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蓝的天空下公园好景,青青的树,灰灰的砖,但并未多少游人。民国的社会,没有假日,公园徒耗财资。炽热的火焰,震天的枪响惊走本就不多的游人。细陈实急,说时迟那时快。施大海从曾阔腋下往前踢的动作一滞,吴青先他一步帮了曾阔的手,施大海眉毛挑了挑,高耸的膝盖默默落下去了几分。吴青已经一震刀,刀光偏转,大手扯着曾阔的衣袖,将人往回拉,自己整个人突了出去。他不是上头了,而是近战才是他真正的强项。看不见章光烈的武术专精高低,但大致赌一下,应该没自己高。而章光烈身上罡气罩硬接了二十多发子弹,颜色黯淡,近身后吴青才有把握拖住他。无论如何,总得拖到常英和其他盐警赶来才行,凭他们三人,凶多吉少。其实可以用【及家亲】拖五分钟,但是吴青实在没把握五分钟之后,能逃过章光烈盯着他一人的追杀。吴青双手猛然一抬,赤禾刀撩斩章光烈下巴,章光烈对来势汹汹的刀光根本没看在眼里,也懒得用武术对敌,太慢。嘴里仍旧在念着他的咒,他身上的罡气罩还能扛不少发子弹,何况刀?“电光使者,照耀乾坤……”手一掐,一张【飞雷符】上手,便要对着吴青甩出去,不料猛突而来的赤禾刀却一个翻卷,正划在他手上。他肉身自是有罡气罩庇护,但是【飞雷符】没有,赤禾刀蹭着宛如实质的罡气罩一划一挑!碎黄纸屑被淡淡的风吹卷走。半截【飞雷符】从拳眼里头露出黄草边,章光烈不惊不怒,手背蹭在了一下吴青的面具,而后一抖腕,轰在吴青身上,明明陷进了吴青的胸腹,却仿佛打了个空。【真傩面·歪嘴灵童】伤害转移,显然傩字营中傩公傩母已经换人了。也不知是哪个倒霉鬼?吴青不敢大意,丝毫没有得计的沾沾自喜。章光烈却笑出了声,“用心了。”语气不是遭人算计后的羞怒,而是不喜不悲,一抬手,剑指点出,没见有什么咒语符箓。一道空气波动紧接着扑面而来,让吴青眉心发紧,他咬紧牙关向后一扬腰。铁板桥。轰!不是微风拂过的细微摩擦感,简直就像一头公牛从自己胸腹部上方,横冲直撞了过去,劲风倒卷吴青的衣领,他下腰的速度慢了点,没撞实,但下牙床是结结实实被蹭到了。只是蹭了一下,很浅很浅的一下,吴青却仿佛挨了一记猛烈凶狠的下勾拳,鞋底在地砖上摩擦出两道尘轨,吴青整个人向后一突。下巴带动下齿撞击上牙,他整个头颅都有极短暂的形变,震感一直传递到了颅骨。脑中好似打翻了酱油铺。吴青口中腥甜四溢,齿缝红白掺杂,却来不及细想,强忍着剧烈眩晕与疼痛,猛然拧腰旋身,翻转逃离。施大海和曾阔侧身,则顺着扭曲的空气轨迹,扭头后顾。身后一棵两人环抱的榕树,齐人高的部位,仿佛瞬间被啃噬了一口,抽刺的树皮树干暴露,榕树上半截树冠,仰天而倒。接着正在翻腰的吴青也抽空望了过去,布满猩红血丝的眼珠子一惊,凉气丝丝的往头顶冒!如果不是自己反应够快,就这一下子,自己脑袋就得四分五裂,向后铺洒出一地的渣!到时红的白的,一定好看!!!这里面有两点要注意。一是章光烈连着两次攻击,分明是看出了歪嘴灵童面具无法在短时间内承受两次伤害。吴青自己有解脱胜,可章光烈是怎么看出来的?猜的?吴青不信。二是,章光烈咒语未念,更是没有符纸,抬手就瞬发出了一道空气炮?吴青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这招。他脚跟一抵地面凸起的一块地砖,倒悬的视线一正,人还在后退闪避,发黑的眼神再去看章光烈,解脱胜给出的章光烈信息多了一栏。神通:【震空炮】【震空炮】:由指尖导出一道直径十五公分圆柱气劲,长度三十公分,瞬发。使用消耗十刻阴阳气;指节失力一日。由【诡物:震空炮】而来。注:在练气士成就天魔后,可将原先使用的诡物炼化为自身神通,负效用大幅下降,消耗阴阳气即可使用。