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醒来的时候,周锡兵在王汀额头上亲了一口, 语气中听不到得意, 说出的话却带着点儿小骄傲:“看,你现在的脸色就好很多了, 昨晚也没做噩梦。”
他私底下问过中医,气血两亏元气不足的人反而容易失眠做噩梦,因为太虚弱了。
王汀哭笑不得, 谁一大早睡醒过来不是睡得脸上红扑扑的呢。她从周锡兵怀里往外退的时候,腰部明显感觉到了周锡兵的身体变化。
两人一时间都僵住了。周锡兵轻咳了一声,准备身体往后面退的时候, 王汀伸手环住了他的脖子,笑得有点坏:“那你要不要给我点儿阳气?”
她的胳膊又绵又滑, 她的身体又香又软,即使隔着两件厚厚的冬睡袍, 周锡兵也能清楚地描绘出她身体的每一段曲线。她靠在自己的耳边,说出的话混着呼出的气如同小蛇一般,齐齐朝他耳朵里头钻。几乎是同一时刻,他身体的最深处便被这条小蛇给拱得冒出了头。
每天早上六点钟自动开机的小兵兵表示自己很想再自动关机一次。它悲伤地想着非礼勿听非礼勿视, 它才不要一大早就看妖精打架呢。不对, 是妖精勾引人民警察,想要榨干警察的精.血。小兵兵很悲愤,相当羡慕嫉妒恨地瞅着旁边还在无忧无虑呼呼大睡的王小敏。
太坏了!王小敏的主人特意将它自动开机时间从早上六点改到了八点钟, 肯定就是为了空出两个小时的功夫做坏事!
只是单纯地想要周末赖个床王汀, 这一回彻底赖不了床了。她觉得自己仿佛置身在星空下的海面上, 满眼都是碎金子一般的星光。海浪拍击着岩石,扬起了碎玉飞琼,洋洋洒洒混迹在星光之下。雾气弥漫开来,眼前的一切都微微地晃动着,闭上眼睛,都能感觉到雾气在眼角凝结成珠。
她轻轻地低唤了一声,这声细碎的吟哦却成了激荡起波涛的信号。海浪像是被唤醒了一般,猛烈地冲击着岩壁,迫不及待地朝岩石的缝隙中侵占进去。波浪如同被裹挟而来的海藻,反复拨剌着层层壁垒。沉重的喘息声越来越大,她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忍不住“啊”了一声,眼前仿佛有千万颗星子齐齐绽放出礼花。她只觉得一黑,便沉沉地坠入了大海深处。
再醒过来时,她已经洗完了澡,软软地蜷缩在被子当中。周锡兵在她额头上亲吻了一下,低声嘱咐道:“你再睡会儿,我去烧早饭。”
王小敏打着呵欠醒过来,相当尽职尽责地催促王汀:“快起床,你得做瑜伽了!不然会长出很多赘肉的!”
