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在年少时候离开家,独自闯荡人间的男孩,那个有着远远超过同龄人的老陈,那个总是看起来像是营养不良的少年,从来就没有梦想。
他甚至不曾梦想能够用两元钱买一张彩票然后中个几百万,因为他最穷的时候连两元钱都摸不出来。
他也不曾希望自己来生能够享尽人间富贵荣华,当一个人的生活艰难到了极致,他甚至连来生都不曾抱有希望。
可这样现实的唐尧却有一个小小的梦想,一个微小到绝大部分人都习以为常的梦想,他希望有朝一日可以见到自己的母亲,不曾求过什么回报,更没有夸张到梦想自己的母亲会是亿万富翁然后一下子改变自己穷光蛋的生活。
他只是希望有一天可以能见到自己的母亲,即便只是说说话也好。
今天他的梦想也算达成了,只不过是以另一种方式,眼前这个女人的确是自己的母亲,因为她的身体是自己母亲的身体,她也的确和自己说上了话还不止一句,只不过这些话却深深割伤了唐尧,让他本来就已经很虚弱的心像是被利刃重重切开了。
“你还有其他问题吗?”唐莒问道,“如果没有的话,我劝你最好趁着氏族还没杀你之前好好享受最后的阳光和新鲜的空气,因为再过几年氏族就会将你这个最大的污点抹去。”
她转过头在众人的膜拜之下重新朝着贵宾房走去,经过唐挚身边的时候还冷冷地说了一句:“你既然好不容易才重回氏族,就该知道珍惜,别为了一个才见过几面的弟弟断送了自己的人生,你和他不一样,你体内并没有垃圾的血,可没有了氏族你也什么都不是,记住。”
此时其他几个人也跟着唐莒朝贵宾房走去,唐尧脑子有点乱,他抬起头深深吸了口气,眼睛像是有一片大雾,他被无数人骂过垃圾,被很多人说过是渣滓和废物,但这些话不该从自己母亲的口中说出来。
“喂,能等一等吗?”
唐尧的声音在这并不算宽广的长廊上回荡,唐氏天门的众人停下脚步,唐挚回过头看着自己的弟弟,他没说话可眼神却在警告唐尧不要再说话了,因为他大概能猜到自己这个年轻的弟弟会说什么话。
唐莒转身,凌驾于整个幻师界的女王用看臣民的眼神看着唐尧,轻蔑地问:“还想说什么?”
唐尧揉了揉眼睛,脸上露出虚假但却灿烂的笑容说道:“我就想再问一个问题,可以吗?”
“问吧。”
唐尧双手插在上衣的口袋里,晃动着肩膀朝唐莒走了过去,当他走到唐莒面前的时候正好二十步,就像是他这悲苦的二十年人生的缩影,每走一步每过一年都如此艰难。
饥寒交迫也好,被人看不起也罢,这些他都已经习惯了,人生还不是一样这样走了过来。
“站住!”唐莒身边的人厉声喝道。
唐尧站定脚步,看着唐莒笑着问:“有没有什么方法能把我母亲给唤醒呢?”
此话一出众人全都变了脸色,因为每个人都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藏魂人一体双魂,一魂醒则一魂睡,想要让唐尧的母亲醒来就意味着唐莒要陷入沉睡,对于藏魂人而言,沉睡如同意味着让其死去。
“有啊,杀了我,你母亲就会醒来。”
唐尧点点头说:“谢谢您的回答,那我想试试……杀了你……”
话音才落,唐尧举起手邪曜石对准了唐莒,唐莒丝毫不乱,但她身边的那几个年轻幻师却脸色大变,距离唐莒最近的男子正是腰挎金刀的家伙,此刻猛地抽出金刀,此刀带着一片金红色的刀芒直刺唐尧而来,并且轻易就劈开了唐尧的护体精气,可还没来得及砍中唐尧就眼前一黑,下一刻他凭着野兽般的本能举起金刀向上一迎,便感觉金刀碰上了什么锋利且坚硬的东西,那是申屠牙的战刀,而让其双眼漆黑的正是晏鹿。
申屠牙抬脚将男子踹开,随后晏鹿操控十六根黑索捆住男子的手脚以及身体,将其从地上拽了起来再狠狠摔了出去,另一侧唐尧将邪曜石对准了唐莒,邪曜石的光芒以及唐尧魑瞳的金光重叠在了一起,他的杀意已如万马奔腾一般无法控制。
“住手!”