…………吴青早知道,自己增加修为,或者见识过新的玩意后,解脱胜给出的信息就会增加。但没想着是这种差点要命的场景。草。吴青怒骂一声。筑基修士可以炼化诡物,化归自身,这种东西缉私二队卷宗上怎么完全没写?!!要人亲命啊!章光烈发出【震空炮】的手指微微颤抖,直不直,弯不弯的,抽了筋一样。脸色不是很好看。出于一种他不愿明言的自大心理——菊花发,我未发,我若发时尽皆杀!!!练气士?盐警?土鸡瓦狗!但被土鸡瓦狗挡了两招,没杀成,所以对吴青使出的第三招震空炮时,他是带着一定的快感预期的。一抬指,要见血飚如泉,要看肢体爆碎如涂!但吴青的反应速度之快,大大出乎了他的预料,本来志在必得的一记杀招,只是将吴青打了个中伤?重伤都算不上。就算负效用大幅下降,不代表没有负效用,十刻阴阳气,两根手指失力一日。确实是影响战斗力的事,如果不是为了速战速决……本就不爽利的内心平扎进一根刺。咚!外人听不见的心脏跳动声剧烈!刺激得他体内的那“非人”的影子往外扩散了了一圈,红色的血丝从上下眼睑蜘蛛网般在眼白部分蔓延,嘴角不自觉的抽动着,章光烈气质刹那间阴冷了几分。筑基修士,远比常人要更容易被挑动情绪,更容易陷入谵妄。喜怒哀乐都会加快堆叠他们的疯思颠想!自狂,轻笑,恼怒,不如意,层层累加!三成!章光烈心中默算,还能消弭!身子前冲。施大海回身接住倒退而来的吴青,戴着一个只有一片镜片的残破眼睛盯住章光烈。【真法眼】定身。章光烈维持住了一个前倾的动作。但施大海心里清楚,对付筑基期练气士,定身的效果维持不了多久。要么现在抢攻上去赌一把,要么就是施大海现在的选择,他扯住曾阔和尚还昏头昏脑的吴青,飞退两步。被定住的章光烈眼珠冷冷滚动,就像是盘踞在悬崖孤枝上的猎鹰,冷冷注视着自己的猎物,苍黄有力的锐爪,蓄势待发。退这两步,有什么意义?章光烈一抬手,身形动作已然自如。定这瞬息,又有什么意义?身形往前一晃,指尖符纸包裹,一如鹰隼黄爪,探手如探爪,锐不可当!死!……嘶~恶狠狠的吐气,变成了吸气声。在吴青和章光烈中间的空档,数道火线纵横交错,暴进的章光烈,身形极速闪动,几次折闪。他身上的罡气罩黯淡,再不可能把子弹全接下。公园的围墙上,站立着一道挺拔的黑影,常英。他身后一个个矫健的人影或是从公园的围墙上翻越而来,或是从灌木丛中钻出,配枪有层次,有节奏的对着章光烈喷吐火光,嗖嗖的热风在公园中盘旋,一颗颗的弹头追魂索命。施大海嘴里喊着,“再不来可以给我们收尸了!”但之前他没有抢攻,而是选择拉开距离,就足够说明在公共会话中,他早就知晓了常英即将到来。懒得理会施大海的不着调,常英冷着脸,心里却暗自头疼。在场盐警超过十五人,还有两个半的三级高手,硬要是拼了的话,就算章光烈释放天魔法身,盐警也绝对可以将其留下来。这可是天魔,每除掉一个,南余道的治安都绝对会进步一分。但是没有重火力,只有十几把手枪,把章光烈的天魔法身逼出来,缉私二队自身伤亡难料,本来人手才刚损失一批,未曾补充,再来一次损伤,缉私二队以后大半年都可以缩卵待在榷运局里晒太阳了。飞速闪动的章光烈四顾周遭奔波的人影,眉头紧紧皱着。被埋伏了?!几次三番剧烈的情绪起伏之下。咚!心跳如泵动,将一股热血涌进头颅。心中暗叫不好,但呼吸已然粗重,眼皮发颤,嘴角再度抽动,心沸如潮……我要他死!……如兰……阿娘,家乡的……谢狰,你不是……我没错!各种思绪如同烧沸的滚水般,莫名其妙的就涌上章光烈的心头,这些念头如同沸水表面的气泡,不停的乍破,又不停的涌现。他浑身兴奋的颤栗着!六成!章光烈忙念静心咒,尽可能去平复情绪,不能是现在,决不能在这里显露天魔法身。万一导致法身显露的执念不着边际,根本完成不了,他就算能重创缉私二队,自己死了又有什么意义?他视线里已经飘红,撇下幻象不顾,死死对准大柳树下,替他牵狗绳,拿黑色手提箱的光头男人。