王汀连动一根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只能装死,假装王小敏不存在。
小兵兵在边上没好气地嘀咕:“她已经锻炼过了,而且都将我主人榨干了。”
王小敏好奇不已:“咦,你主人又不是油,怎么榨干啊。”
王汀忍无可忍,伸出手去摸王小敏。闭嘴吧,无知少女,明明被榨干的人是她好不好。
原本计划好的这周六上午去车展上看车,结果因为她的一时兴起跟周锡兵的兴之所至,看车展的时间被硬生生地挪到了下午。
过于酣畅淋漓的早餐结果就是吃午饭的时候,王汀不太好意思看周锡兵的脸。她一边低头数饭粒,一边没话找话:“嗯,吃过饭就帮你挑老婆去。”都说车是男人的老婆,金贵的很呢。
“我老婆不就在我对面坐着么。”周锡兵的一句话,成功地让王汀被嘴里头的饭粒给呛到了。她自觉早就过了容易脸红的年纪,可一时间,她浑身上下都忍不住起烫来,仿佛还蜷缩在他怀中时一样,耳朵跟脸红的尤其厉害。
周锡兵伸手帮她拍背顺气的时候,她的身子抖得尤其厉害。她也说不清是羞还是恼,反正很想找个地洞钻一钻。周锡兵给她倒了杯水,然后看着她慢慢喝了下去,才又往她碗里挟了块虾仁,叮嘱道:“你多吃点儿,冬天就该多吃才能手脚暖和。”
午饭剩下来的时间,王汀打定了主意当鹌鹑,坚决一句话不说。太快了,她心里头有个声音在说话。恋爱跟婚姻是两回事,她还没来得及做好思想准备。
王小敏少女不识愁滋味,各种欢欣鼓舞:“王汀,王汀,帅哥是要跟你求婚吗?他说你是老婆哎。”
它这话一说,王汀更加吃不下饭去了。要是周锡兵真突然跟她求婚的话,她拒绝了似乎非常伤对方的自尊心。可是婚姻大事,她真的要好好再想想。
周锡兵看着她食不知味的模样,有点儿担心:“要不,你再睡会儿吧。我下次注意点儿,早上我没能控制住。”
这饭还怎么吃啊!王汀很想钻到桌子底下去躲一躲,太羞耻了。她勉强靠着汤泡饭,艰难地将大半碗米饭给吞进了肚子。她真不觉得饿,就是腿脚有点儿软,身体跟被拆开了又重新组装过一遍的感觉。即使这样,还想抬头做人的王汀依然强调她没事儿,完全可以胜任去车展看车的安排。
周锡兵有点儿迟疑,又强调了一句:“没关系的,我们明天去也行。你去睡觉吧。”
王汀忍无可忍,伸手掐他的胳膊,这人有完没完啊!哪里有这么夸张。周锡兵顺势抱了她一下,王汀忍不住趴在他怀里笑了起来。原本的尴尬别扭一下子都被笑声冲散了开来。周锡兵轻轻在额头上吻了吻,夸奖了一句:“你真美。”
这话从周锡兵口中出来,怎么听怎么怪怪的。王汀脸上烧,强迫自己镇定下来:“那是,我本来就很美。”
蠢话一句接着一句,他们就跟忘记了语言中枢的存在一般,彻底丧失了组织语言的能力。等走出家门以后,两人都非常识相地闭上了嘴巴,勉强保持身为成年人的尊严。可就是这样,王汀在地铁上跟周锡兵并排坐在一起的时候,只要目光扫到他的脸,还是会忍不住想要笑。
地铁叹气,招呼王小敏:“你主人是不是傻了啊,今天怎么怪怪的。”
王小敏斩钉截铁:“恋爱可以让人类智商直线下降,毫无悬念,她是坠入爱河了。”
小兵兵忧愁地看着自己的主人。它觉得它主人智商也开始堪忧了,居然完全意识不到这个女人欺骗了他。它主人居然还搂着这个大骗子,让她靠在自己肩膀上睡一会儿,明明她就是个专门骗人的大坏蛋。她到今天都还没有告诉主人,她的师兄是个坏人。
小兵兵怀着一颗忧愁的心,只觉得自己看到的一切都辣眼睛。主人对坏女人呵护备至,她靠在他肩膀上睡觉的时候,他还在帮她调整姿势,想让她睡得更舒服一些。明明被靠着肩膀的主人会很累啊,可是他为什么还脸上一直带着笑?
王小敏心满意足地叹着气,语重心长地教训酸溜溜的小兵兵:“这是爱情的伟大力量,你不会懂的。”
炸了毛的小兵兵又开始车轱辘一般念叨齐师兄的事情。王小敏本来想跟它吵一架,一看周锡兵对着隔了两个座位的乘客跟着耳机大声哼歌就皱眉的架势,它立刻乖巧地当个好手机宝宝了。嗯,王汀肯定是昨晚跟着帅哥一块儿夜跑减肥去了,所以今天才这么困。
有午觉习惯的王汀又一次被自家的王小敏给想当然了。他们下地铁的时候,一肚子邪火没地方的小兵兵还在不停地冲王小敏叨叨:“你们到底什么时候才说真话啊?你们一直这样欺骗我主人真的很过分啊!”
