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挤的人群中,明季同也走了过来。目光只在天符师考场前停留一瞬,就转向了身旁的叶朔。
“叶朔,总是深藏不露的感觉好玩么?”
“之前灵符师那道考题根本就不难,你竟然想了那么久,我当时就觉得很奇怪。刚才我专程去向考官打听了一下,他们可是都对你最后的成品赞不绝口啊!”
明季同说到这里,眼中也闪烁着兴奋的光彩,“尤其是你的阴阳合一,这是‘道’的精髓,特别是你又能把它阐释得那么好……”
那只是对你不难吧……叶朔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对于他这个直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究竟答了些什么的人,听多了对方的夸奖,脸上难免有几分烫,勉强笑了一笑:“你不知道,扮猪吃老虎也是一种乐趣啊。”
明季同哑然失笑:“我可不想一直被你吃。”目光转向不远处等候的灵符宗队伍,朝着叶朔匆匆点了一个头,道:“那我就先回去了,宗门大比的时候,再一决胜负吧。”
望着他的背影,叶朔心头暗生赞许。如今这万众瞩目的天符师考场,明季同至始至终都没有放在心上。他不需要仰望天符师,因为他知道,将来自己也会站在同样的高度,甚至是更高。这,或许就是一个强者该有的心态吧。
围观的队伍仍在不断扩增,叶朔也在人群中被挤得东摇西晃。但即使是在这样的环境中,他仍是敏感的注意到,苏半夏的情绪有些不大对劲。她痴痴的望着那一条遥远的通道,仿佛望着咫尺天涯的距离,目光中并没有大多数人的好奇和崇拜,反而凝聚着一种深深的忧伤。
“半夏,你怎么了?”
苏半夏微侧过头,看着不知何时站在自己身边的叶朔,默默的垂下了视线:“我只是想起,如果阿泽还在,总有一天,他也一定可以走进这条通道的……还有,我曾经跟表哥约好了,今年要一起考八印。以前他看到大师兄的八印徽章,就觉得很帅气,一直盼望着自己也能戴上……”
叶朔听得一阵无奈。这丫头的触景伤情也太严重了吧?怀念殷泽也就算了,怎么连苏言默都惦记上了?他并不擅长安慰人,此时只能搬出常规的套话:“所以你就更要努力,让他们也能以你为荣啊。”
苏半夏点了点头,眼中的忧伤却依然没有消退。叶朔也是无可奈何,看样子,除非是等那个准天符师考核完毕,才有可能转移苏半夏的注意力了。此时他也只能将焦灼的目光重新投向前方,和拥挤的队伍一齐朝前挪动着。
这样的混乱不知持续了多久,正当众人都等得有些疲倦时,队伍的后方,忽然响起了一道懒洋洋的声音。
“里头的人怎么还没结束啊?都让开让开,我要考核了。”
一名身穿宽大黑袍的少年缓步行来,袍摆上绣着一条条华丽的金丝,彰显出一派无声的贵气。面容很有几分柔美,如同是从画卷里走下的美少年。
慵懒的目光从人群中掠过,却无一人入得他眼,唇角保留着一个妖娆的笑容,但在他的眼底,却始终沉淀着一种深深的冷意,如同万年不化的冰山。从灵魂深处散出的阴森气息,更在他微笑的假面具上割开了鲜明的裂纹。
也因此,这虽是一个表面看来温和无害的少年,人群中却没有任何人敢与他过度接近。随着他一路走来,手掌随意的来回摆动,将拦路之人一一拨开,而队伍也果真配合的两两外分,为他让出了一条通道,尽管有许多人尚不知自己究竟是为何而让。
那少年经过叶朔身侧时,同样是目不斜视,手掌随意一拨。叶朔立时就感到一股阴劲通入体内,脚底不自觉的跌出数步。灵力登时自运转,将侵入的阴劲化解。
在下意识的护住苏半夏时,叶朔紧盯着那少年的目光,也升起了一层浓重的戒备。这个人……不简单啊。
那少年一直旁若无人的走到了考场前,在大门前终于被拦了下来。
负责秩序的工作人员面容严肃:“你是第一次来考核么?怎么连规矩都不懂?现在里面正有人在进行考核,你给我老老实实在这里等着!”
那少年闻言,扬起视线,露出了一个绝美的笑容:“看来你还不知道我是谁。”
工作人员不耐道:“不管你是谁,只要到了这里,就都得按规矩办!……”他义正辞严的声明,在看到那少年手中的一块黑漆令牌时,忽然就像熄了火一般,瞬间哑在了喉咙口。
“现在知道了么?”那少年又将令牌朝他眼前凑近了几分,唇角的笑容更加妖娆。
工作人员死死的盯着令牌,面上竟是飞快的现出了一种恐惧之色,沉默片刻,忽然转过身,疯狂的拍打起了紧闭的房门。而那少年已经收起了令牌,一脸玩味的抱肩静候。
不过片刻,门板就被人大力拉开,一名考官探出脑袋,愤怒的声音被刻意压低:“怎么回事?不是早就说过了,考核期间任何人不得打扰吗?”
那工作人员急得跳脚,一把拉过考官,附在他耳边匆匆说了几句话。瞬间,那考官的脸上也浮现出了如出一辙的惶恐,又惊又惧的打量了一旁那少年几眼,掉头就冲进了考场。
那少年一直是背对是众人,方才一众考生虽然看到他拿出了令牌,却无法看到牌面的具体样式。此时也不由暗暗诧异,此人究竟是有多大的来头,竟然能让考官不惜破坏考场规则?
这一回没过多久,考场中就有一名少年被考官推搡着,一路赶了出来。此时的他脸色苍白,双手紧紧的抱着头,面容相当痛苦。显然是在精神力释放途中被强行打断,对他的精神留下了永久的创伤。
这样的情况叶朔之前就听弥慎说起过,精神一旦受损,就很难再恢复如初。越是高印阶的符师,受到精神反噬的冲击也就会越重。如此一来,恐怕他不止是要从天符师的巅峰跌落,就连他今后的符师生涯,都是彻底的毁掉了。
这一切,显然这名少年也是一清二楚。此时他踉跄着走到一旁的长椅前,颓然坐倒,紧紧抱着自己依旧刺痛不已的头部,崩溃的大哭起来。
苏半夏看得满心同情,主动坐到了他身边,轻轻拍抚着他的背部,柔声细语的安慰着他。那少年的呜咽声却依然凄厉,如同一头受伤野兽的悲啸。
但这会儿除了苏半夏,却已经没有任何人再理会他了。考场中涌出了五六名考官,将那嚣张的黑衣少年簇拥在正中,争先恐后的露出讨好的笑容。
“这位考生……按照考场的规矩,还请您先出示一下准考牌可以吗?”
那黑衣少年漫不经心的点了个头,在长袍的几处口袋中随意的翻动着。好半天才摸出一块准考牌,顺手抛了过去。懒洋洋的音调被拖得极长:
“我叫慕含沙,九幽圣使,这个身份能加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