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连川辗转多次, 总算是知道温槿去了哪里。
“是出国境了吗?”他问道。
老长道:“出了, 昨天你来找我时, 人家估计就已经出国境了。”
陆连川不是很开心, 埋怨道:“那我当时在,你怎么也不说一声?”
听听这语气, 跟个闹脾气的小媳妇似的。
老长啧声道:“人家温姑娘跟你说过了,出前就说了。我当时在场可以作证明啊,她打到你们医院了,是你自己没接到, 你还想诬赖给谁?”
陆连川说:“邵伯伯……我昨天下午去找你,你多少也应该提一下吧?”
老长:“我看人家打报告说要跟你离婚, 嫌你磨磨唧唧屁事多, 好污蔑人说的都是实话, 你小子张口就污蔑人,你自己没接到电话,到头来还怪我这个上了年纪记性不好的老人家没告诉你?你又不问, 我上哪告诉你去?臭小子……”
“邵伯伯,她什么时候回来你大概知道吗?”陆连川叹了口气,屏蔽掉长的话, 问道。
“不知道!该回来就回来了!”长挂了电话。
到了医院,院长找来,敲了敲门:“陆连川。”
“在。”
“干什么呢?”
“整理病例……”
“东西放放, 跟我开会去。”院长说, “昨晚开会你上哪去了?”
“我去总军区了。”陆连川生怕他忘, “我跟您请过假了。”
“昨晚开了个会,第七批医疗援助任务分配到咱们院了。”院长暗示。
陆连川愣了一会儿,激动地站了起来:“名单出来了吗?”
院长低声跟他耳语:“你跟家里人沟通了吗?”
陆连川皱眉,陷入沉默。
院长了解他家里情况,说道:“按理说,我们是按志愿走,但也会综合考虑各方面。那边冲突不断,有经验的野、战外科特别需要,但目前弗沙那边,野、战外出身的,也只有第一附院的方老一个人,老前辈都去了两期了,算算也一年多了,组织上是想让方老回国歇歇,换新人替。连川,要不你跟家里人沟通沟通?”
陆连川说:“你直接把我名字报上去,这期我一定去。”
院长道:“到时候还有家属欢送会,你父母早晚得知道,你可别像上次,还没出就被换下。这次好好说一说……我也知道情况,从感情角度讲,确实不应该让你去,主要是大家想把方老给换回来,让方老歇歇,回家看看……你是野、战外出身,功底也扎实,也出色,是最合适的人选……”
“我知道,我这就跟家里说。”陆连川道,“什么时候走?”
“下周一出。”院长道,“后天开个欢送会,咱们就出。”
“院长你带队吗?”
院长是个参加过二期救援的老经验,他点了点头,拍了拍陆连川的肩膀,说道:“去跟家里人好好说吧,我是希望你也在队伍中的,连川,这是个不错的经历,经验对医生来说太重要了,你一定要跟家里人讲明白。”
“好。”
陆连川这头答应得好,掐着外婆午睡的时间点到了家,国际援助志愿队的事一个字不提,只说:“我最近可能要出去一趟,跟温槿一起,到外地参加一个项目。”
陆爸问他:“温槿的项目,你跟着去干啥?”
陆连川想了想,慢慢圆着自己的话:“我是医疗支持,那地方医疗水平跟不上,我们院去支援一下,提供技术设备,主要是保证温槿这些科研人员的日常健康。”
他尽量让自己这段话听起来没有重点,不露馅,且平和无危险。
实话说,陆连川觉得,自己这番话说的也没错。
他确实是要去一个医疗水平跟不上,条件简陋的地方进行支援任务。
陆爸陆妈问:“什么时候回来?”
陆连川耍了个心眼,他道:“那要看温槿他们什么时候把项目完成了,多则一年半载,少则几个月。”
陆妈一听,要上楼给他收拾行李。
陆连川怕她吵醒外婆,连忙道:“不用了,温槿都收拾好了。”
陆爸问他:“怎么就你一个人回来了?小槿呢?”
