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郡主府之后,沈迈、岳培和安瓒都把傅深一通狠夸,夸的傅深得意非凡。安瓒这文弱书生就甭提了,这种事上他一点用没有。沈迈和岳培虽然武功高强,可是各有各的顾忌,束缚住了手脚。只有自己这亲外公,才能全心全意为着丫丫!傅深把自己和沈迈、岳培、安瓒比了一遍,大为满意。
张屷和流年这两个小马屁精,围着傅深不停的献殷勤,“外公您真是八面威风啊,那房子拆的真好,真干净!”“昭仁郡主府简直成了一片平地,看上去令人眼界为之开阔,心胸为之宽广!”“那几个带着小闺女的妾侍,都对您感恩戴德呢,恨不能给您供上长生牌位!”天朝人民对人表示敬意,最隆重的大概就是给供奉长生牌位了,早晚一柱香,晨昏三叩。
傅深飘飘然,客气的谦虚着,“小阿屷,小不点儿,外公这么做不算什么,不算什么!换了是你们,你们也会毫不犹豫为小遂平出头,为小遂平讨公道的。”
流年大乐,“外公真可爱!”外公这幅模样,简直是英雄人物在被采访时豪迈的宣称“我没做什么,我所做的,不过是我应该做的事,人人都会做的事。”
沈忱和岳池微笑看着流年。小不点儿看上去可说的上是天真,纯真,率真,就是个没经过事的小丫头,谁能想到她出起馊主意来,却会这么坏呢?“昭仁郡主府一定有阴私之事,快手快脚寻了出来,十倍百倍的夸大,当众展示给人看。“没有阴私之事?怎么可能。若真没有,造也要造出几件。总之,一定要毁掉昭仁郡主的好名声,越快越好。”结果真如小不点儿所料,昭仁郡主府确有阴私之事。根本都不用十倍百倍的夸大,已经是耸人听闻。
“阿屷,小不点儿,之后咱们该做什么呢?”沈忱慢悠悠问道。岳池也敲着桌案,仿佛在沉思,“是啊,之后该做什么呢?”阿屷,小不点儿,别拍马屁了,过来说说正事。
流年难得被征求一回意见,喜滋滋跑了过来,“大哥二哥,这昭仁有没有和徐太后打过交道?能把她们两个拉一起不?”房子也拆了,气也出了点,眼下么,是要保外公无恙。皇帝陛下对徐太后,不管是从利益上,还是从感情上,都厌恶的很。只要能把昭仁和徐太后拉到一处,外公连罚俸都用不着!
“小不点儿真坏。”沈忱和岳池都摇头叹息。昭仁名声已经坏了,再也拾不起来,这时候要把昭仁和徐太后拉一起,是成心要害徐太后呀。徐太后再尊贵,也禁不起这一桩一桩事砸在她头上,说不定哪天就倒下了。
张屷板着一张脸,很是严肃,“是有一点点坏,不过我很喜欢。”沈忱和岳池都无语,阿屷,这话是能当着哥哥们说的么?不耐烦的冲张屷和流年挥挥手,你俩回房吧,甭在这儿腻味人了。
流年大为气愤。才给你们出过主意,就这待遇了?不尊重知识产权!拉起张屷,“咱们去看谢小丫。”欢迎谢小丫正式回归,往后在含山郡主府定居。在这里,人人喜爱她,人人拿她当宝,整个含山郡主府、南宁侯府都是她可以随意玩耍的地方,多么自由自在。
