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皇宫大门,陶谋才拦住了林锦澄,看着他打横抱起的女子,看着她沉沉闭着的眼睛,依旧心有不甘。
王御史见状,上前轻叹一声,声音也带着几分沧桑:“陶公子,实在是王家对不住你。”
林锦澄默不出声,陶谋也设计了汝嫣,他并不觉得陶谋多无辜。
陶谋只一心看着王汝嫣,才咬咬牙:“今日汝嫣之死,也怪我。”
“这都是她自己选择的。”王御史又叹了口气。
可他越是这样说,陶谋就越不甘心,凭什么!凭什么汝嫣要为了林锦澄甘心赴死,她真的就这般不愿意嫁给自己么,自己真的就这样比不上林锦澄?
他沉沉闭上眼睛,忍下心里翻滚的恨意,转眼看着王御史,道:“虽不能娶汝嫣,但我会一直将汝嫣当做亲妹妹一般,让人在长乐庵供奉长明灯。”
“多谢。”王御史现在伤心至极,也没有力气分辨他说这话是真心还是假意了。
林锦澄不敢再让王御史烦心,只忍着心痛,抱着王汝嫣上了一侧的马车,沉声吩咐:“回林府。”只等回去皇上圣旨一下,汝嫣就是他的妻子了,所以葬礼也要在林府办。
王御史跟陶谋告辞,也上了马车。
等马车走了,陶尚书才走上前来,冷嗤道:“他们还真不把我陶家放在眼里,不过也罢,既然王汝嫣死了,陶家也就不担心颜面无存了。”说完,瞥了眼陶谋,才道:“你也不必留在京城了,收拾一下,明日便启程去赴任。”
陶谋拢在袖子里的拳头死死握紧,没有出声。
林锦澄此时带着人一路回到林府,林端已经不见,林家其他人也都死了,除了几个老家仆,其他人也都跑了,显得荒凉极了。
他才下马车不久,宫里的圣旨也来了,林锦澄这才不得不把王汝嫣放在一侧,不过才要把人放下时,忽然听得一声嘤咛,他的袖子也被人抓住了。
下人们瞧见,吓了一跳,饶是王御史也震惊不已:“汝嫣她……”
林锦澄满眼希冀温柔看着眼前人,声音微颤:“嫣儿,你还活着?”
一侧传旨的公公见状,这才笑了笑:“是安公公错把烈酒当成了鸩酒,不过皇上说了,既然王小姐死过一次,便算了,林少将军,王小姐,起来接旨吧。”
林锦澄闻言,心中惊喜不已,王汝嫣也缓缓睁开了眼睛,面上两团红晕,只是那怕也不是烈酒,而是让人暂时晕死过去的药吧。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林锦澄只觉得脑子里嗡嗡响,满心都是喜悦,圣旨他只知道是赐婚的,其他什么也听不到看不到了,眼里只要有眼前人。
林锦婳听说这个消息,还是京兆尹急急赶回来时顺嘴说的。
他亲自到了牢门口来,笑道:“林小姐,事情已经查清楚,你已经没有嫌疑,可以回家了。”
林锦婳闻言,松了口气,能出去就好了。
“辛苦张大人了。”
“本官分内之事。”张大人看着她的牢房,里面布置的已经像是女子闺房了,再想想自己的一帮衙役都对她毕恭毕敬,再这样下去,这府衙都是受她恩惠的人了。
林锦婳笑笑,看了看一侧领头的衙役白大,笑道:“你身子不大好,要多晒太阳,少动怒气。”
白大一听,忙感激的点头:“多谢林小姐关心。”
“相识一场也算缘分……还有……”她看了看隔壁缩着的男子,浅笑道:“他说到底是我的救命恩人,还请各位在他判刑之前好生照料了。”
“林小姐放心,包在我白大身上。”白大拍拍胸脯一口应下。
张大人见此,知道林锦婳是不能再继续留在这儿了,忙道:“徐大人一家都在外面候着呢,林小姐请。”
林锦婳闻言,点点头,这才提步走了。
走时,余光能瞥见隔壁那双黑漆漆的眸子在紧紧盯着自己,不过她能做的也仅此而已了。
出了大牢不远,就看到焦急等着的徐昭昭了。
徐昭昭老远看到林锦婳,也不顾徐夫人阻拦便蹦跳着跑来了一把抱住她,而后才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锦婳姐姐瘦了。”
“回去休息几日就好了。”
“那可得好好歇歇,娘亲正打算回一趟娘家呢,那儿风景好,咱们去走走。”徐昭昭已经是盘算好了。
林锦婳闻言,也没拒绝,出去走走也好。
说完,徐家人也围了上来,徐夫人眼眶微红,亲昵拉着她道:“先回去再说,王爷在徐府跟你舅舅说话呢,一会儿正好一起用膳。”
林锦婳眨眨眼,赵怀琰也在,他能跟舅舅说什么?舅舅只是个祭酒,难不成谈论学术?