王小敏懒懒地打了个呵欠,态度坚定地拒绝:“不要,我喜欢小苗苗,不喜欢陈洁雅。我才不会为了陈洁雅让小苗苗没有爸爸呢!”
小兵兵急得要上火:“那不是单纯一个小苗苗跟陈洁雅的事情。他会害到其他人的。你没有听赵处长他们说吗?肯定不止一个受害者,还有很多受害者呢。那些人就没有爸爸妈妈跟孩子吗?他们的家人会多伤心啊!”
“看不出来。”王小敏高高兴兴地享受着冬天午后的太阳,极为兴奋地看着宽敞的展厅,好多漂亮的小车车啊,每一个都这么好看。它口气凉薄的很,“我一点儿都不觉得陈洁雅的爸妈有什么好值得同情的。小陆陆都说它主人快被陈洁雅吓死了,她还是那么讨厌。”
说曹操曹操到。仿佛是为了论证王小敏的话一样,它的声音刚落下,车展大厅门口就走进了一家三口。陈洁雅的母亲似乎正在哄劝着女儿什么,后者满脸阴郁,看上去不耐烦极了,一直没有好脸色。
他们经过周锡兵跟王汀身边时,王汀听到了陈洁雅的埋怨:“买什么车啊,你们直接拿钱给我才是真的。我想买什么东西,还要你们管!这里的车子一看就是低档货,又蠢又丑。”
陈母的神情既殷勤又焦灼,近乎于讨好地想让女儿高兴一些。陈洁雅却看上去双眼涣散,毫无精神一般。父母都在小心翼翼哄着这个女儿,可惜她并不领情。
王小敏招呼小兵兵看陈洁雅:“她可怜吗?我一点儿也感觉不到。她活的比谁都滋润。”
王汀伸手弹了一下王小敏的脑袋,后者委屈兮兮地泪汪汪,小声嘀咕道:“本来就是嘛,她根本没有接受教训。”
陈洁雅的身上的确没有丁点儿受害人常见的创伤反应。相反的,她似乎被自己的遭遇刺激得更加尖锐。当他们经过一个展区,有男子专门蹲下来,对着车旁礼仪导购小姐的裙底拍。旁边有车友议论这人太过分的时候,陈洁雅冷笑了一声:“穿成这样,不就是为了想让人拍的么。”
这人更加魔障了。礼仪小姐们的着装都是设计更加靓丽一些的职业裙装,就是直接穿着去公司上班也没有任何不妥。王汀无法想象这种穿裙子就是为了让人拍裙底的逻辑是怎样形成的。
她皱了皱眉头,直接拉着周锡兵朝旁边另一个品牌的展台走了。陈洁雅到现在依然咬定了自己没有被绑架过,态度十分强硬。林奇的爹妈愣是在外头旅游没敢回家,很有可能直接旅游过年了。林奇本人则是坚守派出所的值班室,死活不提回家这一茬。陈家人的战斗力由此可见一斑。
王小敏十分气闷,一个劲儿地跟王汀嘟囔:“为什么她一点儿也不痛苦?真想看看所有人都对她指指点点时,她到底是什么样子。”
王汀直接掏出了王小敏,警告性地拍了下它的屁.股。无论如何,一个人在遭遇了性.暴力以及其他伤害后,都不应该再被其他看客嘲笑。
王小敏委屈地乌拉乌拉直叫。太羞耻啦!它还要在手机界立足呢,王汀怎么可以当着小兵兵的面打它屁.股,小兵兵一定会嘲笑死它的!