“她先走。”陆连川说,“我们跟医院的这些仪器一起过去,特地错开了。”
陆爸沉吟许久,追问:“大概在什么位置?哪个区?”
陆连川装的是滴水不漏,开口就道:“北边,温槿他们做的项目还能上哪去?应该是进入试用阶段,在戈壁滩那头做实验。”
“谁负责?”
陆连川装傻充愣道:“温槿的我也不知道,我们是院长负责。爸你别问了,天天的,就咱家烦,出去执行个任务还要向人家负责人打听,我多大的人了……走了啊,我回去交接下工作。”
陆妈拉住他:“不等外婆起来,跟外婆说句话吗?”
“不用了,到时候安顿住,我再给外婆打电话吧。”陆连川心想,外婆比爸妈可难骗多了,老人家是情报专业出身的,只要他的表情管理有一瞬间不合格,就会被外婆捕捉到,进而旁敲侧击,问出实话来。
医院的工作交接完了,家里人也糊弄过去了,外婆再打电话来,陆连川都没接,而是给冯羡打了个电话:“你来,给你交待个事。”
他得给冯羡交待一下,省得冯羡这边出差错,穿了帮。
冯羡要接女儿,顺路把陆连川捎上,依然去了幼儿园对面的奶茶店,两个大男人点了两杯奶茶,坐下,开始交接任务。
“我准备跟着第七批援助去果特里共和国,我跟我爸妈说是去戈壁滩支持温槿工作了,到时候你回家要碰见我外婆,别给我说漏嘴。”
冯羡吸了口奶茶,呸呸了两声:“怎么这么甜……你放心飞,我这边绝不会出差错掉链子。”
陆连川幽幽叹了口气。
冯羡道:“怎么又是一脸苦大仇深的?怎么了?对了,温槿出任务去了?”
陆连川一怔:“你怎么知道?”
“我媳妇说的。”冯羡道,“还把护照带上了,出国境了?”
陆连川点了点头,竖起食指在唇上碰了碰,示意他别说。
冯羡做了个封口的姿势,问道:“你俩是去一个地方吗?”
陆连川道:“应该吧,反正驻扎基地也就那几个。”
“怎么,老婆走了,你心里空了?”冯羡逗他,“看你那副德行。”
陆连川皱着眉,轻声道:“其实……她走之前,我俩吵了一架。”
冯羡:“哎哟!这可不好……为什么吵啊?”
“因为我哥。”
冯羡:“啧啧……”
他刚想安慰一下陆连川,不想这厮竟然抬起头,一脸傻笑地说:“对了还没跟你说,我们俩误会了,特傻……她不喜欢我大哥,她喜欢我。”
冯羡:“……哈?”
陆连川跟个三岁小孩似的,眼睛亮晶晶的,声音都甜了:“真的!她亲口说的,嘿……”
还没嘿完,冯羡送了个白眼,问道:“……这不挺好吗?所以你怎么吵起来的?”
“她说我傻。”陆连川道,“说一想起来我误会她,她就生气,然后她把鞋一脱,两只,全扔我头上了,别说,扔的还挺准!”
冯羡想,可算是没救了,温槿那两只鞋怎么没把你这个傻子给砸死?瞧把你高兴的。
冯羡这么想着,也这么问出来了:“看你们吵个架这么高兴,刚刚皱着眉苦哈哈的给谁看?”
陆连川迅速收了笑,叹了口气,说:“她说要跟我离。”
冯羡不吐槽了,这一句吓得嘴里的奶茶都苦了,连忙咽了问陆连川:“什么时候?走之前跟你说离婚吗?”
陆连川道:“没说……一整天没见她人,就给我了一张离婚报告。”
陆连川从口袋里取出那张叠成方块的离婚报告,打开,递给冯羡:“你看,我琢磨了一晚上……觉得她可能是在试探我?”