徐程青也跟着笑道:“今儿还有件喜事,锦澄被皇上赐婚了,刚好碰上你出大牢,我想着把他和王家人一起接来,顺带商量一下下聘礼的事。”
徐昭昭闻言,撅起小嘴:“也不知姑父怎么还在乡下不回来,到时候澄表哥大婚他都不来的话,我就再不理他了。”
林锦婳跟徐程青对视一眼,爹爹去边关的事只有他们和赵怀琰知道,看来爹爹此番是要尽快赶回来了。
徐夫人也觉得奇怪,不过看了眼林锦婳跟徐程青对视的样子,心里知道肯定是有别的计划,只拉着徐昭昭和林锦婳笑道:“行了,你们都回去收拾一下,一会儿见了王家人可别失了礼数。”
“是!”徐昭昭一听这儿就开心了,忙应下了。
走之前,林锦婳去看了看驸马,还是老样子,端慧似乎还没想开,不过凌老夫人倒是通情达理,允了她回去。
赵怀琰特意让墨雪驾着他的柔软大马车来接的,宽敞的马车徐家一家人坐下都不觉得拥挤,回去的路上徐昭昭叽叽喳喳说了一路,热闹非凡,逗弄的众人都忘了之前的不愉快。
很快到了徐府,林锦婳才跟徐昭昭分开各自下去洗漱了。
小院里,墨雪早早备好了热水,阿宝更是采了不少新鲜的花瓣放在浴桶里,清新的香气四溢。
阿宝在一侧替她褪下衣物后才扶着她入了浴盆,又撒了一把花瓣,才笑道:“小姐可喜欢这花香?”
“比熏香好闻些。”花香更单纯,里面是否掺了别的杂质,一下就能闻出来,也安全。
阿宝这才羞赫的笑笑:“那奴婢往后多采些。”
墨雪从外面捧了浴巾进来,闻言,只跟在一侧笑道:“阿宝现在可是个侍弄花草的高手了。”
“姐姐笑话奴婢,奴婢哪里算得什么高手,听闻京城出了个吟香楼,专门卖这些鲜花做成的香料胭脂,还有花茶,花样繁多,不似奴婢就知道晒晒鲜花,采采花瓣罢了。”阿宝转头又舀了些热水来。
林锦婳闻言,眼睛倒是亮了亮,问她:“这吟香楼是谁家的铺子?”
“谁家的铺子……”阿宝认真思索起来,想了半晌,才皱起小眉头道:“掌柜的好似姓安,却不怎么露面,都是一个姓张的掌柜帮着在打理。听说平西世子妃经常去买些花茶,许是平西王府的铺子?”
