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的导演在开启一个新项目时最重要的工作多半是打磨剧本, 而剧本已经不需要再打磨的尹作家转行当导演,她最重要的工作是测试,身体能接受的工作时长。
电影导演是个即累又轻松的工作。
影视既然能被称之为工业就代表内里职能划分很细致, 理论上由各个小团队组成的制作组每个部门都有各自的负责人,总导演是各位负责人的顶头上司, 他要是想清闲点,可以把所有的事都交给下面的人去做,自然可以很轻松的工作。
但所有当过上司的都知道,指着什么事都由底下的人办好是不可能的,想要为项目好,明面上只是坐在办公室里指点江山的老板,背地里可能比所有人都累。
尹希诺就很累,这是她真正意义上首次执导长篇电影,处|女|作。不管她怎么给自己灌鸡汤说啥只是玩个爱好, 不用搞得那么累。但她就是忍不住, 事事关心,就把自己搞得很累。
比如服化道, 美术导演的活儿。常规流程是总导演告诉美术导演,他想要什么风格或者跟某几部电影类似的东西, 美术导演弄个ppt来给总导演展示。
他们组的美术导演虽说不是业内顶流但也是一流的, 尹希诺又不缺钱自然要找好团队啊。好的团队做事很有章法,不止走常规流程按照导演想要的做了演示ppt给尹希诺看, 还做了两版让导演挑, 很靠谱了。
说实话,美术导演提供的两版尹希诺都觉得不错,是可以落地执行的不错。但她还想要更好,就是那种做到极限的好, 好到除了那一版再不会有更好的好,好到完美无缺一点刺都挑不出来。
为此,总导演跟美术导演说,我觉得还可以再进一步。
此前已经跟总导演沟通过她想要什么,也达成了她想要效果的美术导演,就不太能理解所谓的再进一步具体要怎么进。双方自此开始漫长的,让两人都很累的沟通。
甲方表示你现在很好但我想要更好;乙方蛋疼,怎么样才算更好?
又比如,外景地的选址。
这个是摄像导演去跟进,流程是一样的,按照导演的分镜去找对应的外景地。想找一模一样的当然不可能,大差不差基本框架没变动就行。像是分镜里要有两排巨木的林荫道,只要别找成只有小树苗或者压根就没树的林荫道,其他都可以用拍摄技巧和剪辑却补足。
找场地的问题上总导演没有说什么我想要更好之类的话,这玩意儿更重要的是合适。这方面总导演和摄像导演没异议,但这个环节是尹希诺最累的,纯身体上的累。
按照常规流程,摄像导演把实景地的图片按照分镜稿的角度拍下来给总导演选,行就行不行就换。按照流程尹希诺坐在办公室看图选地方就行,在定下要用哪个场地或者那个场地要拍的场景很重要的情况下她可以去实地看看,再判断判断,这样也就行了。
可尹希诺总是会忍不住,不管哪个景,连还在一选一、三选一甚至于四选一的景,她都会跟着跑四个地方,才能下定决心选哪个。
这很累,都不止是在首尔乃至于韩国来回奔波的累。由于财大气粗的总导演放话全世界都能选,摄像导演就真的满世界选都不考虑制作费的问题,这导致尹希诺就满世界飞。
很多时候她坐七八个小时的飞机就为了落地去看一眼某个景够不够好,扭头又回机场飞回去。尹导演事必躬亲的工作态度,导致她把自己弄得非常累。
组内倒是没人对总导演的工作画风发表什么意见,很多导演都这个画风,事无巨细什么都管。再加上众人都知道尹希诺是初次掌镜,人生首部处|女|作,想要尽善尽美也很正常。
