浍州城即便是在扩建之后也是无法和南阳、幽州、徐州这些大城相比的,甚至比起蔡州、陈州、许州这些老州城,都要逊色不少。
毕竟一座州城代表着一个地方的历史和底蕴,浍州新建,尤其是城墙向外扩展,直接结果就是沿着城墙这一线空出了相当大一个区域,这被老固始人称之为新城。
新城的建设速度很快,但是可以看得出来和老城有一道明显的界限。
建筑物的风格也不尽一致,包括带有相当的淮北风格的建筑物,还有一些带有胡人风格的建筑物都正在建设之中。
街道上行走人流量很大,口音也很驳杂,淮北口音占比例不小,而且让王邈还有些惊讶的是街道上各色马匹不少,这在其他州县可不容易见到。
王邈的判断,这应该是浍州在接纳了相当多的外来人口之后,所以导致这座城市的结构开始生了一些嬗变。
而且让王邈觉得惊讶的是,胡商居然开始落足浍州,这的确有些出人意料。
胡商一般说来非大城不居,当然这个胡商是指那种拥有雄厚财力的大贸易商,而非那些卖胡饼的或者倚门卖笑的胡姬这一类的草台班子,这些人当然在各州县都随处可见。
但是浍州新城正在建设的明显的更像是一个会馆式的建筑物,这分明就是胡商的生意场所。
浍州竟然能够成为胡商青睐的所在,以浍州现在的情形显然还达不到,但是胡商却来了,只说明胡商看好这个地方的展。
王邈看会馆建设进度,估计应该是在江烽拿下浍州之前会馆就开建了,否则王邈觉得胡商可能更愿意选择寿州作为会馆的所在地。
应该说王邈的判断还是出了一些差错,但和王邈的判断力无关。
卡里姆和纳辛决定兴建会馆的时候的确是选的浍州,但是在尚未开建之前就已经获得了寿州被江烽拿下的消息,但他们考虑再三还是决定在浍州建。
原因有很多,但主要还是考虑浍州有新城,不但有相当宽阔可供作为仓储的地皮,而且寿州新拿下恐怕没有一两年局势难以稳定下来,从安全角度出,他们也更侧重于浍州。
加上他们目前和淮右之间的一笔主要生意就是为淮右购买战马,而作为马场临时中转地,浍州显然要比寿州更合适。
光浍寿三州都需要良马,尤其是军队用马,不仅仅是骑军,后勤部门对健马的需求量很大。
波斯胡商不仅能为淮右提供战马,对于质量逊于战马的普通马匹一样可以提供,甚至更多。
因为毕竟来自西域和夏灵诸州的马匹和骆驼绝大部分还是民用的,军马的要求条件太高,价格更高,而一般的运输用马在价格上要便宜不少,当然对于胡商们来说,利润却不会少多少。
尉迟无病承诺的两千匹夏州战马终于到了,这也缓解了淮右骑军的尴尬处境。
一些已经无法胜任骑军频繁训练任务的军马就被淘汰到了后勤运输部门,还有一些条件更差的,就直接被淘汰到了市场上,这也是王邈看到浍州城里的马匹要远比其他普通州县出现的频率高的原因。
毕竟就这么大一个州城,原来还是县城,突然多出来上百匹的健马出现在大街上拉货运客,肯定大不一样。
但最让王邈觉得浍州和其他地方不一样的是街道上行走忙碌的人们流露出来的那种精气神,和这几个月甚至这几年里走的许多地方寻常百姓不一样。
浍州街上这些寻常百姓,一样也有衣衫褴褛的,一样也有面带菜色的,一样也有乞讨要饭的,但是更多的人,或者也包括这些人,他们似乎都有一份希望一个目标,都在为之努力忙碌。
给王邈的感觉,就像是浍州人的生活节奏都要比其他州县快半拍,绝大部分人都在忙碌着,而不像其他州县他看到更多的是懒散和颓废没落。
不得不说王邈可能有些想多了,或者说反差感觉太强了一些。
大量的淮北流民涌入,给浍州造成了很大压力,但是在江烽强力的推动下,浍州的陈、黄、谭等士绅大族最终还是屈从于了江烽的威胁之下,接受了检地易地政策。
简而言之就是检地补交税赋,固始熟地按照一比二到一比五不等的比例换取盛唐、霍山的半熟地和生地。
陈、黄、谭、许、鞠等士绅大姓以借贷方式向流民提供牛驴、种子以及渡过这一年灾荒期所需的粮食和基本生活物资,另外还要为他们的提供一定的钱银供他们自行修建房屋。
应该说这个协议是一个完全不平等的协议,甚至对士绅大姓们来说就是刀架在脖子上,不签也得签的协议,所以在一开始是引起了很大的反弹。