墨雪看了看林锦婳,林锦婳只是眨眨眼,笑笑:“许是吧。”说完,才起了身。
墨雪忙递了浴巾来,又拿了干毛巾替她去擦那一头的青丝。
墨风从外头进来,手里捧着锦盒,瞧见林锦婳,浅笑:“小姐,这是王爷送来的。”说完,打开了锦盒。
林锦婳看去,是一套鹅黄色的杭绸长裙,搭配着一盒羊脂玉和黄水晶的珠钗饰。
林锦婳看完,倒是满意笑起来,今日主角可是哥哥和王汝嫣,她自没有穿得大红大绿抢了他们的风头的道理。
很快,丫环们服侍着她换上了衣裳,意外的合身,而且也让她浑身的气势变得温柔甜美了不少,朝云髻两侧各簪着一朵镶嵌黄色水晶的珠花,并上两支流苏簪子,之前清冷威武的林家小姐好似一下变成了隔壁的邻家小妹。
阿宝忍不住笑道:“小姐这般看起来,真可爱。”
林锦婳脸微微抽了抽,可爱,确定不是在说昭昭?
不过衣裳也换上了,她也懒得再改,看着铜镜里的自己,若不是脸消瘦了些让五官变得更加清晰,倒真显得年纪格外小了。
换好衣裳出门,已经看到徐府的下人们在忙着了,一列列的人端着吃食小心的往前院去,前院更是灯火通明,仿若即刻就要办婚礼了一般。
林锦婳才踏入前院的门,就看到长廊尽头灯火通明处,一道绯色的身影正淡淡背对着自己站立着,与人说着什么,青丝只用玉冠挽上去了一些,其他的随意洒在身后,微风吹过,绯红的衣衫随着青丝轻轻浮动,仿佛时间都定格了一般,想起那日他温柔的模样,林锦婳便觉得有些怔……
赵怀琰也似乎感觉到了她的到来,微微侧过身去,看着门口的她,一身鹅黄色的衣裳,仿若从不知苦痛争斗的邻家姑娘,目光霎时柔了起来:“来了。”以后,他一定要带她远离这里的纷争,让她一辈子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姑娘。
林锦婳对上他凤眸的瞬间,周身仿若温暖的清风吹过,让她不觉笑了起来。
徐昭昭从后头进来,看到这一幕,眼睛都要冒星星了:“锦婳姐姐跟宁王殿下真是绝配。”
林锦婳听到这声音,才回过神来,脸上微热,却现赵怀琰已经朝她走了过来。
赵怀琰看她额间沁出细汗,略有些担心:“锦婳,怎么了?”
“没事。”还不都怪你,没事这么好看又这么温柔做什么。
赵怀琰略有几分不解,却依旧柔声道:“今日的你特别好看。”
林锦婳脸上更热,心里小邪恶的想法一阵一阵的冒出来,不过不行,现在距离大婚还有四个多月呢,她要忍住,要做一个矜持的人。
她去看徐昭昭,道:“大哥可来了?”
“快到了……”徐昭昭才说完,就听得丫环传唤一声,而后就见徐程青已经往前来了,身侧的是王御史和王夫人。王汝嫣因为身子不适留在了家里休息,林锦婳倒也没多想,只想着有时间再去见她就好了。
很快,晚宴开始,也不知是不是故意,林锦婳被安排坐在了赵怀琰下的位置,期间她的小碗都被赵怀琰夹得菜装满了。
徐昭昭依旧是仗着年纪小,百无禁忌,什么都说,倒也十分热闹。
晚宴过去,徐夫人才提前带着徐昭昭跟林锦婳先退下了。
走时,林锦婳看到赵怀琰面色淡然跟舅舅讨论事物的样子,嘴角微微扬起,他私下里跟人谈论事情,也并非都是冷冰冰的,那以前说他孤僻的传闻到底是怎么传出来的?
