咩咩咩咩咩咩咩咩宝! 苑晓阳被揉得呜呜叫, 边挣扎边道:“才没偷看!是忘了告诉你一声, 要是觉得水不够热,你最好先用脸盆把水接着, 再用小瓢子舀水。”
陆朗回头看了下脸盆的位置,苑晓阳趁机把头从门缝中退出来,待陆朗再回过头来时人已经不见了。
“你能自己洗吗?”苑晓阳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需要我帮你吗?”
“我自己来就行, 你别老盯着我。”陆朗把上衣脱下, 脱衣时难免蹭到伤口,忍不住疼得皱起眉头。要是在家里他肯定要疼得跳一跳了,但苑晓阳就在门外,他还是忍住了。
突然, 门缝边传来一阵细微的声响, 陆朗转过头去盯着门缝,只见几撮卷毛毛在门缝边晃了晃,接着苑晓阳挤了挤,头又“蓬”地一弹挤了进来。
苑晓阳看着陆朗,眼睛眨了眨,像刚破壳的小鸡。
陆朗体会到了什么叫哭笑不得的心情, 问道:“到底想干吗?有话隔着门说不行吗?”
苑晓阳露出一个腼腆的笑,说道:“觉得话当着面说还是比较好。”
“什么话这么重要?”
“我想要你家的电话号码。”
陆朗原本脸上还带了点笑意,听到这话后那点笑意没了, 面无表情地看着苑晓阳。苑晓阳明白他不愿意, 柔声道:“你在我家, 我得和你家人说一声,不要让他们担心。”
“不会有人担心的,就算我死了也没人理。”
陆朗忍不住又要说话夹枪带棒的,但苑晓阳也不和他硬碰硬,只是继续温温和和地道:“他们不担心你是他们不好,但我们不能没礼貌,给别人落话柄。而且你想想,你不回去陈姨会多担心你。”
“……”
“乖,听话。”
陆朗不情不愿地把号码告诉苑晓阳,说完了又开始后悔,警告道:“被骂了我可不管,是你自找的。”
“骂就骂。”苑晓阳眨眨眼睛,“顶多不开心了把你绑着不让你回家,撕票!”
苑晓阳取到电话号码后又把头“蓬”地缩了回去,留下陆朗若有所思地站在那。
他没忘记昨天自己对苑晓阳做了什么事,只是苑晓阳一直对他太好,让那尴尬的气氛暂时消失了。现在家里的事一被提起,尴尬的情绪再次涌上陆朗的心头。
他只要一想到苑晓阳那乖乖的笑,就忍不住想揍昨天的自己一顿。
另一边,苑晓阳去到隔壁的老婆婆家。
已经十点多了,但老婆婆还守着电视看剧,要苑晓阳自己打电话,想说多久说多久。
就这样,苑晓阳在电视剧作为背景音的状况下,播出了陆朗家的号码。
时间不早了,但短短几秒电话便被接起。苑晓阳本来以为会是陈姨接的电话,却没想到接通的时候,电话那头传来的是陆严的声音。
“!”
要说苑晓阳不怕陆严是假的,但电话打了都打了,他还是把原先要说的话说了。
“您好,我是苑晓阳,抱歉这么晚还打搅您。”
“什么事?”
“是这样的,陆朗今天要在我家过夜,我和您报备一声。”
“他怎么不自己打?”
苑晓阳感受到陆严的尖锐,语气软软地道:“他不舒服,先睡了。”
“不舒服?”电话那头的陆严停顿了下,“生病了?还是受伤了?”
“就是不舒服……”
“没去医院?你住哪?我现在去接他。”
苑晓阳连忙又解释了几句,把陆朗说得既不伤重到要去医院,但又十分不好受的状态,好不容易才打消陆严赶过来的想法。
陆严说话一直硬邦邦的,时不时还要刺上几句,听得苑晓阳心很累。
苑晓阳也很明白,陆严对他这口吻已经算是客气了,他不能想像陆严平常对陆朗说话是什么样子。
苑晓阳有话想说,但又害怕,心中的小羊急得都掉毛了。但他想到陆朗今天那垂头丧气的样子,最后还是鼓起勇气,心想着,被骂就被骂,大不了以后不去陆朗家了。
他深吸一口气,说道:“陆大哥您能不能……把刚才那些关心的话亲自告诉陆朗?”