其实陆连川掏离婚报告时,冯羡就觉得,这路数有点熟悉。
等冯羡拿过来,看见那熟悉的行文风格,那熟悉的几大行申请离婚的理由,冯羡以手握拳,放在嘴边,轻轻咳了一声。
这怎么看,怎么像他媳妇的作风。
冯羡也皱起了眉,语气沉重道:“这个吧……其实是不作数的。”
“我知道不作数。”陆连川捂着心口说,“但我看见这个心慌。”
冯羡道:“这种吧……我媳妇经常干,我家有一抽屉的……离婚申请报告,但你看我跟我媳妇,不还好好的……”
陆连川沉默数秒,忽然抓起桌上的奶茶,吸管朝向冯羡,当枪指着威胁他道:“快点说!是不是你媳妇教的?!”
冯羡:“别别别别挤!卧槽我还得接我闺女呢,就这一件干净的,你别挤!!”
陆连川瞪着眼,拍桌道:“是不是你媳妇!!”
冯羡:“有嫌疑、有嫌疑!!”
“你媳妇天天不教好的!”陆连川道,“讨厌不讨厌!你俩跟我俩情况会一样吗?!”
楚政政是冯羡自己追来的,俩人都是‘一丘之貉’,臭味相投狼狈为奸后,把不正经当情调玩,平日里画风就是小作怡情,大作欢腾,两人你情我愿,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陆连川想想就冒火。
我跟温槿正正经经恋爱,跟你俩那非正常画风会一样?
“我媳妇作是作点,但我喜欢!”冯羡抬着胳膊护着头,嗷嗷道,“谁让你媳妇脑子直,教什么就学什么啊?”
“你还敢说温槿!”陆连川作势要挠。
冯羡:“靠!!祖宗你别丢人现眼好吗?!理智点!!啊啊啊!!这不管我事啊!老师教啥学生就学啥吗?你媳妇偏要学,你怪我媳妇教是咋回事?”
“我这辈子都没想过家里会出现离婚两个字!”陆连川气道。
冯羡因还穿着军装,实在不适合在公共场合丢面子,迅速整理仪容,正经道:“不是,人家给你张离婚报告,你生气正常,可你也不能乱撒气啊!”
陆连川一言不,阴着脸把离婚报告叠起来,收好。
“没事。”冯羡道,“真要是我媳妇手把手教的,那我可以拍着胸脯跟你讲,九成九是吓唬你。”
陆连川抬头:“剩下那一成呢?”
“剩下的一成看你表现。”冯羡不愧是收离婚报告收到手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男人,点的非常到位,“所以你积极主动点,多哄哄就好了。另外就是……”
陆连川挑眉:“你说。”
“温少校既然说了,喜欢林峰哥是个误会,那你以后就不要再提这事了。”
陆连川哼笑一声,心情舒畅了些。
冯羡好死不死又接着道:“积极主动往自己脑袋上扣绿帽的,可能就你了吧,我觉得人家是气你傻。”
陆连川瞬间拔出吸管,当刺刀使,戳冯羡的手。
冯羡躲闪速度也快,像猴,叽里呱啦跳开闪人,可见女儿是遗传他的没跑了。
“你容嬷嬷啊,吃的是炸、药牌陈醋吧……有病。”
陆连川不忘提醒:“以后管好你媳妇。”
冯羡:“你有本事看住温槿,别让她跟我媳妇学啊!”
陆连川:“先看好你媳妇!”
冯羡:“有本事看好你的!”
俩媳妇都不在身边的大男人你一言我一语,幼稚地‘战’了起来。
第七批国际医疗援助队欢送会热热闹闹召开。
席间,志愿参加救援的医务工作者们跟亲友们洒泪拥别。
只陆连川一人,胸戴大红花,站在角落傻笑。
院长瞧见了,觉得他形单影只的着实可怜,过来安慰他。
“连川啊,一个人在这儿笑什么呢?”
陆连川说:“我在想我爱人。”
院长噎了一下,又问:“对了,你爱人是温槿对不对?她怎么不来送你?”
陆连川说:“送什么,我这不是等着跟她团聚吗?”
他修长的手指捏着裤兜里的结婚戒指,低声一笑。
“马上就团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