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刘延司最为震惊的还是马蹄铁的使用。
据说这是郡王的奇思妙想。
用一个半环形带倒刺的铁圈钉入马蹄中,使得战马在长时间的奔行行军过程中马蹄得到极大保护,使得战马马蹄的受伤率得到极大下降。
要知道在战马受损而不得不废弃的原因中,有七成都是因为马蹄受损,这个马蹄铁的明几乎就是完美无缺的,使得战马利用率得到极大的提升。
虽然马蹄铁相当耗费铁料和工时,但是刘延司很清楚这非常值得。
尤其是他感觉到在徐州军中,对铁料的使用还是相当奢侈的,盖因有徐州这个冶铁大监吧。
无论是箭镞、长头马槊、环刀甚至铁盾的使用上,都对用铁相当舍得,但他也听闻,这种大规模大范围的换装,尤其是对铁的使用也是近期才开始的,这也意味着徐州要么就是有着雄厚的财力,要么就是有丰足的铁料供应,但是无论哪一点,都让刘延司叹为观止。
无论是箭镞用铁,还是马槊改长头,那耗费的铁料都不是一星半点,而环刀、铁盾的大规模使用,也让刘延司甚至感到不可思议。
要知道这不是一两军的问题,而是整个徐州大总管府五镇军队都要全面换装,只不过淄青军走到了前列罢了。
光是那环刀的百炼钢,铁盾上的铁叶片蒙皮,一军所耗的铁就是比原来平卢镇五军所耗的铁都要多。
想想淮右凭什么敢直接来打青州,恐怕也就是有这份底气做依托吧。
对于武人来说,有什么比无所顾忌的打仗更痛快的事情呢?不需要担心箭矢不够,不需要操心武器不足,不用忧虑粮草辎重跟不上,这样由着性子的打仗,又有哪个藩阀能做到?
马蹄铁的使用还是一个秘密,目前还只有淄青军的骑军开始全面钉了马蹄铁,武宁军、天平军则刚刚开始,像淮右军和平卢军甚至牙军都还没有来得及开始。
当然这种秘密也瞒不了多久,不过对于北方大规模使用骑军的胡人们来说,这样巨大的铁料消耗恐怕又是一道难题。
本身连武器的铁料都不足,现在更增添了这样一笔大开销,而且这马蹄铁的打制还相当考究,尤其是要确保钉入马掌中不轻易脱落,不是一般铁匠能做到的,这同样对胡人们是一个难题。
可以说从进入徐州军体系中开始,各种新奇、古怪、出人意料的东西就层出不穷。
作为一军都督,他自然有资格了解步军攻城器械的状况。
虽然未经历青州城那一战,但是他也从青州守城军残部中听到了让这些军士们不愿回忆的种种,超乎寻常射程的投石车,威力强劲的重型弩车,还有那如同火魔附身般的火龙炮,不算是纯正的术法武器,但是却都和术法脱不了干系,这也让刘延司意识到昔日的平卢军和淮右军之间的差距有若天差地别。
只有当真正了解到徐州军慢慢展现出来的这一切时,刘延司内心的震惊才会慢慢演变为自信。
如此大军,遇谁,不能一战?一战,何能不胜?
相比之下,柴永的震动自然没有刘延司那么大,但是伴随着越来越强大的道藏材官院,对整个战争越来越大的影响,柴永也意识到随着这种局面的继续,徐州军的实力还在不断的增长。
每一仗打下来,哪怕折损不小,但是徐州军都会以更快的速度恢复过来,无论是蔡州还是南阳,亦或是未来的沙陀人或者契丹人,他们的恢复速度绝对没有徐州军那么快。
看看安丰、霍丘的粮田,盛唐、霍山的茶山,寿春的瓷窑,再看看芍陂周围的粮田,海州的盐田,徐州的冶铁场和匠作工坊,又有哪个藩阀拥有如此雄厚的财力来支撑?
打仗就是打后勤,就是打钱,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个道理谁都知道,没有钱银的支持,谁又能支撑得了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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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九面色沉静的弓腰一礼,“大将军,何时开拔?”