舍苦教信客。轻飘飘一张符纸被章光烈甩袖扔在地上,落地却是热水瓶炸开的裂音。砰!【瘴气符】浓青色的毒雾在温煦的夏风带动下,散开,给盐警们带去冰凉之感。吴青眼见不妙,掩口捂鼻,其他盐警动作大同小异。术法的效果来得快,去的也快。夏风带来的毒雾,一个眨眼,就又被夏风刮旋升天。而章光烈已经来到了大柳树下,却不是去牵狗绳来消弭自己内心的疯意,而是大手直接朝黑色皮箱抓去。光头男人不敢多动作,直接将黑色皮箱递了过去。黑色的皮箱朝着盐警们的方向,也是朝着日头的方向,高高举起,铜扣闪耀着刺眼光芒,两根手指扣了上去,轻轻一掰。啪嗒。“我大可以走人,你们拦不住我的,但是,太不甘心了。”章光烈这下却不急了,扯着嘴角,试图露出一个肆意的笑容,“你们应该都奇怪过,我为什么要在余江城里接头?!”吴青等盐警,距离章光烈的距离有远有近,听到这话,无一例外都皱起了眉头。是啊,为什么?选个城外僻静地方接头不是更安全与合理嘛?唯有站在章光烈身后的光头男人大惊失色,这下也顾不得什么了,往身上打了一道符箓,边退边破口大骂,“你他妈的疯了,我还在呢,要解开封印也得等我走啊!这他妈的可是八色天级的诡物!这他妈的是【积病阂】!我他妈的可不想成瘟人!”瘟人?放瘟疫的诡物?!吴青恍然。在光头男人震声怒吼,一连四个“他妈的”中;在盐警们的犹豫不解却大张的目光中,章光烈嘴角抽动,尽量显得淡漠,“当然是因为,我懒得再进城一次啊!”嘎吱——黑色手提箱被章光烈带着浓厚仿佛席卷天空地面的恶意,重重打开来。吴青、施大海、常英、曾阔、冯成贵、何东,以及所有盐警,眼睛先是一眯,然后一怔。“嗯?”都露出了一个莫名其妙的表情。一箱子的……钞票???不少,但是,只是钞票吧?别的盐警在愕然,没有看到任何解脱胜给出的信息的吴青,百分百笃定,这就是一箱子钞票。伸手想去扯封镇符的章光烈也摸了一手的纸质感,他不敢相信的将黑色皮箱转过来。陷入他眼帘的是花花绿绿,一叠叠的的纸钞,目测一下,不下万元,绝对的一笔巨款。但是,老子的【积病阂】呢?他几乎呆在了原地。巨款,所以………………与其同时,余江城外的一处不知名山林里,摆脱了追缉盐警,云波一伙人与张仔七,围在外观一模一样的一个黑色手提箱前,大惊失色,瞠目而视。一声比一声高的怒吼,惊鸟吓兽!“钱呢?”“这他妈什么东西?”“我他妈问你呢?”“一万二怎么变成了一块石板?!还白色的,还他妈贴着鬼画符?你他妈得给我一个解释!”“都小声,惹来巡警,吃不了兜着走!”云波训斥道。逃跑时拿着钱箱的蒙面劫匪,脸色苍白了一下,“我……跑路时,和一个老头子撞了一下,他手里好像,好像有个一样的箱子。”现在的时代,是工业化的时代,买到一样的工业产箱子,太正常了。信客与劫匪相撞时,信客化身老头子,体力衰退,根本没注意到自己手里手提箱的重量变化,而惊慌中的劫匪,就更没注意了。一万二的纸钞票,和一小块石板的重量,也没有差很多。拿错箱子了!云波与他临时搭伙的手下们,以及张仔七,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五脸懵逼。卖命抢劫,抢了这什么破玩意回来?“嗯!!”边上一个少女靠在一颗树下,被捆住双手,布条捂住嘴巴,纤细的少女身躯在无助的挣动着,发出惊恐的声音。蓝色的裙子,白色的裤腿袜沾满落叶枯枝。粉脸上两道泪痕,黑晶晶如小鹿般的眼珠里溢出泪花。金城银行总董的小女儿,这伙劫匪们跑路时正巧遇上巡警队,就劫持了贵宾室里的这个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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