不过她不知道的是,赵怀琰除了对林锦婳的亲人,对其他人的确是冷冰冰的。
一夜过去,林锦婳有些睡不着,翻来覆去的想着赵怀琰,前世她怎么会对他那么没印象呢?前世又是什么让他喜欢自己,直到自己重生,这种喜欢依旧让他不顾一切找上了门。
她想不通,实在想不通,但她确定,自己真的爱上他了。
天一亮,她便起了身,今日要跟徐夫人回她娘家去。
梳妆过后,墨雪才从外面端了早膳来,青花小粥加两碟小菜。
“小姐,奴婢今儿想请两天假,奴婢娘亲病了,要回去看看。”阿宝在一旁怯怯道。
林锦婳喝下最后一口粥,漱完口后,才笑道:“你去就是,可缺银子?我让人拿给你。”
阿宝忙欣喜摇头:“小姐大方,奴婢攒下了不少银子呢,够了。”
“我记得你娘家不在京城,我让墨雪替你备一辆马车,送你出城。”林锦婳弯眼浅笑,顺带瞥了眼墨雪。他们正愁找个正当理由出城去呢,之前严夫人敢拿采儿的命来威胁她,她必要叫她知道,自己的人可不是谁都能动的!
阿宝大喜过望,忙跪下行了礼,毕竟她娘家真的很远。
早膳过后,也差不多该出了。
林锦婳跟徐夫人一起出了府门,就现宁王府的马车稳稳停在徐府门口。
她有些诧异,徐夫人在一侧笑了笑:“王爷说,正好有差事要去办,顺路。”
林锦婳哪里还不明白徐夫人的意思,而且怀琰根本就是故意要一道同行的吧。不过也罢,京城这几日不太平,谁知道半路会出什么事,有他跟着也安全些。
打定主意,林锦婳这才点了点头。
徐程青因为有任务当值,不便跟着,只叮嘱徐昭昭:“你可保护好锦婳,不然我可不饶你。”
“放心吧,有我在,谁也不能欺负锦婳姐姐!”徐昭昭信誓旦旦。
林锦婳看着她鼓起的包子脸,只觉得心口甜滋滋的。
赵怀琰隔着车帘看着他跟徐家一家人在一起的样子,眸里不觉也浮上了笑意。他从不知道,真的有家人的关系能如此亲近,兄弟姐妹之间,父母叔伯之间,能毫无猜忌,只有信任和关爱。在皇宫,他也曾相信过,自从母妃被父皇……
他微微拧眉,强迫自己不再去想,但放在膝上紧握的头却出卖了他现在的心情。
高禀能感受到马车里传来的寒气,看了看热闹又温暖的徐家人,心里只有心疼和无奈,主子这么多年是怎么过来的,他清清楚楚,但愿娶了林小姐以后,这一切都能改变吧。
他正想着的时候,一阵马蹄声传来,高禀转眼看去,不是许久不见的景王还能是谁,不过听说上次他带走了嘉才人的‘尸体’……
“景王殿下。”高禀连忙行礼。
赵阚却只看着马车,轻笑道:“大皇兄,你这是去哪儿?”
赵怀琰面都没露,淡漠道:“何事?”
“小事……”
“小事不必寻本王。”赵怀琰直接拒绝。
赵阚看了看徐府门口站着的人,眸光微闪,才笑道:“我有事情要带林小姐回去协助调查……”
林锦婳闻言,眉心微拧。
但他话音才落,赵怀琰便寒声道:“蛊虫一事,本王已经查到与你有关,证据今日一早已呈到宫里去了,皇弟有时间,不若现在进宫面圣的好。”
“你——!”赵阚想不到他竟会拿这件事来威胁自己,死死咬牙:“大皇兄真是好本事!”
“是你太蠢。”赵怀琰平静说完,朝高禀看了眼,高禀会意,才提步走到徐夫人跟前道:“时辰不早,夫人和两位小姐现在也启程吧。”
徐夫人见他如此,也点点头,到赵阚跟前见了礼,才道:“景王殿下要带人走,也要有个正当的理由,徐家虽只是臣子,却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未出阁的侄女叫王爷无故带走不是?”
赵阚看着镇定从容的徐夫人,不气反笑:“既如此,那本王就给你一个……”
“高禀!”
赵怀琰冰寒的声音传来,高禀连忙应是,上前一步对赵阚拱手:“属下奉宁王殿下之命,请景王殿下协助调查京城蛊虫一事。”
赵阚看着丝毫不惧自己的高禀,面色微青,也知道今日赵怀琰是铁了心不让自己带走林锦婳了,只轻嗤一声,才看了眼林锦婳,看着她漠然看向自己的眼神,嘴角高高翘起,不急,反正你迟早是我赵阚的!