展厅的中央空调对着王小敏笑:“看你还不乖不?你主人教育你了。”
王小敏委委屈屈地抹眼泪:“她就应该痛苦嘛。”
她痛苦了,岂不是让凶手更加得意。比起惹人厌烦的陈洁雅,王汀更加痛恨那个凶手以及他背后的人。这些人丧尽天良,根本没有任何底线可言。如果说陈洁雅是犯了口业才被选中当小狗,那么小玉呢,还有其他被他们残害的人呢?即使是从事色.情陪侍行业的人,他们也有生命健康权不该受到侵犯。
王汀深吸了一口气,准备将王小敏塞进口袋。在车展这种人来人往的地方,为了防止王小敏被偷,她都是习惯性地将它握在手里的。王小敏“嗷嗷”直叫,它还要看漂亮的大灯跟各种好看的小车车大车车啊,它不要待在口袋中不见天日。
王汀被它吵得头疼,周围的固定资产都在欢天喜地地看着她跟王小敏的热闹。她无奈地捏了捏太阳穴。周锡兵担心地看着她,轻声问:“怎么了,是不是累了?我们过去休息一会儿吧。”
王小敏还在吵,企图证明自己是一只非常有用的好手机。王汀一边摁住它,一边摇头:“没事儿,这辆车你要不要试试?”
王小敏大叫:“王汀,王汀,我可以陪小苗苗看动画片的。”
少女,玩曲线救国这一手是没用的,请直面惨淡的生活。王汀保持微笑,准备将跳脚的手机揣回口袋,身后响起了女童稚嫩的声音:“王汀阿姨,周叔叔。”
她惊讶地转过头,居然看到了齐师兄一家三口。师嫂见了王汀十分高兴,牵着小苗苗的手往前快走了几步,过来打招呼:“哎哟,真是巧。我们带着苗苗去做了检查,定下了下礼拜手术,看到医院门口有人传单说这边有车展,苗苗就吵着要过来了。以前在老家的时候,人家车展会给小孩子气球。”
王汀笑着蹲下了身,摸了摸小苗苗的手,夸奖道:“我们家苗苗最勇敢了对不对?检查的时候肯定表现特别棒。”
苗苗有点儿不好意思地往母亲身后躲,强调道:“我没有哭啊,我就是眼眶红了一下下而已。”
王汀的眼睛笑弯了。王小敏在旁边邀功:“看,是我先现小苗苗的。”
小兵兵跟触器一般,只要见到齐师兄就开始不停地叨叨:“王小敏,你们到底什么时候才会说出真相?”
比起数周前多年久别后的再度重逢,齐师兄已经全然没了当时身着清洁工制服的狼狈。眼前的男子气质温润风度翩翩,一眼就能叫人看出他受过良好的教育,从事着一份在社会上受普世价值观尊重的工作。他冲王汀点了点头,笑容温和:“你跟周警官来看车啊。”
周锡兵已经一把抱起了小苗苗逗她玩儿。他虽然相貌严峻,却很喜欢小孩子。他笑着同齐师兄打招呼:“小苗苗以后肯定是个大美女,师兄啊,你可得看紧了门。”
王汀没有作声,只跟着周锡兵一块儿陪小苗苗玩。她眼睛的余光睇着齐师兄,看到对方平静无波的神态,一时间心头百味杂陈。齐师兄平静的很,有导购小姐往他手中塞宣传单的时候,他也微笑着点头道谢,还问了一句周锡兵打算看什么类型的车子。
“王汀坐着舒服就行。”周锡兵单手抱着小苗苗,跟小姑娘玩石头剪刀布,笑着看了眼王汀,“她说了算。”
她应该害羞的,甚至要掐一下周锡兵什么的。可是面对着满面春风的齐师兄,她却真切地感受着此时正是严冬时节,外面天寒地冻。世界的寒冷并不会因为一间屋子里头的暖气而消失。她抿了下嘴唇,算是笑了下。
师嫂倒是相当热心地帮王汀出着主意:“还是买个大点儿的,以后有孩子了,后座好放婴儿车,出去玩的时候也方便。”她絮絮叨叨地提了不少注意事项,跟王汀讨论电动车的可行性。现在购买有补助,就是出去玩的时候不方便,充电点太少了。师嫂也不瞒着王汀,笑道,“前几年我还特地研究过车子,想着有车送小苗苗上学也方便。现在总算好了,等过两年苗苗彻底好了,我们也能再考虑这些事了。到时候,你可得帮我一块儿参考。”
