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永夜一怔,眼里闪过了明显的诧异,显然没准备从她口中听到这样的话:“怎么突然说这个?”
风芷静对答自如:“你说过,在这里想活下去,就得学会狠辣果断。但光有狠辣果断也是不够的,必须要有相应的实力做支撑。我想从现在开始为自己积累一些筹码,保命的手段总是不嫌多的。”
这倒是实话。就像她教盛则其多抽出时间锻炼一样,经历了那天晚上的事,她就意识到,天昙确实是一个残酷贯彻丛林法则的世界。弱肉强食的原始本性,由于失去了规矩的束缚,在这里都被无限放大。你不去招惹别人,别人也会来招惹你。
那晚能够脱险,靠的主要是机智和运气。不过说是计谋,说到底也只是赌运气的一些小聪明,但好运却不可能永远伴随她。关键时刻,只有实力最靠得住。
“想法不错。”慕永夜听后,却是略带嘲弄的瞥了她一眼,“不过你底子太差,就算日夜苦练,也提升不了多少。”
“提升不了多少,总比一点都没提升好吧?”风芷静反唇相讥,“说不定到了生死关头,多提升出的这一点刚好就能让我保命呢?”
慕永夜沉默下来,似乎也认可了她这样的“动机”。半晌,他忽又抬起头:“还有一个问题。”
“为什么是我?”
这是一个更现实的问题。风芷静暗自苦笑,如果有选择,她也不会跑来找他。但谁让自己的同伴都不是战斗系的呢?菲丽卡教小雨的魔法,和自己根本不是一个魔法体系的,她学也学不了。盛则其更是帮不上忙。放眼日界,这跟踪者倒是自己认识的“第一高手”了。
跟他打交道固然很危险,但始终没有战斗能力会更危险。两害相较取其轻,风芷静只能来向他开口了。
“在这里跟我保管着相同秘密的人毕竟是不多的,不是么?”她朝他从容微笑,见他仍是一副不屑状,她扬了扬嘴角,笑容更是灿烂。
“还有,我能说是因为你比较帅么?”
……
从私心里,慕永夜并不想放一个外人过度接近自己的世界。
过多的接触就可能产生感情,有了感情就有了羁绊,有了羁绊就会造成失去时的痛苦。
虽说这不意味着他会对风芷静本人产生什么感情,但自己若要长期训练她,就等于让她成了自己的半个徒弟。如果有一天她被别人杀了,或者是她冒犯了大人,或许自己还不得不奉令取她性命。
亲手堆的积木毁于一旦都会令人不快,何况是一个活生生的徒弟呢。
可是,在他想要拒绝的时候,他却意外的现,他现在就有些为她将来的死讯感到可惜了。
她确实是个与众不同的女孩。这日界的后宫他见多了,一个个只会挖空心思取悦大人,私底下又不断勾心斗角;这里的婢女他也见多了,嘴里永远只会说两句话,“谢主子”,“主子饶命”,卑微得完全不像是一个真正的人。
风芷静算是这些花瓶美人中的一股清流,她聪明,理性,果敢,清醒的明白自己需要什么,不会像普通女生一样感情用事,该狠时也能狠得下心,她确实具备在这里生存下去的一切必要素质。如果就因为实力不足,死得太早,的确是会令人惋惜的。
他是习惯把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的人。如果横竖都要为她惋惜,倒不如提早做点什么,尽量让她能活得更久一点。
于是,他答应了开始训练她。
训练的过程是枯燥的。慕永夜显然是受过专业训练的人,他知道该怎么从零基础开始训练新人。而这些训练,无疑都是能从新人身上扒下一层又一层皮的。
风芷静却也顽强,无论他安排的训练项目多苦,多累,始终都是咬着牙照做不误,汗水在骄阳下滚滚而落。慕永夜在旁看着,尽管从未开口称赞,眼中却是悄然闪过了一丝欣赏之色。
单调的训练实在是没什么好看,三个见证者又转场去看了江冽尘那边。
江冽尘已经查了一阵,在他这么翻遍天昙,只为挖出两个人的地毯式搜索下,就算是一只蚂蚁都逃不过他的追踪。而根据下属回报来的消息,外界确实是一直都没有池爱的消息了。
看来风芷静没有骗自己,她如约完成了任务,当赏。
既然背叛者已s,江冽尘气消了也放心了,决定去安抚一下时雨。
他特地找人打造了一条雨滴造型的白宝石项链,拿去送给时雨。
观众们都认了出来,这就是芷静的梦境回忆中,小雨戴的那条标志性的白宝石项链!