见到小子颐,见小子颐安安静静的坐在炕上,不像从前那么活泼,流年又犯了一回傻,“谢小丫,乖心肝,我是谁呀?”她这做姑姑的到底是担着心,唯恐孩子还是给吓着了。小子颐抬头看了看她,“小不不,傻乎乎!”怎么又问我认不认得你,傻死了。
流年吁了一口气,拍拍她的小脑袋,“你不傻就行了。”我这不是担心你么,没良心的小丫头。逗孩子玩了一会儿,棠年拉拉流年,兄妹两个到暖阁坐着说话。
“外公先是骂了我一通,回来后,又劝了我不少好话。”棠年替妹妹倒了杯茶,递到她手上,“外公劝我不可一味孝顺,要知道替妻儿着想。”
流年捧着热茶,有片刻恍惚。父母、家族、妻子儿女,对于这个时代的男人来说,家族和父母毫无疑问是排在位,妻儿么,是用来牺牲的。别说这个时代的男人了,天朝人民一直进化到二十一世纪初,还有不少男人娶妻是为了孝敬父母,生子是为了传宗接代。
“哥哥,丫丫是不是你心爱之人,你问问自己,对自己有个交代。”流年轻声说道:“谢小丫么,她是你们夫妇两个带到这世上来的,她这么小这么稚嫩,能依赖的只有你们。”四太太若是很恶毒,倒好处置了,延年、锦年和小柏儿也说不出什么。问题是她没有很恶毒,她只是不太精明,时不时的会受人蛊惑,或处事不慎,或误交损友。她育有两子一女,又没什么大恶,往后还会接着做她的谢四太太。如此,为安全考虑,为孩子着想,实在应该离开谢家,在郡主府居住。旁的不说,谢小丫在郡主府是多么的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到了谢家能够么?一大家子人呢,哪里能总是仅着她。老太爷老太太是慈爱,保不齐还有人嫉妒呢。
棠年缓缓点了点头。他很想住在谢家,朝夕在老太爷、老太太、谢四爷膝下承欢,可他也疼爱女儿。女儿若在谢家不自在,甚至不安全,那便另觅住处。小七说的没错,孩子是自己和丫丫带到这世上来的,这么小这么稚嫩,能依靠的唯有亲生父母。
这天晚天,谢小丫和昨晚一样,很荣幸的睡到了父母的大床上,睡在父亲和母亲中间。谢小丫满足的叹了口气,转过头先亲亲棠年,再转过头亲亲丫丫,幸福的睡着了。
对外,放出的风声是“遂平县主吓的连话都不会说了,呆呆愣愣的,令人纠心。”皇帝也是极为忧心的模样,“若小遂平有个什么,将来朕有何面目去见先帝!”先帝临终之前还问起遂平县主,关切之情,溢于言表。如今可倒好,先帝去后不到一年,小遂平被吓病了!
这风声一放出去,御史们三缄其口,都不肯再说话。昭仁郡主万般无奈,进宫求见太后、皇后,请太后、皇后为她主持公道。昭仁也是没办法,傅子沐不错是大大方方的给了别院,给了侍女,可那是傅家的侍女,不是胡家的侍女,使着极不顺手。胡老太爷、老太太威风惯了,觉着傅家别院住着不舒适,逼着昭仁想辙“快把郡主府再建起来”。傅深你有本事拆房子,就得乖乖的给我再盖起来!