制作人对此都没说什么。李沧东不但没有说尹希诺这么做有什么不好,反倒跟小朋友回忆,想当初他第一次当导演也是什么都担心,恨不能有分|身|术,再不然化身八爪鱼什么都干,对谁都不放心只相信自己。
唯一对此有意见还是强烈抗议的是男朋友,李朱赫都要疯了,尹希诺的身体根本扛不住这么高强度的工作。
项目组建不到半个月,尹希诺被男朋友压进医院了。
也不能怪男朋友啦,此前李朱赫也一直担心来着但都憋着没说,他也为女朋友开心啊,尹希诺很开心她能掌镜,他自然为她的开心而开心。
可随着项目推进,女朋友卸了妆的脸愈发苍白。今天一大早,李朱赫都要出门了,发现昨晚让他早上叫她的女朋友还没起床,就过去摇她,摇了居然没反应,这给男朋友吓坏了,差点以为她又厥过去了,立刻叫救护车。
救护车还没来,动静过大的男朋友还是‘吵醒’了女朋友,尹希诺有气无力的让男朋友别闹,她自觉她声音很大,在男朋友看来她是濒死求生,根本不给女朋友反抗的机会直接给送医院了。
由于还要上班,兵役没有请假这一说,只有逃逸被通缉。没办法请假的李朱赫万分不放心的把女朋友拜托给救护车上的医生,紧急呼叫助理去医院盯着,他得去上班。
这一上午李朱赫都提着心,中午休息飞车去医院,还没进病房呢,就在走廊上见到了助理,对方告诉他,尹导在里面开会,探病的事先等一等。
此时李朱赫已经有了火,硬压着去找医生,医生还是老生常谈,得修养,不能累到,大毛病没有,小毛病一堆。见了医生后,李朱赫又回病房门口等了一会儿,中途问助理什么情况。助理表示,就跟他之前打电话说得一样,他到时尹导已经醒了,在开视频会议,好像没什么大问题。
都见过医生了,李朱赫也知道问题不大,老问题啊,身体不好么,他们家这个一直都是得尽心养护的娇花。可娇花为了工作搞得命都不要了,都进医院了还开什么视频会议?
女朋友的视频会议一直没结束,李朱赫看时间不够了,敲门进去,本想劝女朋友悠着点,工作是做不完的,慢慢来。偏偏他进去时,女朋友的视频会议还在继续,他也不方便多讲什么,但心里的火越烧越旺,在看到病床上的女朋友还化了妆靠腮红撑气色时,脸都阴了。
医院距离工作地有点远,再加上得防止堵车,依旧不能在兵役期请假的李朱赫,更没办法在女朋友开会时跟她说什么你要多休息,只能再度把火咽下去,都要憋出内伤了,还是得先走。
这一个下午,李朱赫脸阴到,距离下班的点还有十分钟时,上司就跟他说有急事能先走,反正也下班了,艺人的表情实在有点可怕。
艺人再度飞车赶往医院,路上给女朋友打电话时火已经要烧到头顶了,在电话接通时还是深呼吸,勉强挤出笑容去问病人有没有想吃的。病人跟他说
“你在哪?”李朱赫听她那边声音不对,“我怎么听到什么济州岛登机?电视里的声音?”
“我刚到机场。”
“尹希诺!!!”
尹希诺怂怂的掐断电话,手机再度响起时她都不太敢接,她也知道这次好像是有点过分,但她这不是要工作么。而且她没病啊,蹲医院没意义。
男朋友打来的电话女朋友还是得接,男朋友在电话里化身喷火龙大爆发,凶到尹希诺怀疑他能顺着电波爬过来掐死她。可她真的得工作啊,那怎么办呢?
“这是什么?”
“银行卡。”
尹希诺看着那张银行卡,当然知道物理意义上它是什么,她的意思是,“你为什么要给我银行卡?”