齐师兄站在边上翻看着导购小姐递给他的资料,眉眼舒展,似乎一点儿也没有被眼下的状况给困住。周锡兵也凑着脑袋过去看,还笑着问怀里头的小苗苗,问她喜欢什么车子。
小兵兵既委屈又伤心,完了,它主人这是彻底在美人乡里头酥了骨头。讨论什么买车子啊,有小孩子要怎么方便啊,主人明明就是丧失了斗志,要被女妖精给腐蚀掉了。主人,站在你旁边的这个人做了很坏的事情啊,你怎么还能跟他称兄道弟呢。
王小敏老气横秋:“你闭嘴吧,小兵兵。这不是你应该管的事情。你看小苗苗多可爱啊,她爸爸不过是在为她报仇而已。哼!要是我能报仇的话,我肯定直接烫坏了陈洁雅的嘴巴,看她以后还敢不敢乱讲话。”
它的声音刚落,已经漫不经心逛了一圈的陈洁雅不知道怎么跟一个展区的导购小姐生了冲突,正大声冲着对方嚷嚷了起来。直到此刻,王汀才能感受到曾经生的事情在陈洁雅身上留下的后遗症,她明显比以前更加易怒了,似乎一丁点儿小事都能让她暴跳如雷。
王汀没有看到陈洁雅跟导购生冲突的始末,等她听到声音抬起头的时候,只见陈洁雅已经揪住了导购小姐的头,正在甩人家耳光。王汀惊呆了,完全没有想到陈洁雅会这么暴戾。以前这姑娘只是嘴炮而已,她还真是第一次见陈洁雅像是要将人往死里头打。
陈母在边上喊着诸如“宝宝,别打疼了自己的手”之类的话,压根没有上去真正拽住女儿。陈父也就是嘴巴上说说,也不动手将陈洁雅拉开。
周锡兵面色一变,将小苗苗递到了齐师兄的怀中,大踏步往前走。这时候车展保安终于赶到了,伸手去拦陈洁雅的时候,还被她一把挠到了脸。王汀跟导购小姐的同事一块儿扶起了这位半边脸都肿了起来的倒霉姑娘。
冲突的起因非常简单,陈洁雅似乎有些精神恍惚,伸手摸车子的时候,手上的戒指没有取下来。导购小姐怕车子被划到,提醒了她一声,就引起了陈洁雅的暴怒。她二话不说,直接上手开始打人。
周锡兵皱着眉头看陈洁雅跟她的父母,沉声道:“这是人身伤害。”
陈洁雅余怒难消的模样,眼睛像是要从眼眶子里头凸出来,梗着脖子冷笑:“不就是想讹钱么,说吧,多少?支付宝还是微信转账?”
导购气得另外半边脸也涨红了起来:“你这人怎么这样不讲道理。”
王汀皱着眉头看陈洁雅。这个姑娘真的跟着了魔障一样,她觉得陈洁雅的心理状态很成问题。即使附近派出所的民警过来处理情况了,她依然没有半点儿认错的模样,态度照样嚣张的很。她的父母连连跟警察说好话,又打了电话找熟人,而后承诺好好赔偿这位导购小姐,才将事情勉强压下来。
陈母陪着笑,祈求导购小姐同意和解:“我女儿最近碰上了点儿事情,心情不好。她年纪小不懂事,还请你见谅啊。”
母亲的话激怒了陈洁雅,做女儿的人立刻尖声叫了起来:“我没事儿,我什么事儿都没有!”
大概是她的反应实在过于激烈,就连旁边的民警跟保安等人都意识到了她的确情绪状态有问题。见导购小姐勉强点了点头,表示这件事算了。大家也就没有再继续揪着陈洁雅不放,只简单教育了她几句。
然而散开的人群并没有让陈洁雅的情绪平静一些,她继续吵闹着大喊大叫。展厅的保安不得不再次过来,想要将他们一家人劝走。
小苗苗趴在母亲的怀中,吓得瞪大了眼睛,小声嘀咕:“妈妈,这个阿姨好可怕噢。”
师嫂捂住女儿的耳朵,轻声道:“我们不看她,我们看这边的车子。”
母女俩准备朝旁边展台走的时候,陈洁雅突然推了一把保安,结果自己没站稳,朝后面踉跄了几下,恰好撞到了师嫂跟小苗苗。被撞的人还没有说话,陈洁雅先自己尖叫出声:“鬼啊!”