电话另一头陆严沉默了。
苑晓阳抖着手,连声音都抖了,继续道:“陆朗他听了一定会好受一点。不要骂他,他已经够难受了……”
其实苑晓阳听的出来,陆严说话虽然不好听,但还是在意陆朗的。陆朗也是,说起哥哥就一脸厌烦,却还是在意着家里的人担不担心他。
两兄弟也不知道什么毛病,都是有话不爱直说,非得把话削成尖的刺对方几下才满意,那些本来挺好的话,最后都变成了伤人的武器。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比较好,也明白自己一个外人没资格说什么,却还是说了。
电话那头陆严似乎要说什么,苑晓阳没给他开口的机会,继续道:“没人老是被骂会变得更好,我不会,陆朗不会……我想您应该也不会,这道理您不会不明白。”
苑晓阳说完这段话,手已经抖得像个筛子,只能紧紧抓着裤腿。
陆严久久没有回应,久到苑晓阳怀疑陆严已经睡着了,才听陆严开口。
“他想听什么话,等他平安回来再说。”
陆严的语气难得平缓,苑晓阳听出他妥协的意味,连忙道:“我会好好照顾他的,您放心。”
“那……我弟弟就麻烦你了。”
陆朗洗完澡后出来不见苑晓阳的踪影,内心隐隐有着不祥的预感,怕苑晓阳是被他哥骂哭了。
他正想着要去找苑晓阳却又不知从何找起,就见苑晓阳开门进来,手上还捧着颗大苹果。
“你去哪了?打个电话打这么久?”
“隔壁奶奶腿脚不好,打完电话顺便帮她擦个地。”苑晓阳献宝似的举起苹果,“看,她给了我大苹果,一定很甜。”
苑晓阳把苹果先放进冰箱里,用拿出饺子来,说道:“饿了吧?我给你下点饺子,吃完饺子再吃苹果。就不给你煮汤了,喝多了晚上尿尿。”
陆朗想问电话打的如何,但看苑晓阳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反而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倒是苑晓阳趁空回头看了陆朗一眼,见裤腿不够长,穿在陆朗身上短了一截,样子十分别扭,不禁偷偷笑了。笑了两下又现自己很像笑的是自己的短腿,顿时笑不出来了。
“怎么,被骂了?”陆朗看他突然一脸委屈,一颗心都提了起来,连忙凑近了问。
苑晓阳一脸可怜样,低着头不说话。陆朗更急了,抓起苑晓阳的手道:“怎么了?你说呀,别难过了。他要敢骂你我回去揍他一顿!”
苑晓阳还是摇头,小声道:“没被骂。”
“那怎么了?嗯?”
“我就是现,我的腿……怎么这么短!”苑晓阳难过地指着陆朗的腿,又指指自己的腿。
“……”陆朗再次哭笑不得,但还是松了口气,说道:“你要吓死我啊。”
“这问题不值得难过吗?”
“是挺值得的。”
“你看!”
“好好好,不难过,我的错!”
陆朗明白了,苑晓阳就是他的克星。都什么时候了,明明他自己一堆事情正烦着,但他就是看不下苑晓阳委屈巴巴的样子。
不过闹了这么一下,陆朗也放松了,开口问道:“你电话打的如何?”
苑晓阳把煮好的饺子捞起来,回道:“挺正常的,你哥希望你平安回家。”
“啊?”陆朗怀疑自己听错了,“他说的是反话吧?”
“不是反话,挺认真的。”
“就是反话,他巴不得我赶快……”
苑晓阳把一颗饺子塞进陆朗嘴里,把陆朗准备说出口的那个字堵住。苑晓阳无奈道:“你别老往坏处想,什么话都要想这么多,不累吗?”
陆朗被饺子烫得说不出话,苑晓阳继续道:“也别老抬杠,说话带刺容易惹麻烦。”
“他骂我难道我就要受着?”
“你骂回去就好受了?”
陆朗沉默,苑晓阳抬手摸摸他的头,低声道:“你知道要保护别人,却都不知道要怎么保护自己,你说你是不是傻啊?”
