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道长的外表极具欺骗性, 他还很会说话,虽然出现的突然, 但永成帝和他聊过之后,竟然不曾怪罪他,还让他加入到了队伍之中。
秦昱对此早有预料, 也不去拦着, 任由永成帝和那青云道长相谈甚欢。
他上辈子已经弄死过秦曜一次,以至于对秦曜的恨意远不如曾经那么浓,但秦曜若是自己作死, 他却也是很乐意推他一把再踩一脚的。
至于永成帝……曾经经历的种种,让他很难对永成帝有敬仰孺慕之类的感觉, 即便知道沉迷炼丹只会让永成帝死的更快,他也没有阻止的打算。
离开秦安寺之后, 永成帝又在山下的行宫住了两天,然后才依依不舍地回了京城。
回去的时候,他还带上了一个人,那便是青云道长。
“王爷, 听说这几日陛下和青云道长聊得极好, 都没有临幸后宫。”秦昱在永成帝身边安插了人,永成帝那边的消息,自然也就有人告诉他。
“我知道了。”秦昱点了点头, 便让人下去了。其实据他所知, 那青云道长应该是一见面就送了永成帝一些滋补丹药的, 不过大概是他安插的人不能去到永成帝身边伺候, 因而不曾探听到什么。
秦昱知道青云道长要得势还要再等上几个月,也就暂时放开不管这事了。
回京之后,他除了像以往那样处理政务以外,还开始忙预言诗的事情,等着给自己杜撰出来的太平道人造势。
这事事关重大,轻易不能让人知晓,虽说寿喜已经把几个匠人查的清清楚楚的,但秦昱到底有些不放心,毕竟他将来想让人看到的,可不止这预言诗一样东西。
在写下预言诗之后,他便希望借着太平道人之手,多弄出一些东西来了。
既然如此,有没有什么办法让那几个刻字匠人不知道他们做了什么?
秦昱想了很久,突然想到了一点。整诗让人雕刻,总会让那些匠人看到诗词,既然如此,能不能把整诗拆开,每个字分别雕刻?
在大秦,印刷都是雕刻整版的,这样印刷之时才能整整齐齐的。虽说从未有人将每个字分开雕刻,但这似乎也不是不可行的。
单独的字雕刻完成后,再将它们粘合在一起,跟雕版也差不了多少,不是吗?
在后院划出一块地方,秦玉便让刻字匠人在此雕刻各种单独的刻字。
“爹,你说王爷为什么让我们在这里一个个地刻字。”一个刻字匠人不解的看着和自己一起来这里的父亲,他们刻字的手艺都是一代代传下来的,而他现在就在给父亲打下手。
他的父亲放开刻刀歇了口气,却并不回答他的话。
“张老,你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吗?王爷好吃好喝的供着我们,就让我们刻几个字……这让我有点儿心里没底。”另一个刻字匠人也道。
他们这些匠户身份最是低微,王爷突然把他们带来好吃好喝的供着到底是为了什么?该不是……要做什么杀头的大事吧?又会不会……最后把他们灭了口?
这个匠人越想越害怕,脸色都白了。
张老的儿子瞧见他这般模样,也不免心里慌。
他们这些匠户未分到端王府之前,都是属于皇家的,那时候,有些匠户被叫去做事,便再也回不来了。
他们这次,该不会也回不去了吧?
“爹,我们……”张老的儿子看着自己老爹,心里直打鼓,他还没娶媳妇,可不想就这么送了命……
“你们瞎想什么呢!”那张老突然训斥道:“王爷这是在做一件利国利民的大好事!我们将来,指不定还能沾点光。”
“利国利民的好事?什么好事?”张老的儿子不解地问道。
“你们以前刻字,最怕什么?”张老突然问道。
“最怕刻错。”张老的儿子道。他技术还不够好,稍有不慎就会刻错字,而一旦刻错,他不仅要重新刻,还会被训斥。
“没错,最怕刻错。一旦刻错,整张雕版就废了,即便刻对了,有时候只印刷上几次,可能就不会再用……”张老慢慢的说了起来。
印刷工坊每年浪费的雕版不计其数,白白耗费掉许多银钱不说,印一本书花费的时间也非常非常长……他之前一直觉得这样不太好,但除了提升自己的手艺以外却也想不出别的方法,直到现在王爷让他们一个个刻字。
若是一个个字分开刻,想用了拼成一版用,是不是就省力很多?若是刻好的字能重复使用,那就更省钱省事了!
