法会中心。
在座的哪个不是当世大能?
儒家有“入微”之法、法家有“明察”天目、阴阳家的“阴阳眼”、道家的“观万物”……
众人这么定睛一瞧,果然也看出了些许不对劲的地方。
“还真是,诸佛虚影齐现,这架势怎么这么像一座法阵?”房玄龄轻咦一声。
杜如晦抚摸着胡须,他微微颔首:“还是镇压型的法阵。”
“看来这佛子的问题不小啊。”
能让诸佛虚影齐齐上阵,这问题能小就怪了。
一众文官又将目光看向了殷开山。
殷开山镇定自若,他从玄奘身上收回视线,缓缓道:“天塌下来自有诸圣顶着,我们操心什么?”
众人交流间,殊不知虚空中的佛陀们也在交谈。
欢喜佛的虚影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这孽障的残灵蠢蠢欲动,怕是想在长安作乱,万不可让其得逞!”
大势至菩萨的虚影已取出了惠剑。
他有些紧张地道:“这夏耕还真会挑时候!”
如今大会刚启,圣唐大帝还未现身,观世音自然没有出场的时机。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夏耕忽然有了动静。
若非诸佛反应及时,以罗天万象的形式现身,稳住了玄奘,那就得出大笑话了。
“不可松懈,稳住他。”
一众佛陀的心都提了起来。
“放心,如今玄奘修为不足,无此法力供养起至高魔神,他闹腾不了多久的。”
“待会袈裟披在身上,这西天他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燃灯古佛也现身了,他深邃的目光中燃起了几分怒意。
强力镇压夏耕尸不难,但现在天上地下都看着呢,总不能在长安城大打出手吧?
诸佛的中心,一直巍然不动的如来虚影终于灵动了起来。
释迦牟尼也过来了。
不过他并未第一时间去镇压夏耕尸,而是将目光看向了法会外的高台上。
他不言不语,就这么等着。
一息、两息、三息……
也许过了很久,也许只是刹那。
高台之上仙光汇聚,瑞霭飘扬。
护卫执金瓜,擎斧铖,对对而来。
宫女捧玉环,持凤扇,双双并行。
华盖之下,大帝李世民身着帝袍,威严无上,帝冕辉光相射。
帝后长孙无垢容颜娴静端庄,她与大帝李世民并行,优雅而从容。
“拜见陛下、娘娘!”
在文武百官山呼中,李世民携帝后入座。
高天之上的诸佛无不松了口气。
“回吧。”
释迦牟尼开口,诸佛离去,漫天异象纷纷消散。
一直未出场的观世音此时赶忙出场。
她带着惠岸行者,口绽莲花,当着圣唐大帝、帝后的面,对圣唐文武一阵忽悠。
然后菩萨亲自兜售佛宝。
“袈裟五千两,锡杖二千两!”
“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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兜兜转转,这袈裟还是披在了玄奘的身上。
立在云天之上的菩萨却并未离去。
她依旧目光隐晦地提醒着帝座上的李世民。
按照剧本,该由圣唐大帝册封御弟了。
而咱们的大帝李二却仿佛没看见观世音的提醒,自顾与帝后长孙无垢秀恩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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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差不多了。”等了许久,长孙无垢都觉得不妥,于是小声劝谏。
先前已经晾了诸佛好一会儿,直到西天佛祖出面来“请”,李二才现身。
长孙无垢自知二凤本质是个高傲的性子,故而方才也没说什么。
现在总不能让人家再来一次吧?
这不符合规矩。
“爱妻说得是。”
李世民握着长孙无垢的手,眼底充满柔情。
一转身,他又变换了神情,满是威仪地看向了玄奘。
认个“御弟”其实对他而言并无坏处。
君不见,冥河认了血蚊道人作“贤弟”之后,自身气运愈发玄妙。
霉运转移了不说,大道还越发精进。
相反,作为“贤弟”的血蚊道人不仅直接暴毙,还连带把夏耕坑得凄惨无比。
如今人间大帝若是认了“御弟”,虽说会分掉不小的圣唐气运出去。
但最后的收获定然远超付出。
于是乎,李大帝“委曲求全”地降尊认下了玄奘。
甚至为其取了个法号:三藏。
并给玄奘配上了通关文牒、紫金钵盂、一匹宝马。
至于为啥没有护卫随从。
那是因为玄奘御弟一手拿戒刀、一手持锡杖,委婉地对太宗表示:“贫僧在金山寺担任达摩院首座。”
“除了精修佛法之外,还略通一些拳脚功夫。”
西行之路艰辛坎坷,注定不平。
到时候是谁护卫谁还不一定呢!