说完,勒紧缰绳,转头而去。
赵怀琰听着离开的马蹄声,淡淡抬眸。下一个要对付的人,是敬贵人么……
林锦婳这才得以上了马车,走时,有特意看了眼躲在角落的墨月跟花生,见他们郑重朝自己点点头,这才放心的放下了车帘。
她此番大张旗鼓的出京,那些蠢蠢欲动的人必然会有所动作,而且林端也即将回京,到时候知道自己不在,必然会掉以轻心,只要让她找出他的目的和背后的人,就是他的死期!
徐昭昭见林锦婳出神,以为她是被赵阚吓到了,只拉着她坚定道:“锦婳姐姐,你别怕。”
林锦婳看着她跟徐夫人关切望着自己的眼神,这才回过神来,忙笑了笑,这才算翻过了篇去。
徐夫人娘家萧家在百里之外,自当初徐家遭驱逐后,徐夫人一家也受牵连,不过好在萧家人也是淡泊名利之辈,开了家书院教书,之前徐程青能去有名的青山书院念书,也多亏了萧家人的帮忙。
马车跑了一日,天黑之时还未到,几人便先在驿站歇下了。
驿站的人知道宁王也在,更是殷勤的很,半分不敢慢待。
用膳是在大厅里,来往也有不少停驻的官员,林锦婳便当是听他们闲聊当打时间了,不过饭吃到一半,外间忽然传来嘈杂声,林锦婳抬眼看去,刚好一道黑影闪过,而地上则是躺了个满脸大胡子的男人,男人的脸也在迅速变黑。
“不必多管。”
就在林锦婳要起身去看时,赵怀琰淡淡一句,优雅的夹了块肉放在她碗里,头也没回只温柔看她:“先吃饭。”
“可是……”徐昭昭咬着筷子纠结道:“那人看起来一副快死了的样子。”
“此人乃青山寨二当家,他不死,只会有更多无辜百姓死在他手上。”赵怀琰说罢,看了眼高禀,高禀会意,转身去处理了。
林锦婳这是惊讶,他看也没看就知道那人是青山寨二当家,还知道他死有余辜,莫非这是早就设计好的?
“不是。”
赵怀琰似会读心术一般,不等她开口,就直接道。
林锦婳眨眨眼,不说话,看着面前已经堆得冒尖尖的饭碗,默默拿起筷子吃饭。
不多会儿,隔壁传来哭声和嘈杂声,没多久,就变成了兵刃相接的声音。
徐夫人看赵怀琰如此淡定,也跟着淡定起来,徐昭昭也只伸长了脖子看热闹,林锦婳则是好奇,赵怀琰到底还认识多少人,前世保他全身而退的秘诀,便是这些人么?
饭毕,隔壁也安静了下来,高禀也回来了,躬身在一侧。
赵怀琰才道:“你们先休息,高禀会带着人保护你们。”
“王爷要去见青山寨大当家?”林锦婳下意识问道。
“嗯。”
“那王爷注意安全。”她想了想,还是只说了这句话。
赵怀琰点点头,从袖子里拿出一把匕递给她:“防身。”
林锦婳看着面前打造精美的匕,这分明是用来做装饰的……不过,罢了,既然是他送的,她自然留着。
赵怀琰见她收下,眼里溢出笑意,这才转身离去。
他一走,徐昭昭就看了眼高禀,道:“这大当家岂不是很厉害的人物?”
“的确厉害,女人能做到她这样,也算是独一份……”高禀才说完,就意识到了不对,王爷半夜去幽会女人,林小姐知道了会不会吃醋?
他忙去看林锦婳,却见她眼眸弯成了新月:“那女子好看吗?”