苑晓阳把那碗热腾腾的饺子放到陆朗手里,又摸摸一下陆朗的头。陆朗脾气硬,头也硬,摸起来刺刺的像在摸什么猛兽。苑晓阳就是只小羊,有机会摸猛兽还不被咬,自然是趁机多摸几下。
苑晓阳边呼噜陆朗的毛,边道:“你这么好,不要让别人有借口欺负你。”
苑晓阳洗澡去了,留下陆朗一个人默默坐在地上吃饺子。
大晚上的,苑晓阳煮的饺子依旧好吃,吃得陆朗浑身温暖。他把饺子往嘴里塞,听着浴室那头传来的水声,思索着苑晓阳说的话。
陆朗不傻,其实他也明白自己有时候不过是忍不下一口气。
他知道自己有问题,但就是听不得别人说他一句,听了就要炸,炸完的下场就是浑身是伤。
但他就是忍不下,他没有苑晓阳那好脾气。
苑晓阳洗澡洗得挺快,出来时陆朗的饺子才刚吃完。
他带着刚洗完澡的热气和香气出来,从冰箱里拿出苹果塞给陆朗后又回到浴室,在浴室里道:“奶奶说这苹果她洗过,我也洗了一遍,你直接吃就行。”
陆朗吃苹果向来只吃削好切好、别人端来的,还是第一次吃整颗苹果。
他咬下一口,现那苹果又甜又多汁,就像吃了蜜一样,不比他在家里吃到的进口水果差多少。
“甜不甜?”
“甜。”
“奶奶说她特别挑的,果然甜。”
陆朗边吃着苹果边走向浴室,只见苑晓阳坐在小板凳上,正哼哧哼哧地搓着衣服,而那盆里装的正是他的衣服。
陆朗看的不好意思,说道:“你别洗了!”
“不洗你明天穿什么?”苑晓阳头也不抬,“你还真想穿着我的小裤子出门呀?”
陆朗语塞。衣服的确是不洗不行,但他就是不好意思让苑晓阳帮他洗衣服,便道:“那你放着,我自己洗。”
“你就别沾手了,我洗衣服很快。”苑晓阳说话时已经快手快脚地搓好了陆朗的上衣,开始搓陆朗的内.裤。
陆朗看得脸都红了,不知道该说什么。
苑晓阳却像是猜透了他的心思,说道:“你要真觉得不好意思,苹果就给我咬一口。”
说着抬起头,期待地看着陆朗。
他坐在小板凳上,陆朗站着,陆朗抬手将苹果送到他嘴边,见他张嘴在自己吃过的地方咬了一口,又见他笑了。
“真的好甜。”苑晓阳笑得眯起了眼。
看着苑晓阳,陆朗突然有一种很奇怪的想法,他觉得,苑晓阳这笑比苹果还甜。
半小时后,苑晓阳对着眼前的别墅微微睁大了眼。他第一次知道原来市裡有别墅,而且还是带着花园的大别墅。
苑晓阳踮起脚尖从欧式铁门的缝隙中往花园内看,见到一个比他家客厅还大的喷水池。他不禁轻轻“啊”了一声,心想原来陆朗就是所谓的高富帅。
苑晓阳按了门铃,很快一个中年女音从门铃的对讲机中出现,询问苑晓阳的身份及来意。苑晓阳一一回答,有些紧张。
不久苑晓阳被领进别墅,带着他的佣人陈姨是陆家负责打扫的佣人,苑晓阳起初误把陈姨当作是陆朗的妈妈,战战兢兢地把带来的水果拿给她,后来才知道原来陆朗的父母都不在家,现在家裡只有陆朗一人。
“苑同学是第一次来家裡呢。”陈姨第一次见到苑晓阳这种第一眼就能确认是好孩子的人来找陆朗,心底十分讶异,“和小朗是同学吗?”
“我们今年分到同一班。”
“难得小朗和同班同学一起玩,还约来家裡,看起来你们是好朋友。”
“陆朗帮了我很多忙。”
“这样啊……”
“今天我们要一起写作业。”
“!!!”
陈姨看着陆朗长大,头一回听到陆朗会帮别人忙,又头一回听到陆朗要写作业,不禁怀疑自己听错了。
陈姨将苑晓阳带到三楼的一扇门前,轻轻敲了敲,说道:“小朗,同学来了。”
无人回应,陈姨又敲了一次门。
隔了几秒钟后门终于开了,门后站着一脸烦躁的陆朗。陆朗只穿着一条睡裤,上半身裸着,头睡得乱翘,一副即将火的样子。
陈姨看着陆朗,心想这才是陆朗该有的样子,刚才她真的听错了。
陈姨一走,只剩下陆朗与苑晓阳两人。陆朗臭着一张脸问:“这麽早来干吗?现在才几点?”
“已经十点了……”
“才十点?你不会八点就起床了吧?”