玄奘并不想他人枉送了性命。
其实,若非太宗送的宝马是神驹,玄奘都不打算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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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圣唐文武的欢送声中,玄奘离开了长安城。
他带着求取真经、普渡众生的宏愿踏上了西行之路。
一路上,并没有不开眼的野兽来袭击玄奘。
唯一值得他出手的也就是两界山附件的一只大白虎。
可惜玄奘刚掏出戒刀,白虎就被不知从哪跳出来的太白金星一箭解决了。
“你是哪来的僧人?”
“你是哪来的猎户?”
“我是此地的镇山太保刘伯钦,你呢?”
“我是圣唐的西行僧人陈玄奘。”
“幸会!”
“幸会!”
太白背悬弓箭,手持铁叉,全然猎户打扮。
玄奘手提锡杖,拿着戒刀,口称慈悲之语。
两人见礼之后,都将目光看向了被打杀的白虎。
太白敏锐地观察到玄奘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笑道:“那和尚,可要一同与我回去,共享这山猫?”
玄奘一听,不言不语地收起戒刀。
他一手拄着锡杖,翻身上马,打马而走。
太白金星见此情景,只道自己失语,冒犯了出家人。
于是赶忙去追。
哪知,刚走不远的玄奘又回来了。
他看着太白,面露慈悲之色。
“阿弥陀佛,贫僧刚才忘了问太保的家在何处?”
太白哑然。
他问:“我听说出家人是不吃肉的。”
玄奘反问:“那太保可曾听说过‘九净肉’?”
不等太白金星回答,玄奘自顾自说道。
“第六净乃是:不为己杀者,可食之也!”
“这山猫是太保所杀,贫僧自然能吃。”
太白闻言,哈哈大笑。
“你这和尚,当真是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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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饱喝足的玄奘再度起行。
刘伯钦送了他一程,直至两界山。
两界山,也真是五行山。
玄奘目力极好,远远望见了山上的佛帖。
他坐定参悟一阵,遂明了其中真意,得一掌法。
“弟子拜谢佛祖。”
玄奘不仅悟了神通,还接收了佛帖中的灵讯。
“原来这山下压的,是闹了天宫的猴儿。”
玄奘脸上带笑,既然这猴儿能闹天宫,那想必本领不凡。
带上也好。
玄奘思索一阵,随后将戒刀挂在马鞍上。
拄着锡杖就往前走去,见了悟空。
玄奘慈眉善目:“孙施主,你可愿意随我西行?”
悟空笑问:“你是何人,为何西去?”
“我是东土圣唐来的僧人,大帝御赐法名:三藏。此去西天,是为了……”
玄奘忽地一变脸,露出了狰狞的面目,他双目睁圆,直视悟空:“我要葬天、葬地、葬尽这洪荒众生!”
咚!!
一道玄光闪过,一个箍儿飞出,套在了玄奘头上。
“南无阿弥陀佛¥%¥#¥@#%¥%……”
悟空念诵起了一阵玄奥的紧箍咒。
无数金灿灿的大道符文飞出,紧箍儿不断收紧。
玄奘头疼欲裂。
与此同时,玄奘满身红雾绕。
他身上的袈裟开始复苏。
袈裟沿边的两道金锁牢牢相扣,霎时间,道道梵音盈空,封闭了玄奘九窍;
领口处的连环白玉琮,朵朵祥光映照,结成镇魔法阵,困住了玄奘的形神。
如意珠、摩尼珠、辟尘珠、定风珠、红玛瑙、紫珊瑚、夜明珠、舍利子等八大佛宝各显神能。
夏耕尸刚刚露出一点迹象,就被千万层霞光包裹。
又听得轰的一声,婆娑净土出现。
诸神临天,七位佛陀降世。
他们个个宝象庄严,端坐净土之中,齐诵梵音。
夏耕尸被成功镇压。
玄奘也疼得昏死了过去。
佛光散去,悟空收回紧箍。
他对四方悠然开口。
“你们带他走远些!”
“是,大圣!”
山神土地立刻现身,扛着玄奘就走。
甚至还不忘把唐皇御赐的神驹扛走。
轰隆隆~~
山崩地裂。
佛帖飘散。
悟空脱离了五行山的束缚。
“孙施主,刚才发生了什么,我怎么有点头疼?”
苏醒后的玄奘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秃瓢。
结果什么也没有。
“没什么。”
悟空摇摇头,道:“刚才你救我出来,山崩地裂,你自己则被砸晕了而言。”
玄奘不疑有他。
自己武力尚可,但考虑到这山是佛祖的手段,一切都合理了。
“那西行之事?”
悟空郑重地说道:“从今天起,西行之路上,你就是我孙悟空的师父了。”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玄奘顿时眉开眼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