“再等一等。”脸上仍然是犹豫不决的表情,庞元往日精悍从容的表情已经看不见了,取而代之是愁绪绕怀,唏嘘不已。
说实话,庞元也知道自己率军回汴梁没有太大意义,这两万兵力在与晋军的大战中起不到多大作用,相反,离开宋州,这里只怕要不到十日就会被南面的蔡州或者东面的徐州所占。
但奈何麾下的诸军指挥使们以及下边的军官士卒们却不答应。
他们的亲眷皆在汴州、滑州,在获知晋军在西面接连获胜,已经逼近了管城的时候,没有谁能坐得住。
哪怕是庞元也无和这样庞大一股力量抗衡,连自己的家眷亲属都护卫不了,这兵就当得没甚意思了。
若是只有一部分人如此倒也不惧,但是若是绝大部分人都是如此态度,庞元若是不从,那恐怕就只能变为孤家寡人了。
再说了,庞元也一样对家中挂心,他也需要回去一趟,了解家中的情况和态度。
朝中的争论越激烈了,几乎每隔两日便会有一道命令来宋州,但几乎每道命令都是自相矛盾的,让庞元也是无所适从,最终,他只能选择接受回师的命令。
从宋州回师汴州可以走水路,但是近期运河上运输船只稀缺,就连宋州本地的船只也一样紧缺,一些船只去了汴梁跑生意,盖因去徐州和寿州的士绅商贾太多,原因不问可知,甚至连宋州也有部分巨贾豪商开始悄悄的转移,这让庞元也是暗叹无语。
倾巢之下焉有完卵,汴州一旦不保,宋州又有何可能独存?这也是庞元决定回师的另外一个原因。
“大将军,没有必要再等了,再等也没有什么意义。”燕九强压住内心的焦虑,不动声色的道。
郓州来人通过府中下人告知了他,徐州大军已经出进击,现在已经挺逼近到了虞城。
天兴左军再不出,徐州军要么就会继续前进被天兴左军觉察,要么就只能停下脚步。
但停留在虞城一样有风险,这样庞大一支军队,不可能保持多久不被觉察,而且斥候也现了南面的蔡州军也在快速向宋州挺进,已经快到谷熟,速度不比徐州军这边慢多少。
“均洛他们呢?”庞元一手扶额,黯然叹道。
“徐参军出府仍然未归。”燕九回答道。
庞元起身,来回踱步,叹了一口气,“也罢,也罢,招各军指挥使来!”
“大将军,一军不留么?”燕九紧接着问道。
“不留。”庞元一咬牙,随即又道:“留下一两军又有何意义?留给蔡州和徐州当礼物么?走!”
燕九终于松了一口气,再一躬身,“那属下马上去安排传令。”
几个健步出了花厅,燕九一边很隐晦的向隐藏在角落耳房边的一名仆役做了一个手势,对方看到燕九的手势心领神会,微微点头。
当燕九去下令传召各军指挥使时,那名仆役已经从角门中溜出钻入距离指挥使府不远处的一处宅院中,很快,宅院后门一骑飞奔而出,在城门处换了一匹马,出城向东而去。
一个时辰后,指挥使府中军议散去,各军指挥使各自回军中开始下达命令,整个宋州城开始躁动起来。
而这个时候南门一骑悄然而出,向南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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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隐汗意从额际渗出,袁无畏遥看前方,吐出一口浊气。
谷熟城就在前方,路旁的旅人早已经吓得向野地里逃去,任谁看到这样一支大军出现,而且明显不是梁军,都应该知道生什么事情了。
谷熟是汉旧县,乃是商朝都,春秋时乃是战略要地,称谷丘,沃野百里,盛产粮麦,鲁桓公、宋殇公和燕宣侯曾会盟于此,因而声名大噪。
他们是从永城出的,来自徐州那边的斥候也获得了消息,驻扎在萧县的淄青军前两日便已经消失,这让袁无为和袁无畏都大为紧张,一直担心徐州军先制人向宋州进军了。
当然担心也有两方面,一是怕被徐州军抢了先手,二是担心反而刺激了本欲回师的天兴左军,弄成两难之局。
如果淄青军只是驻扎在萧县,袁无畏自然有把握抢在淄青军之前入宋州,可是淄青军提前消失了两日,多半是已经潜入了宋州境内,只是不知道对方藏身于哪里。
庞元早就乱了心智,根本无心派出斥候来监察来自徐州和蔡州这边的动态,即便是现,他也难以做出多少应对,所以索性就难得去管了。
如果没有猜测,淄青军应该藏身于磨山一带,从萧县到砀山这一线没有多少可供隐匿的地带,除了磨山,但磨山距离宋城也有相当距离,袁无畏算了算,自己一方只要加紧赶路,应该可以抢在对方之前入城。
徐均洛的情报还是来得慢了点,如果再早一点时间可以更宽裕,一旦入城便需要立即控制住东门,坚决将徐州军压在城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