苑晓阳没有坦白自己六点就起了,只是乖乖看着陆朗。陆朗本来还想说什么,但看了他一眼后说道:“算了,进来。”
进了陆朗的房间,苑晓阳才知道原来一个人的房间还能这么大。
陆朗的房间不是一个方方正正的空间,而是分成了玄关、客厅、卧房与浴室等空间,就如同一户人家所住的房一样。
苑晓阳跟在陆朗后头进了卧房,卧房的大小虽不再大得超乎想象,但终归十分宽敞,尤其是床特别大,比苑晓阳房里的床不知道大上几倍。
陆朗进屋后一声不吭,看到床便往床上一倒,留下苑晓阳一个人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隔了片刻,床上的陆朗出闷闷的声音:“作业忘记丢哪了,你自己找找。”
“好。”
“我睡了,别吵我,陈姨要是敲门你去开。”陆朗说完翻了个身,背对着苑晓阳又睡了。
陆朗的房间很乾淨,或是说没什么东西。一般青少年总爱在屋里摆东西,摆些模型、海报以表现自己的喜好,或是放些书本、装饰。可陆朗的屋里却是乾乾淨淨,除了家具以外没有额外的东西,就像他什么也不喜欢似的。
也因此苑晓阳找起东西特别方便,很快就在扔在角落的某个包里找到了全套的暑假作业。他轻手轻脚地把作业抱到书桌上,再轻轻拉开椅子坐下,拿出自己的作业把答案抄到陆朗的作业上。
空调开得很低,苑晓阳静静坐在书桌前写作业,而床上的陆朗睡得很沉,屋裡的气氛安静而舒服。
半小时过去,除了中途陈姨送来点心饮料之外,苑晓阳没有休息。他停下笔甩甩手,又活动了一下脖子。他转头看向一旁的陆朗,陆朗刚才翻了个身,把被子都蹬开了,赤.裸的背露在外头。苑晓阳看到他的背上青了一片,是那天晚上打架留下来的伤。
陆朗有些冷,然而睡梦中想拉被子也拉不起来,伸手扯了两下后便放弃了,微微蜷起身体。苑晓阳犹豫片刻,最后蹑手蹑脚地过去替他盖上被子。
又过了半小时,陆朗终于醒了。
醒来的瞬间他还没完全清醒,只觉得裹在被子里暖呼呼的,然而张开眼,就见不远处有一个人坐在他的书桌前。
“你在我屋里干吗?”
“啊?”苑晓阳不明白陆朗为何这样问,“我写作业”
“哦。”陆朗想起来了,顶着一头乱毛坐起,“我还以为你跟踪我。”
“???”
“……”
陆朗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麽,决定还没清醒前都不说话了。
一会,上了厕所又玩了手机的陆朗总算彻底醒了,但什麽事都不想干,只是坐在床边呆。
他坐了五分钟,见苑晓阳这五分钟内都专心地写着作业,觉得这人实在太奇妙了,竟然能盯着书本五分钟不觉得睏。
“喂。”
“嗯?”
“我没说你不能休息,不想写了就放着。”
“不累呀,我才写了一小时呢。”
“?”
苑晓阳说话时完全没停笔,陆朗忍不住来到桌边看着他写。
苑晓阳是左撇子,但陆朗没注意到,光是注意到苑晓阳的右手,他一把抓起苑晓阳的右手,嫌弃道:“你昨天没洗澡?
只见苑晓阳的右手上还留着他昨天留下来的地址和姓名,墨色浓黑,豪迈地从苑晓阳的右手手掌一路延伸到小臂。
“这是油性笔,洗不掉……”苑晓阳十分无辜。
“哦。”陆朗明白了,讪讪地把苑晓阳的手放下,“你捂好,又是地址又是名字的,别给人当包裹寄了,寄来了我可不收。”
小羊包裹委屈巴巴:“那又不是我写的。”
陆朗问道:“我写的又怎么样?不满意?”
小羊包裹委屈地快速摇头,不敢不敢。
苑晓阳继续抄,陆朗继续无聊地看。
苑晓阳抄作业不只是把答案抄上去,选择题还细心地把题目裡的关键字都一一划出,又补上完整的计算过程,看上去就像陆朗亲自写的一样。
就像亲自写的……陆朗现苑晓阳的字迹和自己一模一样。然而看旁边苑晓阳自己的作业本,字迹却又是不同的。
“你还学我写字?写这么认真干吗?随便抄抄就好。”
“这是你的作业,我怎么能随便?”
苑晓阳很认真,陆朗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只觉这个人实在太奇怪了。陆朗吃起陈姨送来的水果,边吃边用观察外星生物的心情看着苑晓阳。
苑晓阳皮肤很白,是南方人特有的细腻白嫩,看起来就像嫩嫩的豆腐。他的五官秀气,眼睛大而眼尾有点微微下垂,嘴巴小而下唇稍厚,一副好脾气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