小苗苗叫这一声尖叫吓得哆嗦了一下,师嫂连忙抱着她往旁边退。陈母慌慌张张跟上来,安慰陈洁雅:“没有鬼,宝宝不怕啊,我们回家去。都是妈妈不好,妈妈不该拉着宝宝出来的。”
陈洁雅的目光又落到了小苗苗脸上,丝毫不掩饰厌恶:“不是鬼?长成这样,还不赶紧去死嘛。”
她的声音并不低,周围人都看了过来。小苗苗早就到了能够感受到别人好话歹话的年纪,闻声立刻缩着脑袋朝母亲怀里头钻,不敢让人看到自己的脸。周围有人小声的议论着。王汀下意识看向了齐师兄的脸,师兄面沉如水,死死地盯着陈洁雅。
一时间,王汀只觉得自己的脑子“嗡”了一声,在她反应过来之前,话语已经脱口而出:“你还没有死呢,人家凭什么要死?”
陈洁雅像只焦灼的野兽一般,眼睛猩红,愤怒地朝王汀咆哮:“你说什么?!”
“我说你这张臭嘴应该天天灌消毒液拼命刷!恶毒、自私、冷酷、残忍,你有什么资格让别人去死?你自己怎么不先看看自己是个什么德行?垃圾!”王汀死死地盯着陈洁雅,“道歉!给这位导购小姐道歉,给这个小姑娘道歉。你以为你比谁尊贵了?你凭什么侮辱别人?”
陈母焦急地“啊”着,死命瞪王汀:“哎,你这姑娘怎么这样说话呢?你怎么一点儿人性都没有,说话这么刻薄。”
“这两个字送回去给你们一家人自己背着吧!你不刻薄,你不刻薄看着你女儿说这样的恶毒话,你还跟个没事人一样站在边上不痛不痒?自以为是又恶毒,说的就是你们这一家三口。道歉!为你自己的口业道歉!你记住了,你没资格论断别人的生死!”王汀的眼睛始终盯着陈洁雅的脸,不让她有任何躲开的机会。
道歉啊,起码你流露出半点儿悔意也是好的啊!
王汀眼角的余光偷偷睇着齐师兄,心中的惊恐越来越甚。从本心上讲,她现在已经不关心陈洁雅的生死了。可是,她不愿意齐师兄再一次脏了手。如果上一次,他还能勉强用证据不足他不知道来给自己开脱;那么这一回要是陈洁雅再遭遇什么,所有的一切就彻底难以洗脱了。她不想师兄越陷越深,直到在沼泽中彻底没顶。
“道歉,你难道连道歉都不会吗?”
可惜的是,陈洁雅的字典当中没有道歉这两个字。在她的世界里头,人是分三六九等,低她一等的生物,她压根没有搭理的必要。尽管王汀的态度非常激烈,到最后,陈洁雅依然连一句“对不起”都没有。
“没事了。”齐师兄微微冲王汀笑,“随她去吧。”
王汀的心陡然往下沉。她瞪大了眼睛,整个人都要打起哆嗦来了。她看着齐师兄心中的惶恐如惊涛拍岸,飞起了满世界的碎玉琼屑。悲剧是什么,悲剧就是将美好粉碎了摆在人眼前让人看。
王小敏在口袋里头茫然地问自己的主人:“王汀,小苗苗的爸爸为什么不骂这个坏女人啊。她嘴巴好臭噢,竟然敢说小苗苗不好,她怎么不想想她自己有多恶心。”
她宁可齐师兄勃然大怒,甚至朝陈洁雅挥拳相向,起码这意味着这桩事就这么了结了。但是,没有,齐师兄的反应是沉默的微笑。
周锡兵抱住了王汀不住颤抖的身子,以为她是被陈洁雅的厚颜无耻给气到了,安慰了一句:“别理她,不值得。”他皱着眉头看陈洁雅,训斥道,“你这种行为还毫无悔过之心,得去派出所做个笔录。”
王汀突然间逼近了陈洁雅,压低了声音道:“你觉得你很高贵吗?你以为你矢口否认一切就真的什么事情都没生过了么。别蠢了,人家都拍照录像了。你再这么蠢下去的结果就是视频满天飞。出了国都影响不了你的知名度。”