但是在江烽连续查处了几家欲待以暴力抗拒的陈氏旁支,并且承诺会大幅度减免盛唐、霍山那边的赋税之后,浍州士绅大姓们最终还是屈服了。
这本身就是一个博弈的过程,在掌握着刀把子的江烽和势力并不强的陈、黄等本地士绅大族之间,刀把子的威力压倒了一切。
当然,江烽也知道如果不给这些士绅大族们一些念想,那么自己的把淮右打造成为日后自己王霸之业的粮仓这一计划就难以真正推行下去,所以他也给了这些士绅大族们不少许愿。
比如同意他们进入寿州三县,以同样的方式来换取他们对霍丘、安丰和寿春三县土地的复垦。
应该说江烽的政策在短时间内的确对浍州的士绅大族利益造成相当伤害,但是在士绅大族接受了这个政策之后,效果却迅速显现出来。
一来涌入的大批流民得到了消除,在未拿下寿州之前这一年里,淮北和蔡州的流民迅速填满了盛唐和霍山以及殷城三县的荒地。
这些荒地中,既有蚁贼肆虐时本地百姓被杀被裹挟而走抛荒的,亦有尚未开垦的,但在得到士绅大户们的粮食、种子和钱银支持下,这些本来就是九死一生逃难到淮南的淮北灾民们终于可以安安心心安顿下来了。
他们无求其他,只求一顿能果腹的安稳饭,在得悉官府的政策之后,他们爆出了前所未有的劳动热情,从第一季黍麦的堪堪饱腹,到早稻的小有收成,这帮流民终于现生活又有了奔头,他们也可以成为浍州的一员。
王邈看到的就是这种情形。
小有收成的农民们将自己收获的早稻挑到集镇墟市卖给商贩们,换取自己生活所需,而商贩们则又将其送到城里的粮商手中,再由粮商将这些颇受欢迎的稻米贩运到中原和关中,一条生意路线俨然重现。
事实上对于一个地方来说,只要能确保社会平安,没有兵贼之乱,再加上老天爷赐福没有水旱之灾,一个地方恢复起来的速度并不慢,当然说易行难,要诸般顺心,却往往没有这等好事。
像今年这种收成因为天旱原因,只能说差强人意,像浍州这等境内有多条河水,灌溉条件也还不错,所以还能过得去,像中原、青密、淮北、河朔乃至关中,旱情更重,一股子天变的味道已经隐隐流露了出来。
王邈并没有先去找甘泉,对于他来说,既然是打定主意要投奔淮右,那就不如直接登门毛遂自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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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亲卫的通报时,江烽正在和新任光州刺史姚景、长史长孙玄交谈。
朝廷的刺史和长史任命终于还是下来了。
九公卿家族中的姚氏旁支嫡子姚景,以及长孙家族的庶出子长孙玄。
对于来光州任职,在长安城里也是引了一番风波。
有资格来的,觉得是鸡肋,毕竟光州是个仅有三县之地的小州,而且刚经历了蔡州袁氏在光州的酷虐统治,元气大伤,而且远离长安,再加上头顶上还有一个防御守捉使,对于亲贵们来说,价值不大。
但对于那些没有机会在关中出人头地的边缘性角色来说,这个位置就简直如同天上掉下来的馅饼了。
一番激烈的争夺是免不了的,所以也才有李琰给江烽的交代。
最终的胜出者也脱不开九大公卿家族中的角色,当然也不可能是太过重要的人物。
对于这两位,江烽也通过各种渠道了解过,姚景算是个有些来头的角色,曾经担任过关中新丰县县令,后来入朝担任闲散官员,毕竟是姚氏家族一员,加上他本人也不愿意在朝中混吃等死,所以就来了。
而长孙玄的反应就不太好了,作为长孙家族的庶出子,既无能力本事,出身也有些问题,所以到处混吃打秋风似乎就是这位长孙家族的成员这十多年来的主要成就。
据说这一位关中第一公卿世家的子弟已经在长安城里混到借贷无门的份儿上了,甚至欠下了相当数量的高利贷,所以才迫不得已的逃离长安来光州避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