距离人类变身喷火龙过去了六个小时,女朋友从济州岛飞回来了,到家面对的就是化身霸总的男朋友。
男朋友明明是坐在沙发上的,却硬生生比站着气场还足,听到她说什么‘我回来了’也不搭理她,女朋友小碎步坐到男朋友边上,蹭蹭贴贴还是不搭理。
尹希诺一个起跳,小腰一叉,正准备反客为主说点你是不是不爱我了之类的话混过去,男朋友用脚尖戳了下她的小腿让她闪开点,看茶几。
扭头看向茶几的尹希诺就这么看到了那张银行卡,而银行卡之所以会出现是因为
“十亿,够你每天只工作五四三个小时吗?”
霸总虽然话说得有点磕绊,但气场依旧足,充斥着金主爸爸的足,“不够下个月我翻倍。”
目前也算有钱了的尹希诺却没有成为土豪的感觉,只觉得男朋友很壕,“你壕到随手就能拿出来十亿?!”五百多万呢!现金!
“你就说够不够。”霸总让穷人别那么多废话,讲点有用的。
穷人被震慑,一手拿起卡一手拉开霸总为了充气场交叠的手臂,还推开他交叠的腿,往金主大腿上一坐,无限好奇的举起卡,再问一次,“你怎么会有那么多现金?”
霸总在她扒拉自己时白眼都要翻上天了,身体却没反抗她的扒拉,或许意思意思反抗了一下?总之女朋友已经落座人|肉|沙发。
李朱赫还是很生气,气到用头撞她,可他拿脑袋撞她时也是轻轻的,把人往怀里一按,啥霸总的气场都没了,只剩男朋友对女朋友的无奈,“我明明记得你制作费很足,以三年为基础制作周期的项目,怎么就需要你那么赶?”
尹希诺心虚一秒,她其实不用那么赶,这不是忍不住么,试图换话题,“你还没说你哪来的那么多钱。”
“权至龙的版权费,音源网站年终结算。”李朱赫一句话带过,聊重点,“你非得把自己弄得那么辛苦吗?缺钱?”
讲起来其实也不缺钱的尹希诺再度心虚,再度想换话题,“权至龙的钱为什么在你这里?他一年光音源版权费就有十亿?”那么壕?!
并不在意兄弟有多壕的江南太子也不缺钱,“我现金没那么多问他借的。”伸手戳了下女朋友的腰,让她老实点,“你到底休不休息?再这么折腾下去,你真得进医院!”
白天才从医院‘逃’出来的病人还是想岔开话题,“他都已经兵役了版权分账还能有那么多?”
“尹希诺!”李朱赫怒道。
尹希诺抬头就想亲,没办法,没有其他招了。李朱赫拒不接受,掐着奶猫的后颈,以绝对严肃的表情和眼神压迫,警告她。
我很生气!
奶猫呢,突出一个‘奶’字,幼崽最会撒娇了,都已经坐在男朋友大腿上的女朋友到底用什么方法哄好了男朋友,反正也不能写,就跳过。总之,男朋友被哄好了,而女朋友也开始测试,她身体的底线在哪,能维持健康的工作时长底线。
这东西测起来很难,大差不差的话,六个小时左右。
尹希诺开启了每天只工作六个小时的日常,有时候太累的话会再短一点。倒也不是全为了男朋友,更多是项目推进比想象中顺利,好的团队对得起他们的价钱,能让不搞幺蛾子的老板很轻松。再者说太累的话,尹希诺也没什么精神,会在开会时走神,反倒事倍功半,不如还是养好精神再工作。
此事让李朱赫气了很长一段时间,跟兄弟疯狂吐槽。权至龙倒是觉得还好,忙起来大家都很疯,他比较好奇。
“尹希诺收钱了吗?”
“收啦,不然我怎么会现在才还你。”
隔了三个礼拜才还钱的李朱赫表示基金套现需要时间的么,权至龙一乐,“你现在对她还有视金钱如粪土的滤镜吗?”