“还以为项链是池也或者十羽送的,原来是江冽尘送的?有点意外又有点小开心是怎么回事!”
“而且江和雨都是水滴的意思,不说了今天又是做柠檬女孩的一天[柠檬][柠檬]”
“江冽尘实力宠小雨啊[害羞]重点是小雨之后也收下来了,跟朋友做饭的时候都戴着!这是不是表示他们的关系在这里开始有转机了,我的江雨CP要成真了嘛[卖萌]”
“只有我还在心疼池爱吗?江冽尘派人杀了他们,带回来的信物就是项链,现在送给小雨的也是项链,说他没想到这一层我都不信[再见]小雨竟然还收下了,她真的不配他们两个为她出生入s[再见]”
“小雨心里清楚池爱没s啊!而且江冽尘送的礼物,她要是怎么都不收,江冽尘也不会放过她的吧。一开始把小雨抓来的是江冽尘,派人杀池爱的是江冽尘,弄出项链的也是江冽尘,小雨从头到尾都是被动的,为什么有些人骂小雨不骂江冽尘?”
“这……江冽尘到底是心大还是心毒?”水无念都看愣了,显然他当时也和网友们想到一块去了,“池爱的项链都戴了很久,神内小姐应该也见过他们戴。在她正思念同伴的时候,去送她这样的礼物,怎么想都很奇怪?”
“可能确实有这样的心思吧。”花半夏也微微皱眉,“他想让她一看见项链就想起池爱,想起他们的下场,然后一直记得‘不要再违逆他’。这礼物一半是安抚,一半也是个警告。”
帝王的赏赐,大概永远有不止一种含义。
当江冽尘拿出那条项链的时候,神内时雨只是冷冷看着,不一语。
白色的宝石,在此时却只让她想到缺乏生命力的惨白,冷漠无情的惨白,分外刺眼。
和他此刻的眼神一样,他打量着自己,依然是带着傲慢和居高临下。
她读得懂他眼里的潜台词,他觉得自己应该为这份“贵重”的礼物而感激涕零,应该像其他后宫一样迫不及待的向他谢恩,应该老老实实顺着他给自己的“台阶”下,把同伴受过的耻辱和生命安危都抛到脑后,低眉顺眼的做他的笼中鸟。
但是,在自己这里,办不到。
“谢谢您的好意,江先生。抱歉,我不能收。”
言辞平淡而礼貌,心里却在暗暗嘲讽江冽尘。
什么安抚?她根本不需要,他们本就是对立的。他的人强硬地将她掳到日界来,这座华丽的囚笼,然后剥夺她和菲丽卡的自由。他这始作俑者居然说什么来安抚她,听起来就像个冷冷的笑话。
她根本不需要——一个魔鬼的安抚。她也不想和一个魔鬼绑在一起,然后他还对自己好,对方是个戴着面具的恶魔。收下了他的东西,就和他有了更多不必要的交集,何必呢?他们从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他何必煞费苦心要进入自己的世界?