陈洁雅颤抖了起来,眼睛愈涣散得厉害,看着王汀的目光充满的凶狠暴戾。这一瞬间,王汀感受到了她强烈的恨意。可是王汀没有避让开来,而是轻声命令她:“道歉,给她们道歉。”
陈家人离开之后,王汀近乎于虚脱一般靠在了周锡兵的身上。后者抱着她,轻声安慰道:“要不,我们去那边休息区域坐一会儿吧。”
王汀坐在了展区的休息区,周锡兵表达了购车意向,所以导购小姐为他们送来了小点心以及水果跟茶水。周锡兵过去填写单子时,被他哄笑了的小苗苗也跟着去拿印有车子品牌logo的气球娃娃。一时间,休息桌子旁只坐着王汀跟齐师兄两人。
齐师兄取了水果递到王汀面前,轻轻地笑了:“其实你没有必要祸水东引,自己惹麻烦上身。我不会动她的。”
王汀捏着手中的牙签,目光落到了齐师兄身上,后者继续慢条斯理地笑:“一个瘾君子,祸害一家人。冰.毒的心瘾有多重,你应该很清楚。”
王汀的瞳孔猛的收缩了一下。是的,暴躁易怒亢奋,眼神涣散无神,是冰.毒早期成瘾的常见症状。
齐师兄像是感慨一般微微叹气:“你离开临床一线的时间比我还短,怎么反而记性不如我了。有几个人真正戒.毒成功了?她是那种有毅力有志气的人吗?她根本没有责任感可言,她压根就不是能吃苦的人。我何必多事呢?让她自己慢慢折腾去不就好了么。既然他们家这样爱她,她的父母这样疼她,那就让他们继续下去好了。”
王汀的身体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了起来,她盯着齐师兄,半晌组织不好语言。王小敏在她的口袋中茫然地出了声:“王汀,苗苗的爸爸是什么意思啊。吸.毒是很坏很坏的事情啊,为什么我觉得是苗苗爸爸让陈洁雅吸.毒了啊。”
齐师兄慢条斯理地吃着小点心,还赞叹了一句:“我已经好几年没吃过梅花糕了,现在还是这样的香甜。我什么都没做过。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选择。”
她从来都不是一个有意志力的人,自然会拼了命地想让自己舒服一点。
王汀喝下了一口热茶,缓缓地平复自己的心情。齐师兄起身要走的时候,王汀却突然站了起来,招呼周锡兵:“我们送送苗苗吧。”
齐师兄的目光从王汀的脸上一扫而过,微微露出了个笑容:“不用麻烦了,又不顺路。”
师嫂也说他们坐地铁就好,不用再麻烦车子专门跑一趟。王汀却坚持,笑着摸了摸小苗苗的手:“我可不是为了你们,我是为了小苗苗。”
“不麻烦的。”拿到了车钥匙的周锡兵继续扛着小苗苗往前面走,给她骑大马,“今晚王汀的同事有个聚会,刚好离省人医不远。”
齐师兄稍稍停顿了一下,才笑着接话:“那就麻烦你们了,我们蹭一趟车子。”
王汀朝前面紧走了两步,与周锡兵并排,仰着头同小苗苗讨论动画片。
师嫂在后面看着他们,转头冲自己的丈夫笑:“小周也是喜欢孩子的人,我估摸着没两年,他跟王汀就要有孩子了。齐鸣,你怎么了?想事情?”
“没事。”齐师兄收回了怔忪的目光,微笑着安慰妻子,“我就是想,不知道他们的孩子会是个什么样。小苗苗能当姐姐了,肯定很高兴。”
师嫂笑了。他们夫妻现在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小苗苗身上,自然没有计划再生个孩子跟女儿一块长大。但这并不妨碍师嫂期待有新的小孩子诞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