澜溪在加拿大的生活很平静,在一家私立的小学里当临时的美术老师,虽然只是临时代课,但也有相当的报酬,足以令她和儿子很好的生活。
因学校统一收钱,买画笔和画纸,到最后工作,也都落在老师头上。
周末休息,澜溪约了学校的甘老师一起,因为甘老师同样是华人,婚后和老公一块定居加拿大,来这边已有十多个年头,所以哪里都比较熟悉,对她也有很多的帮助。
俩人去的是稍偏远的综合商厦,属于批发类的,价格比较便宜,里面不仅有文具用品,还有日常的生活也都齐全,又是周末,人很多,拥拥挤挤的。
因为是班级很多,选购的画纸和画笔也很多,分装在两个袋子里,满满的,还很沉。
等她在里面跟老板付完钱,提着袋子走出来时,却发现找不到了甘老师,店铺外面,人来人往,各类人都有,她忽然有些慌乱起来。
两手都拎着袋子,沉沉的坠着肩膀,此番场景,那样相似。
不时有人从她面前或者身后经过,而她就一直傻傻的站在那里,像是谁家摆的雕像一样。
不知多久,回过神来时,是口袋里的手机闹腾的响了起来,她忙空出一只手去接,里面传来甘老师的呼唤,“哎呀,小谢,你买没买完啊!我在扶梯这边都等半天了!”
“你在扶梯啊那边吗?我这就过去!”闻言,澜溪才挂断了电话,匆匆往扶梯方向走着。
看她走过来后,甘老师不满道,“小谢啊,付款怎么还这么半天,是不是老板多收你钱了?”
“没!”澜溪忙摇头,不好意思的说道,“我出来时没找到你,有些害怕,就在门口等来着。”
“小谢啊,你可真愁人啊,一直在原地等我来着?”
“嗯……”她闷闷的点了点头。
甘老师大咧咧的说,“我待在那里太闷,就来这边出口等你,又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还在原地等呢?怎么也过来找找我啊,再说,不是有手机嘛!”
“是我一时懵住了。”澜溪挠了挠头。
“以后可别这么笨啦,待在原地能等到啥!”甘老师语重心长道。
澜溪点了点头,忍不住轻声道,“以前有人和我说过,找不到的话就乖乖在原地等,不能乱跑。”
“哟,是男人吧?”甘老师一听,立即来了兴趣。
她听后,抿了抿唇,很淡的笑了开来,并没有直接回答。
“是不是喜欢的人?”见她默认,甘老师继续追问。
“不是。”澜溪似乎是微怔了下,然后摇了摇头。
“喔。”甘老师见状,兴趣顿时消失,只是拉着她嚷嚷着,“快走吧,我们去一楼看看,正好看有啥缺的东西,一起买点回去。”
澜溪任由她拉着走,不知是对着谁在说,亦或者在自言自语,声音轻而低,“是很爱的人。”
嗯,不是喜欢的人。对她来说,是很爱的人。
很爱很爱的人。
从综合商厦出来后,甘老师家里来了电话,就匆匆忙忙的回去了,澜溪也自己叫了辆计程车,往家里走着。
她所住的那栋楼,稍微陈旧一些,不过里面住的人,虽然国籍不同,却都相处融洽,楼上楼下的邻居,走动的也都特别勤。
房子比较大,她是带着儿子和别人合租,对方也是个单亲妈妈,来自台湾,说起话来,会有很嗲的声调。
开门进去后,客厅里,有两个小孩子正围在茶几那里,手里各自捧着一个积木。
小女孩是合租的单亲妈妈的孩子,此时明显很不高兴,嘴巴撅的老高。而自己的宝贝儿子,有些手忙脚乱的正在安抚着什么,好像做错了什么事,场面看起来特别的滑稽。
“那你说,到底你是愿意和那个欣欣玩,还是愿意和我玩!”
“都愿意啊!”
“哼!”小女孩很用力的哼出来。
君君忙解释着,“欣欣是我在中国的小伙伴,你是在加拿大的,你们都是啊!”
“我不管,我就要你以后只和我玩!”
小女孩一甩手,整个小身子背过去,后面比她高出一头的小君君,捏的积木都快出水。
见状,澜溪莞尔一笑,心软的上前帮儿子解围,“来来,我刚刚在楼下买了些提子,真的是好新鲜啊,两位小朋友,要不要尝一尝呀?”
