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男人喝了不少酒,说了很多话。
之后他再没来过,倒是有封未署名的厚厚信封被寄到了店内,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沓沓皱着边角的零散纸币,寄信人很贴心将份额相同的用皮绳绑了起来,收银核算后刚好是两瓶威士忌的价格。
酒和人是不同的。
酒饮来味苦涩口,颇为难咽,唯聚友两三方能上量,开胸胆也好,吐豪言、诉壮语也罢尽在酣时,它是人们抒词或寄情的佳品。当然伤情之人非在此列,他们好孤身独酌,那些借杯酒助眠或养生的名流贵妇亦是如此。所以酒是种外冷的造物,初尝不为人喜,然随着了解愈深,愈是让人醉意。
人呢好动不好静,是种群居动物,喜结友,乐识人,善聆音抒言,好卖弄却难隐忍。外热内冷,独陌时引颈纳头宣为知己,熟时反倒多了客套蒙生疏意,相知愈甚,言辞愈减,越了解越让人萌生逃离的渴念。
所以林易知从不奢望和那些将故事分享给他的人做朋友,洒脱惯了便会懒得去为维系某种关系而耗损心神。独男人将钱寄回的举动让他头痛,那酒是用来换取故事的介质,谈钱的话未免沾了俗套,再者说来,他亦非是个爱占便宜的人,凭白得了故事倒让他成了亏欠的一方。
在林易知看来,真正让故事存具趣意的当是它们的不同,不同的框架,不同的结构,不同的主题,不同的背景调调等,这才是他去体验斑驳人生的原动力,而非一些单一的,新汤呈旧药的换皮之作。
不是每个拾荒者都卧于街头巷口、人聚之所靠乞食度日。亦非每个失意者都走不出内心困境阴影,贫者搏命数载未必都能鱼跃龙门乘风入海,富者挥金半生亦未见皆散尽家财,跟风作投亦会亏盈参半,未必每次都能赚个钵满或输个底掉,正是如此这充斥着欢笑苦痛欲趣悲愁的人间才会让人留恋向往。
无谓平凡或壮阔,每段人生都是精彩的,它无模板可依,无规律可循,不像某类靠主线导引的副本游戏,给份攻略钻研片刻便可杀出重围。它更像是一个开放世界待你探索,虽仍为一定规则所限,却多了无数可能。
就像男人所言:“我很喜欢Chess里的一个术语叫‘落兵升变’,就是当代表士卒的棋子在抵达对手棋盘底界时会升变为除自己和王棋外的任意棋子,至于变成什么在于你的选择。这便是它的魅力所在,不似围棋那般跳脱,更不似传统象棋那样死板,初寻陈规于识海争渡,入世则百态尽显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棋盘恰似规则,外是刑典所载,内是趣意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