就在这时候一个人影以极快的速度出手抓住了唐尧的手腕,另一只手锁住了唐尧的喉咙,将唐尧给擒住了,唐尧的魑瞳看清了此人的所有动作可对方出手太快,快到自己来不及做出反应,动手之人正是天纹典当行的掌柜京书。
“为什么抓我?松开。”唐尧使用蛮力想将京书击退,但京书却用了唐尧不知道的方法封住了唐尧的一些经络,使得唐尧无法使出力气来,唐尧正准备施展秘术,这时候京书忽然冲着唐尧喝道:“冷静点,别因为一时冲动而送了命,用你的魑瞳好好看一看。”
京书的声音像是在唐尧耳朵里炸响,顷刻间让唐尧冷静了下来,唐尧浑身一震,接着抬头看去,魑瞳对准了唐莒,隐约间好像能看见唐莒的背后有一片恐怖到无穷无尽的深渊,那种可怕的能量甚至不亚于之前唐尧见到的伊祁涧絾,甚至更加超过伊祁涧絾,到目前为止能超过唐莒的也就只有上官氏的老爷子了。
“看清楚了吗,你想死吗,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道理你不懂吗?”京书前辈压低了声音对唐尧说道,但声音还是可以清楚地传入唐尧的耳朵里。
唐尧这下彻底冷静了下来,京书是在救自己,唐莒刚刚面对自己的邪曜石一动不动并不是吓怕了,而是因为她根本就不需要动,自己可能刚刚转动手腕后掉下来的不是她的人头,而是唐尧自己的人头。
“呵呵,今天怎么这么热闹啊,对不住啊,我来晚了。”
此时天纹典当行洛大老板的声音传来,姗姗来迟的洛尘走到了众人之间,看了一眼杀气腾腾的双方后依然保持着微笑。
“哎呦,怎么搞成这样了啊,京书,你怎么可以让我们的贵宾在外面等着呢,快点将贵宾送到房间里休息,还有你,你这小子欠了我一大笔钱还敢放肆,来人啊,把他给我送到顶楼去,回头我好好惩戒他,都别愣着了。”
洛尘三言两语便将原本满是杀气的氛围冲淡了不少,鸣沫急忙走上前来想将唐尧带走,而京书则收回手重新走到了唐莒的身边躬身道:“请几位贵宾随我进来,今天实在是招待不周,万分抱歉。”
唐莒看着唐尧忽然说道:“孽种小子。”
唐尧停下脚步,一旁的鸣沫小声道:“大哥,你千万别再冲动了,真的,求你了……”
唐尧回过头看着唐莒,唐莒也望着他说:“最多两年,你所有的价值就会消失一空,到时候便是你的死期,还有你最好期待某些保着你的老家伙别死,否则天下大乱,唐氏重起,第一个铲除的便是你这孽种。”
唐尧抽动了一下嘴角,他看见受伤的唐挚在给他使眼色,最终唐尧还是忍了下来,转身跟着鸣沫走了,而洛尘则笑嘻嘻地走上前去说道:“消消气,消消气,回头我让人打断他的骨头,哈哈,您别和唐尧这种小货色一般见识,今天咱们还有大事要谈呢,快请进吧。”
唐尧被鸣沫带到了洛尘的办公室内,坐在奢华的沙上,房间很暗,他看着窗户外面的城市,心情一点点平复,他就这样一直看着这座城市进入夜晚,然后听见背后传来了开门的声音,洛尘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