“怎么可能没有,她了上百亿去拍处|女|作呢。”李朱赫也是笑,“换成你,你没有吗?纯艺术片,不赚钱的,就这么丢水里了。”
权至龙还真不能说没有。他是知道尹希诺自编自导的项目有很多片商想买单的,那位艺术家为了保持作品的独立性拒绝了天价的投资,这都不算视金钱如粪土,那就没有能算的人了。
难得休假能碰面的军人们聊金钱如粪土,而在为艺术工作的导演跟演员聊得是钱。
自尹导缩减工作时间,项目进展缓慢的团队到了2019年夏才进入选角期。此前也有很多演员想跟导演聊合作啦,但导演没时间就一直拖着,拖到现在,想合作的演员更多了。
两个月前,同属商业片领域大导的柳承莞带着尹希诺的系列电影第五部《红茶》回归,上映前,媒体也不知道是挑事还是炒新闻,说什么如果《红茶》的低于八百万,那柳承莞这块金字招牌就砸了。
两年前,柳承莞带着投资两百亿的《军舰岛》征战,在正式定档前,影片光是卖海外版权就已经赚了不少,业内对这部大投资的大片也有很多期待,票房预测时直接打出又是一部千万人选择的名头。可惜,电影以六百多万人次收尾连七百万都没冲上去,不少人还用市场不好试图挽尊。
那部片子其实是很成功的商业片,全球票房四千多万美金,大爆,怎么都是成功的。但国内票房没有预想中的好,就不免给柳承莞招来一些非议,当初电影上映时也出了一点事,也算让他名声受损。
为这,cj定下柳承莞执导前,朴建木专门打电话问尹希诺介不介意。尹作家也成长为可以选导演的作家了,哪怕是柳承莞这个层级的大导,她都能掌握一票否决权。
彼时尹希诺本子都卖出去了,又有自己的‘玩具’要玩,就跟朴建木说,cj决定就行。cj签下了柳承莞,七个月后,电影上映。
七个月,尹导演的项目还没走到选角的那一步;七个月,尹作家的电影都要上映了,还是全球上映,大动作。
既然是全球上映剧组就需要满世界飞去跑宣传,尹希诺再度进入忙碌期,一边跟组宣传,一边继续她的电影。跑的宣传多了,见面的次数也多了,本来半生不熟的导演和作家就熟起来了。
柳承莞在尹希诺问她一些剧组问题的时候,好似是突然想到的,跟她讲,“上映前我其实担心过票房,要是太差,就全是我的问题,低于八百万人次都是我的问题。”
“那是媒体吹出来的,你还真信啊?”尹希诺失笑,媒体按照她同系列前几部的票房增长递进去估算《红茶》的票房,叫出低于八百万就是亏的说法,在作家看来就是海吹。
如今说起时只是闲谈的柳承莞讲起当初也只是笑,“媒体吹的是八百万没错,但cj预估的票房是一千五百万,制作人跟我说这个数字的时候,我都不知道是他疯了还是我疯了。”
这个尹希诺也知道,不过,“片商的话哪能信。”
“片商永远喂不饱没错,片商的眼光也是最毒的。目前市场上所有制作公司都认定你剧本的完成度之高,足以让导演再不大改你剧本的前提下,达成基本的赢利点,至于能赚多少就看各个导演的本事。冲着这个,你的本子任何一条支线我都不能动。”
尹希诺微愣,这事儿她不知道,“真的假的?什么都不能改?”所有支线不能改就是什么都不能改。
“什么都不能改。”柳承莞轻笑一声,也不知道是在笑作家还是笑自己,亦或者是那个跟他说什么都不能改的制作人,“要是签约前他们这么说,我压根不会签约。”
来了精神的尹希诺知道有八卦听,“你被坑了?”
“我以为我被你坑了。”柳承莞笑睨了她一眼,让八卦的当事人了解一下,“前几年你在业内的名声有点奇怪,你应该也听说过,章鱼作家。”
章鱼作家茫然,“这不是夸我是多面手的意思吗?”