“好看是好看,不过……”高禀话说到一半,只恨不得甩自己两个大耳刮子,胡说什么呢,就算真好看也不能说啊。
“林小姐,属下实在嘴笨。”
“知道了。”林锦婳虽然心里相信赵怀琰,但……就是泛着酸意,让她不大痛快。她平静的笑笑,才跟徐夫人和徐昭昭道:“时辰不早了,都早些休息吧。”
“锦婳姐姐,你没事吧。”徐昭昭瞪着大眼珠子道。
徐夫人只暗暗抿了嘴笑,哪个女子能忍自己的男人半夜去见别的女人?而且还是个漂亮女人,就算是百分之百相信的夫君,换做她,她也要不舒服,只不过女子三从四德,男人三妻四妾,除了忍还能有什么法子呢。
她笑着看了看林锦婳,道:“时辰不早,早些休息,王爷待你,已是世上独一份了……”
“是。”林锦婳垂眸。
回到房间,才推开了窗户,默默站到了窗边看天上圆月。独一份了吗?她要的只是这独一份吗?她要的是一生一世一双人,没有别人。可他到底是尊贵无双的宁王,往后更可能是这锦朝的皇,他可能只守着自己过一辈子吗?
林锦婳不确定,即便是爹爹,如此深爱娘亲,也不敢说这辈子就只有娘亲一个女人。即便是哥哥,在遇到汝嫣之前,也有过通房的丫头,虽然并无感情。
她好似钻入了自己的死胡同,可看着清冷无边的夜,只能头疼的拿手去拍自己的脑袋。
但没等她想完,寒风一掠,她整个人便轻了起来,让她连呼救的声音都不出来。她能看到小镇的房屋一间间在自己眼前掠过,她也意识到自己自己被绑架了。她摸摸袖子里的蜡丸,微微咬牙,可还不及去捏破,就听耳旁一道女声响起:“我家主子请你过去,不会伤害你。”说完,抓着她,更加快速往前而去。
赵怀琰此时还并不知道林锦婳被人带走了。
一路到了青山寨门口才翻身下了马。
寨子门口的人熟稔的上前替他牵过马才恭谨道:“大当家在里头等您。”
“嗯。”赵怀琰淡定应了声,便提步往前去了。
往前走了没多远,就见青石板的路上铺满了鲜花,他微微皱眉,停下脚步,不多时,一个身段妖娆的女子便轻舞着出来了,玉足轻轻踩在花瓣上旋转,身姿翩跹,容貌妩媚,行动间,轻纱好似都要遮不住内里的美好,可她跳起这舞来,就是没有青楼女子的轻浮和庸俗,反而多了一分热烈大胆。
与她的热情相对的,是赵怀琰的冷漠。
赵怀琰淡漠看着前方,任由她在身侧环绕,直到她的手搭在他胸前的衣襟上,才被他反手一掌推了出去:“你到底要闹多少次?”
“王爷不喜欢?”
“恶心。”赵怀琰冷淡拔出腰间的剑,直直架在她脖子上:“说,赫连璟去了哪里?”
才被掳来放在隔壁房间的林锦婳看到这一幕,都有些震惊,面对这样的美人,他竟是毫不心动?
“王爷……”
女子娇嗔着还要上前来,却见寒剑一晃,她耳际边的长已经被削断了。
她惊愕的看着自己落下的青丝,无奈扶额:“都说王爷你开了窍喜欢女人了,原来不是。王爷你还是个断袖对吧。”
林锦婳听到她……不,应该说是他粗犷的男声时,小心脏一突,而后便见方才的妖娆女子已经抽出了腰间的软剑跟赵怀琰对打了起来。
赵怀琰打得很轻松,似乎这段时间来,武艺迅速精进了不少,不多时,那穿着女装耸动着胸前波涛的人便败下阵来,惊愕看他:“你武功何时这么好了?”
赵怀琰的剑比在他的脖子上:“赫连璟到底在哪!”赫连璟带走了蛊师曲空,八成跟婳儿的玉蝴蝶有关,他要尽快把他找到,不能让他把事情告诉那人。
男人扯下头上的假,露自己的光头来,才指了指自己胸前道:“让你捏捏,饶我一命,怎么样?”