想起菲丽卡说过的那些话,想起他做过的那些事,神内时雨心里终究没有按捺住这种想法——她第一次用菲丽卡的眼光审视这个恶魔。先前的挣扎她记忆犹新,她怎么可能接受这个恶魔的好?永远不可能。
“你不是担心你朋友的安全么?”江冽尘同样将她眸中闪动的抵触看在眼底,他却也不恼,唇角勾起一个冰冷的弧度,提起项链,轻缓而郑重的为神内时雨戴上。
“——戴上这条项链你就是日界的女主人,这里的人,全部都要听你号令。今后你的朋友,也将是日界的座上宾。”
这一句话,他说得狂放而不失温柔,声音微带一丝凛冽的寒凉,语气平淡之余,却是威风尽显,犹如天下尽在掌握。
弹幕:“这不就是‘我的江山你为后’的意思嘛,苏炸了啊啊啊啊!!要是有个男人能跟我说这样的话,我一生都值了!小雨还在等什么啊,答应他啊!这些池也能给你吗?”
“还苏呢?这话很无耻好吗?你们自己想想,在江冽尘的认知里,池爱都已经被他派人ss了,他还能这么面不改色让小雨为了保护他们收下项链呢。假设池爱真的s了,小雨又在不知情的状态下妥协了,她却不知道她想要保护的人一开始就已经不在了[心碎]”
“他说的应该也不止是池爱吧,还有菲丽卡啊,芷静啊,双墨啊,还有小雨其他的风界同伴。能拿来要挟小雨的人一抓一大把[捂脸]”
“日界的女主人”——话中绑着不可置否的命令,他的靠近仿佛一块令人窒息的黑布,让神内时雨觉得分外恶心。她屏住呼吸,竭尽全力不想让他们的气息交织在一起。
自己什么时候答应过他这种话,她从来就没承认过自己是日界的人,这个魔鬼却硬生生地在自己面前宣告自己就是他的所有物,他把权力和地位给她,可她从来就不稀罕,也不需要。
这一刻她只想逃离,项链却像沉重的枷锁,让这个魔鬼压住了自己。难道因为她实力不够,被掳来这里,她就该听从他全部的号令,她就该沦为他的所有物,戴上枷锁?
对,也许他是好意,但她根本不需要这份权力——否则,就是在背叛风界,背叛她奉为圭臬的原则,背叛她的信仰。
神内时雨捏住了项链的扣子,想要摘下,鼓足全部的勇气,每一个字都铿锵有力:“日界的女主人?江先生,请问,我什么时候答应过您吗?对不起,我不要。”
江冽尘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这样直白的拒绝显然已经触及了他的底线。眼中凶光一闪而没,又再度被冷漠压下。而后,他微微俯身,凑近她耳边,声音放得极轻极柔,就像在说着甜蜜的悄悄话,但在这温情表象下,话中之意却是令人不寒而栗:
“我送出的东西就不会收回,不要挑战我的耐性。如果我告诉你,这条项链,代表的是你朋友的生命。项链在,他们就在,项链不在——他们就亡!你还要拒绝吗?”
“你……”他吐出的每一个字,听在神内时雨耳中都像滚滚的雷声,她的世界被这番话狠狠冲击,岩浆喷涌而出,熔化了她嘴边的每一个字,每一句话。
她下意识地摘下腰间的宝石护符,捧在手中,低头凝视着它,心里轻轻地呼唤着谁,还有那句“怎么办”。
宝石护符上,一道影子一闪而过,她却看得无比清晰——那是只金黄色的小绵羊,青绿色的眼瞳像宝石一样明亮,脖子上用绿色的丝带挂着金色的小铃铛。她曾在梦境和幻境中,好几次见过它,每一次见到它,她都会觉得无比心安。
但这次,却有什么东西强硬地切断了这种联系,不等它开口,这道影子就如光般消失。神内时雨紧紧地握住了宝石护符,声音却轻轻的,带着穿透她心弦的思念,笼在她的心里:“弗洛拉,怎么办……为什么……你不在……”
唤出这个名字的瞬间,她的鼻子酸酸的。她好想弗洛拉,可是它却不在身边,关于现实的记忆还是一大片空白,它在自己心里的影子却越来越清晰。
第一次在梦里见到它,她还想不起它的名字,可是今天,她想起来了,它却不在自己身边……
如果它在就好了,也许她就知道怎么办了。但是,现在她只能沉默,不知所措,无法回应,只能等他离开——上演这些日子里荒谬的戏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