“是啊,这也是嫌弃你胳膊太长,手伸的也太长的意思。”导演笑得可开心了,“我跟制作人不是第一次合作,跟你是第一次合作。我们第一次合作你就给我搞事,我差点骂人,我们第一次聚餐的时候,我看你很不顺眼。”
回忆片刻的尹希诺想不起来了,“有吗?”
“有,你没发现,你压根也没待多久。当时你不是要忙处|女|作的事,先走了。”柳承莞一声笑叹,“也是那次我问你剧本能不能调整,你说当然可以,让我决定。我才知道我误会了,不是你手伸太长,是市场更看重你,我得向市场妥协。”
一年后为新电影宣传而凑在一起的导演和作家闲谈一年前的故事,而一年前,或者说两年前,尹希诺还是个为了找到不改她剧本的导演,很是苦恼的作家。
两年的时间也不知道算长还是算短,尹希诺很意外不过两年,她自己都不在乎卖出去的本子导演会怎么改动,短短两年,买下她本子的片商就已经在限制导演改动她的剧本。
怎么说呢,世界变化真快啊。
资本世界一切以盈利为导向,谁能给资本造血,谁就是资本的宠儿。宠儿会被全世界宠着,资本也会围绕宠儿制定一系列新规则。导演能赚钱就是导演中心制,作家能赚钱那就作家说了算。
曾几何时电视剧市场的导演和作家争夺话语权的战争,作家之所以能赢不就是因为他们证明了,他们才是金娃娃。
化身‘金娃娃’的尹希诺凭借《红茶》再给自己的金身刷一层更厚的金漆,电影在韩国本土的票房没有达到cj预期的一千五百万人次,但也是一部千万人的选择,最终下映时票房结算为一千一百一七十万人次。这个成绩谁都不能坏,这部电影的全球票房为六千万美金,爆炸性的好。
金娃娃再度证明了自己的吸金能力,金娃娃的新作要选演员,谁不想掺和一脚呢?
《红茶》下映一个多月后才开始选演员的尹希诺,发现找过来的影帝影后们貌似对她有很大的误会,他们好像都默认她很有钱。
尹希诺目前确实算是有钱人,可这帮演员好贵啊。说好的碰上好作品愿意降价出演呢,为啥到她这都是加价的?
别人一个项目拍一年,她一个项目以三年为周期,演员当然要加价了。
尹导不愿意给那么多钱,她也不是非得用影帝和影后啊,完全可以用物美价廉的中间派么。比如黄金配角当主演什么的,价钱绝对好谈。
“你拒绝了金惠绣?”李沧东不是很理解,“你不是想定她的吗?”
“她太贵。”尹希诺叹气,“我说要签三年,她合约金要翻倍。”
李沧东没听懂,“你缺钱?《红茶》六千万美金的分账不够你用?”
“我也不是非得用金惠绣啊,万一我三年拍不完呢。”尹希诺现在不是很有信心三年就能结束,“我要是拍个六年,光给她的片酬就能拍个小成本电影了,我何必呢。”
这话李沧东懂了,也是哭笑不得,“业内没几个女演员能从少女演到老太婆的,金惠绣是其中顶尖的,不找她,你想找谁?”
“我想改剧本。”
“这么突然?”
主业是作家的导演表示一点都不突然,“我之前跟柳承莞聊过,他给了我一些灵感,本来就想改只是没下定决心。”
“金惠绣太贵让你下定了决心?”李沧东笑出声来,“外面人都说你发大财了,结果你抠抠搜搜的,为了找便宜的演员剧本都改。”
抠搜的有钱人不承认,“我是先想改剧本后来才发现演员太贵。”
“随你,你先改吧,别大改啊,不然之前的筹备你都得换。”
“没问题,稍微改动一下,压缩下制作费。”
‘稍微’改动后的剧本主角从需要一位演员从少女时代演到暮年变为,主角人生的三个阶段,完全可以用三个演员。
比起在筹备拍摄上的磨磨蹭蹭,尹希诺改剧本只花了一个礼拜,速度非常快。都有点不习惯她这个速度的李沧东看剧本前调侃小朋友,看来她还是更适合当作家,看完剧本后则是说,我有点想买你的本子了。
尹希诺一脸懵,你这个才是突然吧?李沧东半真半假的问了句,卖不卖?