赵怀琰的剑更下了些,男子这才大喊了起来:“要死要死,我告诉你就是了,你快把剑给人家拿开……”
赵怀琰眉头微拧,提剑便将他身上这身道具给切开了。
那波涛汹涌落分开两半落在地上,男子心疼不已,瞪了眼赵怀琰:“不知怜香惜玉,赫连璟本来路过青山寨是被我逮住了,不过跟着他一起的那个男人会吹诡异的笛子,笛子一响,周围就有毒虫爬来,所以我就把他给放了。”
男人说罢,赵怀琰才将手里的剑一转,足尖轻点,人跃在了半空中,持剑往身侧的房间狠狠劈去,那本就不结实的房门登时一下被劈开了,林锦婳想也没想拼命往外冲去,顺带捏破了手里的药丸。
“哟,还有几分本事……”光头男人站起身来,不等开口,就听林锦婳道:“你们身体里都被人下了蛊虫还不知吗?”
“蛊虫?”
“那吹笛子的男人就是曲空,南疆有名的养蛊人。京城的事想必你也听说了吧,再不去取出蛊虫,那蛊虫便会从你们的肚子里爬出来,啃噬尽你们的皮肉。”林锦婳跑到赵怀琰身侧,抓着他的袖子,才微微喘着气道。
光头男皱眉,才要再说,赵怀琰已经抬手揽住了林锦婳大腰,瞥了眼他:“本王扶你当上这大当家的位置,你该知道背叛的后果。”
光头男这才严肃起来,暗暗攥紧了手心,没说话。
赵怀琰看了眼怀里的人,眸光幽深,带着她直接直接腾空而起,离开了此地。
等他们一走,方才房间里的人才边挠着痒痒边出来道:“大当家,就这么放他们走?”
“不然呢?你还敢拿宁王如何?”光头男摸摸自己的光头,看了眼自己被劈开的美人皮,才道:“吩咐下去,关闭寨子三日,所有人不许对他和他的人动手。另外……”他迟疑了一会儿,才道:“后山藏着的赫连璟和那养蛊的男人,立即赶走。”
“是。”
赵怀琰带着林锦婳一路下了山,到了镇子边,才终于停下。
不等他开口,林锦婳先问了出来:“他是谁?”
“青山寨大当家。”
“他似乎擅长易容……”墨雪说过,那位跟赵怀琰也许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弦月公主也擅长易容术。
赵怀琰看着她目光沉沉,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在想什么?”
林锦婳想了想,还是摇摇头:“没事。”
赵怀琰哪里看不出她的心思,只是有些事,知道了反而更危险,
“先回去,此人狡猾古怪,你方才走时是不是对他们下了药?”赵怀琰问道。
林锦婳想起他带着自己离开的一瞬间,便将袖子里的痒痒粉全部撒了出去,眨眨眼,无辜问他:“会怎么样?”
赵怀琰见她这般样子,忽又想起了第一次见她,也是这般的无辜样子:“没事。”说完,这才带她回了驿站,不过高禀就惨了,跟林锦婳散播他去见美人的谣言不说,还保护不住人……
半夜,大家都熟睡的时候,他凄凉的跪在驿站门口,伴着惨白的月光欲哭无泪,他当真以为那大当家是个大美人啊,谁知竟是个光头糙汉,该死的光头!
距离驿站不远的地方,疾跑的马儿已经停下了,领头的人看了看这宁静的镇子,嘴角冷冷勾起。林锦婳,你竟然独自出京来,那就不要怪我乘人之危了!
早上,阳光照进来时,林锦婳才慢慢醒了来。
墨风伺候在侧,笑道:“萧家的人已经在楼下接待了,王爷一早接了消息先离开了,说迟些在萧家跟我们碰面。”
林锦婳知道他事多,只点点头,转眼看到不远桌案上放着的一个四四方方的锦盒。
墨风见她注意到了,才笑道:“这是王爷拿来的。”
林锦婳起了身,走到桌边,打开那锦盒一瞧,是满满一盒各式各样的胭脂水粉。
她嘴角抽抽,难不成这家伙是以为自己昨儿见了那妖娆的大当家,自卑了不成?
