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鹿书院。
宋澜衣一推开门,就看见朱序临站在书桌上,双手叉腰,满脸通红地唾沫横飞。
“说时迟,那时快,正在这危机关头一瞬间,宋澜衣见状不能力敌,立即缩到了我背后。”
“我当机立断,取出圣人文宝,大喝一声,力破千钧!”
说完,朱序临不知从哪掏出来一个惊堂木,猛地往桌上一砸。
“咣当!”
朱序临咧开嘴,笑道,“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嘁——”
人群中传来不满的嘘声。
朱序临却咧着白牙,笑得猖狂。
俨然是一副极其享受众星拱月的样子。
只是当他的视线掠过众人,看到宋澜衣的时候,他的笑容猛地一僵。
宋澜衣顺着人群,走到他桌子底下,似笑非笑地看着朱序临。
“我见状不能力敌,躲到了你身后?同桌,你的风光模样,我可是记得清清楚楚的哦……”
朱序临只觉得背后一凉,纵身一跃,就来到了宋澜衣身边,讨好道,“哪有,同桌,你的风采才是傲人盖世。”
他轻咳一声,“再次介绍一下啊。宋澜衣,写出了鸣州诗。”
还不等众人惊叹,朱序临又爆出一个大雷,“同时,前不久的风鸟巡游九州,你们也看见了吧?那是传天下诗词的象征。这……也与宋澜衣有关。”
什么?
诸多学子都有点懵了。
鸣州诗词还能理解,但是……传天下诗词……是不是也太夸张了?
说得难听点,这真是草窝里蹦出个金凤凰。
朔北清苦,擅长对敌上阵,却不擅长儒学和诗词。
故而宋澜衣……可以算是个异类了。
原先围在朱序临身边的学子,顿时乌泱泱地围到了宋澜衣身边。
他们抛却了往日的拘谨和羞涩,七嘴八舌地开始问道,“宋澜衣,你是怎么作出传天下诗文的啊?”
“唉,传天下的诗我就不想了,我能作出一首鸣州诗,那已经是祖上烧高香了。”
倏地,一名学子大声嚎哭道,“宋同窗啊宋同窗,你害得我好苦啊!”
宋澜衣笑容一顿,有点茫然,“啊?”
那学子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我爹若是知道,连我同窗都能作出传天下诗,恐怕回去会给我一顿马鞭!”
闻之,周围学子怒目而视。
什么叫“就连我同窗”?
看不起谁呢?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老!
正在众人说得热火朝天时,夫子敲了敲门板,传来一声轻咳。
夫子走了进来,严肃着脸,“说什么呢?”
等看到宋澜衣的时候,他的目光一顿。
他说今天这群学生怎么跟喜鹊一样叽叽喳喳。
原来是有贵客上门了。
夫子捧了一沓白纸进来,微微咳嗽两声,“今日,考经义。”
“啊……”
底下传来学生的哀叹声。
经义……简直是他们心中挥之不去的噩梦啊。
只不过……
他们悄悄看了一眼宋澜衣。
宋澜衣自打入学以来,一直有杂七杂八的事情,想来在家学习的时间也不多。
尤其是今日考得经义,还是最为棘手的八股。
八股文,有的时候,不是光有学识文采就行,还得按照八股的格式来。
先破题,后承题,再原题。
这就相当于框死了一个游戏范围,任凭你有通天能力,也只能在这个范围内老老实实施展才华。
所以……这次垫底的人……稳啦!
虽然有点不厚道,但是至少回家交代的时候,还可以说……作出传天下诗词的宋澜衣这次也没考好呢。
骄傲!
宋澜衣拿到卷子,首先看题。
【策:古今立经陈纪】
所谓历经沉纪,宋澜衣以为,当是礼、乐、政令、学校、农桑、设官取士、盐铁漕运。
她思虑了许久。
当别人已经开始动笔的时候,她却还在盯着题目沉思。
但是台上的厉先生却并没有不耐烦乃至失望,而是鼓励地看向宋澜衣。
在他看来,宋澜衣还年轻,还有很多机会。
但是只要她坚持,她努力,以她的天资,迟早能取得骄人的成绩。
许久之后,宋澜衣才深吸一口气,提起笔,写下破题第一句。
“治道隆于一世,政柄统于一人。”
厉先生刚好走到宋澜衣身边,看到她写下的这一句话,眼神明显一亮。
这句话破题新颖凝练,有一语中的的简练凝实之感。
但是缺点也很明显,那就是没有仿古人语气。
可以看出,宋澜衣接触八股的时间不多,语言上还有些稚嫩。
但是……这不妨碍她写得好啊!
厉先生期待地站在宋澜衣身边,等待看她下一句承题。
周围的学生看到这一幕,暗暗朝宋澜衣投来同情的目光。
夫子就在身边看着写,这谁写得下去?
心里素质不好一点的……恐怕连笔都拿不稳了。
但是宋澜衣心有腹稿,下笔很稳。
缓缓的,她写出了第二句承题。
“夫政之所在,治之所在也。礼乐征伐,皆统于天子,非天下有道之世而何哉?”
夫子眼前一亮,险些就要说出一个“好”字!
他看向宋澜衣的目光,比先前柔和了数倍,宛如对待自家后辈一样。
此时,他已经开始琢磨了。
女子不能科考,但是宋澜衣这悟性,不去科考,那简直就是可惜了!
凡事都有例外嘛,都可以通融通融。
夫子耐住性子,愈发期待宋澜衣的下一句原题和起讲。
“昔圣人通论天下之势,首举其盛为言。”
“若曰:天下大政,固非一端,天子至尊,实无二上。”
厉先生终于忍不住,抚掌大笑,“好啊,好啊,虽然缺点也有,但已经有文士雏形,不错,真不错……”
“尤其是最后一句,天子至尊,实无二上。妙极,妙极。”
有一句话厉先生没说,那就是宋澜衣此话,恰好与现在朝廷政策相应。
如今虽然朝中有杨阁老等绥靖派,但是随着时间推移,在明王等人的推动下,人族愈发需要一场大胜,来解除一定意义上的危机,以此减轻内部压力。
而战争的发动,需要强有力的统一政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