“别闹,我这边等着开机呢。”
“你很多东西得重来。”
李沧东摩擦着剧本的封面,也不知道是提醒小朋友还是警告小朋友,或者说是自荐,笑眯眯的讲,“戏中戏中戏的结构很复杂的,需要导演对现场有很强的掌控力,新人一旦调度不好,内核表达的不完善,就浪费了那么好的故事。”
“当初跟我说拍电影是爱好的老师呢?”学生很懵逼,说啥呢?
老师实话实说,“这个本子运作的好,能去三大晃一圈,拿奖的概率都有,你确定你要自己拍?你拍了可能会被骂哦,浪费了非常好的剧本。”
“谁跟我说爱好不用管市场评价的?”尹希诺无语,“您之前连我改剧本都不同意。”
李沧东重新翻开剧本,边看边说,“我之前是没那么赞成你为了省钱改剧本,你又不缺钱。但市场上永远缺好故事,你需要用大量的长镜头去展现这个故事,那很需要考验观众的观赏能力。在观影有门槛的前提下,会欣赏你电影的观众有大概率会挑刺你本子好,但执导能力欠缺,你想好了,你要面对那些非议吗?”
“啊早说是给我打补丁啊,我差点以为您想抢剧本。”尹希诺失笑,不就是做心理预期么,她做好了,“我想过了,如果拍出来的成片很烂的话,我就私人珍藏,外面压根也看不见。爱好么,我玩得开心就行。”
撩起眼皮扫了小年轻一眼的老人家慢吞吞的开口,“谁跟你说我不想抢剧本?”
好剧本,好故事,人人都想抢。但这次,尹希诺不卖,因为那是属于她的故事。
属于作家的故事名为《电影》,电影的主角是电影人,故事就是电影人拍电影的故事。
修改前的剧本是以朴先秀曲折的职业道路为蓝本,讲述小有天才的少女如何在现实的打磨下逐渐成长也逐渐平庸。修改后,故事没有一个能让观众清晰感受到主人公成长的脉络,而是有些晦涩的戏中戏中戏。
镜头最初会以暮年的女导演为了在退休前拍一部人生作品为起点,她的镜头里登场的是中年的自己,那段被家长里短柴米油盐所消磨了天赋的自己。暮年女主的镜头中,青年的自己也在拍摄,为了讨口饭吃坐着导演的职业而拍摄,拍一部少女初出茅庐就成为业内超新星的爽片,好卖。
青年导演镜头里的少女导演也就一十出头,她也在拍电影,她拍摄的是她梦想中年迈的自己。在少女的想象里,她会一直奔跑在追逐理想的道路上,直至暮年也不会放弃追寻她的戏剧之神。
老年、青年、少年,三个剧组会交叉出现在影片里,没有任何外部语言介绍她们,所有人称呼她们都是导演,所有的故事都发生在片场里。
三个片场,暮年导演的片场是少而精,团队成员不多,但大家都很专业很多沟通都直接用专业术语缩写,整个剧组的氛围很融洽。青年导演的队伍很庞大,每个人也都很专业,机器都是昂贵的机器,每个人对导演的态度都很尊敬。少女的剧组就是草台班子,拍摄对她和她的搭档们就是游戏,成天嘻嘻哈哈的,整个现场都很活泼。
这三个片场会在一整部电影里形成一个闭环,电影会以三个场务拿着打板喊出‘第一幕第一场’为开端,再以三位导演以不同的语气说出‘杀青’为结束。
暮年的风轻云淡;青年的下班聚餐;少年的欢喜雀跃。
她们在此时才会变成她,一位走过了无数岁月的电影人。
剧本的主线并不复杂,剧本的主线甚至可以说是有些混乱的,这是个简单的故事,属于电影人的故事。每一位走过匆匆岁月的电影人们,都能在身边的人身上找到似曾相识经历的故事。