“这些都是一早附近的姑娘送来的,说是送给小姐你,实则是要见王爷。王爷不识这些东西,以为小姐会喜欢,便站在门口一盒一盒的全收下了,这镇子上大半的好胭脂可都在您这儿了。”墨风抿唇直笑。
林锦婳怔了怔,刚好阳光从窗户照进来,让她觉得浑身都充满了力量。
她把锦盒锁好,交给墨风:“好好收起来。”既然是他送的,就没有扔出去的理儿。
简单收拾一番后,这才下了楼去。
下楼的时候,驿站里伺候的仆妇主动上前来,笑道:“林小姐醒了?”
“嗯。”林锦婳点头笑笑,抬头便看到了不远处的徐夫人和徐昭昭正热切的跟人说着话,想来正是萧家人了。
她正要走过去,方才的那仆妇忽然苍白着脸捂住了心口痛苦的从楼梯上滚了下来,就连墨风想拉都没拉住,因为一切太突然了。
林锦婳快步走了下来,看她摔得头破血流,忙抬手去给她把脉,才道:“是心疾作,拿银针来!”
墨风应下,立即去取了银针过来。
林锦婳这才开始就地施针,毕竟心疾作的病人不能胡乱搬动。
她银针施到一半,人群里忽然跑出个二八少女来,跪在仆妇身边就嘤嘤哭了起来:“娘,娘你醒醒……”
“先别吵,等我施完针。”林锦婳道,这仆妇的病症不算复杂,对她来说更是简单。
但因为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这仆妇身上,根本没人注意到这少女,也没人注意到,她手里一根淬着剧毒的针慢慢顺着仆妇的手臂完完全全刺了进去。
仆妇觉得越来越不适,张着嘴瞪着眼睛朝着林锦婳大口的呼吸,抬手想要将身边的少女推开,奈何少女竟是大哭了起来,按按摁住了她的手:“娘,你怎么了!娘——!”
仆妇瞪着眼睛,身子往前一弓,而后便口吐黑血,直接倒在了地上。
林锦婳诧异极了,口吐黑血,分明是中毒的征兆。
她才要去把脉,人却是被那少女猛地往后一推,手臂也被她划破了。
“毒妇,你为何害我娘,你这个毒妇!”少女大嚷起来,外面围观的人听到这话,也都纷纷朝林锦婳看去,一个十几岁的少女,蓦然给人施针,的确奇怪。
人群里有个老大夫瞧见这一幕,也不去把脉就进来朝林锦婳呵斥道:“混账,你有几斤几两,就敢给人扎这么多银针!”
“我……”
林锦婳才要解释,那少女更大声的哭了起来:“我知道,因为我娘昨儿冲撞了你,你就故意要杀死她对不对!是,你是林家大小姐,我们只是下人,我被就活该被你这样光天化日之下活活杀死!”
这话说得残忍极了,旁边的人也是看着这仆妇方才还是鲜活的,瞬间就成为了尸体,顿时群情激愤。
徐昭昭忙护到了林锦婳跟前,那大夫冷哼一声:“我看就是故意谋杀,小玲,你去报官吧,听说新上任的知府大人就在这附近巡视呢。天子犯法还与庶民同罪,今日她就算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众目睽睽之下就敢杀人,实在是可恶!”
“我去替你找知府大人。”立即有热心的人往外跑了去。
林锦婳听到这里,已经淡定了下来。新任知府,陶谋么?他竟是这般急躁?
她看了眼墨风:“看好尸体,不许任何人靠近,包括她。”林锦婳已经懒得跟他们解释了,只淡漠指向那叫小玲的少女,当时仆妇毒时,就自己和她跟这仆妇有接触,不是自己下手,就只能是她了。
她才说完,小玲冷笑一声:“我知道我斗不过你,我跟我娘一起死了还不行吗?”说完,快速抽出一旁侍卫的剑便朝剑刃狠狠撞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