“好呀!”一听有好吃的,两个孩子异口同声道。
澜溪放下买来的画纸画笔,去厨房放水清洗着,拿出来后,两个孩子都一同围着她,刚刚还闹不和,这会儿又都喜笑颜开的并排吃提子。
她不由的笑,还是小孩子啊,什么事,都能很快的烟消云散。
听着两个孩子的叽叽喳喳,本来以为生活也会这样平平淡淡的过渡下去,没想到,却传来了一个消息,或者说,是一个噩耗。
h市,4s汽车维修店。
贺沉风将车开进去后,车门甩上,直接从里面走到门口,站在那等着,没到五分钟,就有一辆商务车开了过来,副驾驶的车门打开,秘书言谦快步走过来。
又到十一月入冬,北方天气年复一年的寒冷。
贺沉风淡淡的挥手示意,然后便越过言谦,朝着商务车走去,拉开车门就直接坐了进去。
言谦颔首后,再往里面快步的走,去前台交代着修理事宜。
无论是什么车子,开的年头久了,总归会有内部零件磨损需要换新的情况。
贺沉风的车子一直都在这里维修,经理和秘书言谦也都熟络,手握着笔,正在刷刷的开票。
“言秘书,我看贺总这车子都开了快七年了吧,厂家都早都停产了,咋还一直不换呢?喜欢路虎的话,可以试试新款嘛!”经理挑眉问着。
也不怪他好奇,那些总裁经理之类的,哪个不是一有好车就换啊,就只看贺沉风,始终如一的开着这白色的路虎。
言谦一直都是微微的笑,等着刷卡付了修理费后,他也朝着那白色的路虎看了眼,然后道,“我们贺总,念旧。”
经理看着他离开的身影,耸了耸肩。
回到贺氏,并没有直接回办公室,而是直接去了会议室,里面都等着各个部门的经理负责人。
言谦坐在会议桌左边的第二个位置上,认真的参与着会议,不时的将重点记下,坐在中间的贺沉风,都是沉默的听,脸上神情无波,偶尔会在哪个经理提出来的方案上指出不妥之处。
就是到现在,他一直都还在查着谢澜溪的消息,可是一直都没有,每次在贺沉风询问时,他都不忍汇报。
因为每次汇报完,贺沉风都会很低的一句,“我知道了。”
语气并不哀伤,但那份无奈比哀伤还要让人心里泛酸。
贺沉风会议的整个过程里,脸上情绪基本很少有变化,中间时进来一通电话,他皱了皱眉,按掉后,很快,对方又打了进来。
选择接起电话后,他冷漠的俊容上,神情开始慢慢龟裂。
会议提前结束,贺沉风为首,秘书言谦尾随其后,其他人都陆续从会议室里大步的走出来,像是在电影里的画面一样。
前脚刚刚回到办公室,后面便跟进来一个人,却不是秘书眼前,而是副总贺以璇。
“贺沉风,你知道消息了吗,谢父去世,澜溪回来了!”贺以璇匆匆忙忙的,脚下高跟鞋被她踩的频频响。
然而,没有她预料中的目瞪口呆,他只是瞥了自己一眼。
“喂,你傻了,怎么连个反应都没有?我是说澜溪回来了,谢澜溪!”贺以璇皱眉,十分不解的问道。
贺沉风仍旧只是沉默,背在伸手的手臂,却因情绪激动,而肌肉奋起。
贺以璇简直急的要跺脚了,正要上前推他时,办公室的门被人敲响,然后便是秘书言谦走进来,恭敬的报告着,“贺总,所有的行程全部推掉,车子已经准备好,现在就可出发!”
“嗯!”贺沉风点头,夹过外套,便大步往外走着。
会议时,李相思的关系,纪川尧给他打了电话,他便立即中断了会议,让言谦立即去安排事宜。
路过一脸木然的贺以璇身边时,终是放松了情绪,嗓音低沉,“我就知道,她会回来的!”
嗯,他一直都知道,她总会回来的。
虽然是因为知道,谢父癌症晚期,总会有走的一天,作为女儿,她不会不露面的!他知道自己有些过分了,在谢父去世这样悲痛的消息里,竟然还会激动。
这次,是他找不到她了,所以只能换做他在原地等她。
浦镇南山边上,有半面山都建立成墓地,这个小镇里的每一个亡灵,都葬在这里。
11月中下旬,迎来今年的第一场雪,雪花下的不大,却一直飘飘散散的不停,从澜溪到达浦镇的那一天起,就一直的在下。
好像很应景,她临走那天,是最后一场雪,八个月后,她再次回来,竟又赶上了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
谢父是在和谢母旅行近九个月,走过南方大大小小的城市,回到浦镇的一周后去世的,没告诉任何人,只有谢母陪着,夫妻俩聊的竟都是些家长里短,却是一生不变的情深与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