这个故事对于只把电影当消遣的观众来说没那么有意思,普通观众认为无聊艺术片的标准也会在电影里呈现。但对于热切的爱着电影的电影人们来说,这是个好故事,好到值得用心打磨的故事。
绝大部分观众电影看到一半再回头看的时候能发现这三个导演是同一位女主人生的三个阶段,但如果从头看,观众会有一定程度的混乱,这就是所谓的观影门槛。
剧本里没有设置任何的外部信息去让观众预想三位主角可能是一个人,这个信息要随着剧情的展开去体现。某种程度上说,这一部电影其实拍了四个故事,电影里的三位导演每个人都拍了一个故事,最后她们合成一个故事,就是第四个故事。
作家掌控文字的功力足以让她在一个大框架里展现三个看似毫无关联的故事,但新人导演是否能做到把三个毫无关联的故事串联成一部电影,就有待商榷。
李沧东是真的想买作家的本子,他想买下剧本后大刀阔斧的改,改成他的人生电影,只保留主线,好体现第五个故事。属于电影之外,他在拍摄电影的故事。可惜,作家坚持不卖。
此前除了建议学生不要太看重世俗的成功之外,教学模式一直走放羊吃草路线的李教授,再三确定作家不会卖剧本后就变成了严师,事无巨细什么都管,按着学生的脑袋拔苗助长,就怕她浪费了这个好故事。
教授突然换画风,学生被折腾的有点辛苦,但尹希诺也在思考,所谓的一流导演和一流导演最本质的区别,该不会只是缺个好老师?
学霸和学神的区别是什么?前者靠努力,后者靠努力加天赋,百分之一的天赋是这两者的天堑,跨过去就是学神,跨不过去就只能当学霸。
尹希诺一直都不愿意当导演,就是怕她再怎么努力也只能当学霸。在作家的领域,她天然是学神。可作家和导演都是讲故事的人,只要故事讲得好,有讲故事的天赋,再叠加一个努力和有名师指导,她未尝不能在导演领域成为学神啊。
“专心!”李沧东拿着‘剧本卷’敲小学生的脑袋,“你整个拍摄的动线是乱的你没发现吗,等现场再调度等到什么时候,你得先准备好!”
捂着脑袋的尹希诺眼睛都红了,困得,她申请,“我们能明天继续吗?”
“为什么?”李沧东板着脸,“你又累了?一天天才干多少事,分镜画了一个月都没画出样子来,你还好意思休息?全组等着你知道吗,组里上上下下都等着开工,你耗费的是大家的时间,做事!”
尹希诺有心想说大家的工资也是我在发,白拿工资不干活天大的好事,摄像导演专门打电话给我让我慢慢来,说他要出去旅游呢!
可她要是敢说一定挨揍,她决定卖惨,“我扛不住的,昨天熬了个通宵今天再熬的话,明天您就能给我叫救护车了。”
严师桌子一拍,很是生气,“你说说你都能干吗!”胳膊一挥,“赶紧走,看到你就生气!”
轻手轻脚起身的尹希诺先给老师鞠一躬再从教授身边跟个螃蟹一样横移去门口,她还是怕挨揍。李沧东看她那样又好气又好笑。
“你干脆听我的卖剧本算了。”
“我不~”
“那你倒是把身体养养好啊!”
“明天见,晚安。”
一年前,作家满世界找合适的导演却找不到,大佬建议她自己当导演。一年后,坚定要当导演的作家被大佬嫌弃,你还不如卖剧本,浪费才华。
怎么说呢,世界变得太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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