张老越想越激动,一颗心都热了起来。
他要是做好了这事,指不定还能在历史上留个名字!他们这样没有自由的匠户,也就这点追求了。
这些刻字匠人听了张老的话,顿时都激动起来,一时间充满干劲。
秦昱一直找人关注着这些匠人,自然第一时间知道了他们的想法。
他先是讶异,随后却面露喜色。
在大秦,书籍的价格一直居高不下,一套四书五经,常常要花费五六两银子,这些书还是印得多卖的最便宜的。
秦昱身为皇子从来不缺书看,但大秦的许多学子,却都是没多少书看的,毕竟书价太贵。
而只看了四书五经这样的科考书籍的学子,又哪会治理国家?
若他真的能改进印刷术,降低书价,多印刷一些工具书……这不仅是一项大功德,还能让这天底下的读书人都记得他,收拢人心。
便是他将来想要培养人手,都能轻松许多。
秦昱原不过是想印刷一自己写的预言诗,不想竟还能无意中遇上这样的好事,心情变得愈的好。
时间过得飞快,天气一天比一天暖和,几乎没过多久,便临近立夏了。
立夏前三日,秦昱面前便有了厚厚一叠寿喜和陆怡宁两人亲自印刷出来的诗歌。
“寿喜,明天你便让人将它分出去。”秦昱道,为了避免生意外,直到这些事情即将生,秦昱方才将这诗拿出。
“是,王爷。”寿喜道。
秦昱吩咐了寿喜办事之后,这日,却是又自己用左手写下一,然后将之夹杂在了自己处理的奏折之中。
“咦,这里怎么有诗?”一个内阁大臣从折子里拿出一张纸来,皱起眉头。
这些折子他们之前都是翻过的,里面根本没有这东西,现在怎么会突然出现一诗?
这诗……又到底算什么?是预示还是诅咒?
古往今来,对于鬼神之事,人们都是不敢轻忽的。
内阁大臣在批阅奏折之后突然看到一署名太平道人的诗,自然不敢藏着掖着,而是第一时间将之呈到了永成帝面前。
“一派胡言。”永成帝看了那诗一眼,便冷笑了一声:“这道人妖言惑众!”前面也就罢了,中原大旱三年……永成帝根本就不愿意相信这样的事情会生。
“陛下,那这诗……”苏辅问道。
“不用管他。”永成帝道。
简单过问了几句政务,永成帝便让苏辅离开了,他自己却是去找了青云道长。
永成帝极爱与青云道长说话,只觉得青云道长每句话都能说到自己心里去,今日见到青云道长之后,两人先聊了聊,然后永成帝便提起了这诗。
“青云道长,这诗……莫非真是什么预兆?”
那青云道长看到那诗之时还好,看到最下面“太平道人”四个字,表情却是微微一变。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自己有什么本事,青云道人自个儿最清楚。
他本不过是个在乡间招摇撞骗的假道士,无意中被萧家人现,才成了青云道长,有机会见到这世间最尊贵的人。
他现在一门心思想从永成帝身上弄来个泼天富贵,自然是不乐意出来个“太平道人”与自己争斗的。
不过,这青云道长刚刚入宫,倒也还有几分谨慎:“陛下,这窥探未来之事,再下尚无能力,这世间怕也只有我师尊能偶尔得知一二天机……这太平道人信誓旦旦说起未来之事……”
他并未都说什么,但看他神情,却是不信的,顿了顿,他还又道:“更何况,大秦福运昌盛,陛下又是天选之人,又岂会天降灾祸?”
永成帝本有些担心,现在却松了口气:“道长所言甚是!”蝗灾不是什么好东西,生之后可是要下罪己诏的,他自然不愿自己在位期间生这事。
永成帝很快便扔开这事不管了,不想第二天,这诗竟是一下子传遍了整个京城。
“立夏晴雨天,城西红桥断?真是无稽之谈,那红桥建成不过十年,好好的又哪会断?”
“此人竟然诅咒中原大旱,简直狼子野心。”
“子不语怪力乱神,这些道人当真过了。”
……
一诗莫名地传遍京城,而看过之后,绝大多数人都是不信的。
偶尔有那么一些人信了,也打算先等两天看看再说,看看立夏这天,是否真的有诗中所写之事生。
但即便如此,到了如今,京城的学子谈论的,基本也就是这诗了,对这个太平道人更有诸多猜测。
如此一来,秦昱的目的便已经达到,现在,就等着立夏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