昭仁和仪宾寻过顺天府尹,也寻过五城兵马司指挥使,都被挡了回来,“恭侯圣裁。”这案子都递到皇帝陛下面前了,我们哪管的了?等信儿吧。
昭仁和仪宾都咬牙痛恨。等?我们等到哪天是个头?傅深至今还逍遥法外,悠哉游哉的在南宁侯府过着神仙日子。我们却被他逼的无家可归。被仪宾劝着哄着,昭仁到宫门递了牌子,求见两宫太后、皇后。梁太后这两日身子不大爽快,卓皇后在慈圣宫侍疾,都抽不空来,因此接见昭仁的是徐太后。
徐太后只知道昭仁郡主“贤惠、大度、孝顺、温恭”,不知道外面新生的事,“小孩子不懂事,大人也不懂事么?畜牲听不懂人话,也是有的。”徐太后真心觉着,胡大小姐犯下的错,真是不值一提。不就是胡大小姐养了一只猫,猫不通人性,忽然狂要扑遂平县主么?这算什么,小事而已。
昭仁郡主欣喜不已,总算遇着个明理的!可徐太后话虽这么说,却不肯为她出头,“朝中自有公论。”有言官,有顺天府,有五城兵马司,怎么就轮着我这做太后的人开口管这事了?这可不是六宫事务,由不得我插手。
皇帝不是亲儿子,还是禀性沉静、素有谋略的皇帝,做太后的还是省事些为好。否则一个不小心,给安一个“干政”的名头,岂非得不偿失。徐太后不傻,算的清这个账。
昭仁郡主急了,“我是您亲口褒奖过的,他们这样哪里是寒碜我,分明是寒碜您!”这哪里拆我家的房子,这是拆您的台啊。意思就是您徐太后褒奖过的皇室典范,其实就是可以随便欺负的!
徐太后想想也是,我亲口褒奖过昭仁,傅深这是一点不给我颜面啊。况且昭仁一家子如今无处落脚,暂居六安侯府别院,实在是极不方便。我这做太后的也不过问案情,我只催催皇帝快点查案,给苦主个交代,这不过分吧?
徐太后思来想去,觉着替昭仁问一声是无碍的。便命宫女“请皇上来”,她其实很想把话说的特别客气,例如“看看皇上得不得闲,若得闲了,请来一趟。”但是这话说的太客气吧,不像太后,像争宠的宫妃,徐太后拉不下这个脸。
皇帝正在乾清宫和内阁辅、次辅商谈朝政,闻听徐太后召唤,忙扔下两位阁臣,起驾慈宁宫。辅、次辅相对叹息,“圣上仁孝!”对徐太后,实在太过孝敬,太过顺从。
皇帝是做戏高手,到了慈宁宫,徐太后一提昭仁郡主府被拆,皇帝就痛哭着伏地不起,“有负先帝所托,没脸见先帝于地下。”徐太后禁不住连连冷笑。“见先帝于地下”,是她一块心病,皇帝偏偏拿话堵她,真是无理之至。
皇帝哭“先帝”,徐太后提“宗亲”,“昭仁是宣宗皇帝重孙女,皇室亲支近派,她如今被人拆了房子,连住的地儿都没了。皇帝,你管是不管?”
徐太后越是沉不住气,皇帝越是心中欢喜,哭的越伤心。结果到了最后,徐太后也没问出个所以然,反倒是添了无数不利她的传闻:徐太后罔顾先帝遗愿,指使昭仁郡主暗害遂平县主,以平息旧怨。谁都知道徐太后不喜含山郡主,谁都知道胡大小姐的白猫会扑小孩儿,被扑后先是小孩儿惊吓而亡,接着是小孩儿的娘亲哀痛而死。
等到这传闻传到徐太后耳中的时候,她真是欲哭无泪。她身份尊贵,即便要害丫丫,对她来说也不是罪名。可若和“罔顾先帝遗愿”这话沾了边,对她可一点好处没有。
徐太后总算机灵了一回,不等皇帝话,不等朝臣上奏折,自己提出“要到万寿寺清修,为先帝祈福。”皇帝痛痛快快答应了,恭恭敬敬亲自送徐太后去了万寿寺。
昭仁郡主府被拆一案,正月快结束的时候终于有了定论:傅深行为狂悖,贬为庶人。昭仁郡主府既已被拆,在京中又无其余居所,情状堪怜。准其举家返回豫王封地,随其父豫王居住。
傅深贬为庶人,六安侯府那爵位总要有人接替,自然是世子傅子沐袭了爵。对于傅深来说,只不过是提前把这侯爵爵位传给傅子沐而已,根本没有损失。不只没有损失,他无官一身轻,往后朝中有什么庆典,都不必捏着鼻子装扮整齐了赴会,有百利而无一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