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烽是与郭泰一道过来的,虽然不认为杜家会对自己不利,但是防范于未然还是小心一些好。
看得出来当鄂州五千大军入驻殷城后,殷城市面顿时热闹了许多,五千人的吃喝拉撒,顿时让本来就略显狭窄的殷城县城变得拥挤起来了。
从光州过来的蔡州骑兵已经逼近了固始县城,所以江烽和郭泰二人不得不绕行更靠东,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杜家能让杜氏兄弟领兵驻扎在殷城,也足以说明杜家对这一次固始力抗蔡州军还是很看好的,只不过他们似乎过高的估计了大梁军队的效率,江烽不知道自己提出这个要求时,对方会是一个什么样的态度。
对于蔡州骑军从光州直逼固始,殷城方面毫无反应,对于杜家来说,能够就这样坐山观虎斗的形式来体现“盟友”之意,大概也是最乐见其成的,即便是固始方面也很难说什么。
不过你做得初一,别人就做得十五,江烽希望杜氏能记住他们自己目光短浅的举动最后会带来什么。
“大公子,二公子!”看见两个风度翩翩的青年进来,江烽和郭泰还是很礼貌的作揖行礼。
“二郎,固始情形已经如此紧张,蔡州军大兵压境,你还有时间出来?”杜珅故作讶异的问道:“来殷城有急事?”
从对方的表情江烽就能知晓一些什么,心里暗自叹一口气,本来也没有抱太多希望,但是总还是想要来试一试。
“嗯,得闻光州的袁军已经逼近我们固始,来了解一下殷城这边有无动静。”江烽也没有太多客套,语气平淡,“看样子大公子是打算据城坐观?”
“二郎,我记得我们双方是约好了,我们出兵据守殷城,也向你们提供约定的钱银和粮物,我们做到了。”杜珅也不是省油的灯,一脸警惕,“你应该知道我们杜家的立场态度,确保殷城是我们要任务。”
“殷城还需要守卫么?大公子觉得蔡州军还有余力来进攻殷城?”江烽哂笑,不过他没有再说下去,而是直接步入正题:“大公子,某今日来有一事相求,对殷城来说并无太大影响,但对固始却有鼎力相助之恩,请大公子支持。”
“哦?二郎请说,若是杜某能做到的,自无不允。”杜珅犹疑的道。
“某想请借杜二公子或者杜三公子随某一行到固始,主要是请为某等掠阵,若是遇有蔡州军中武道强者我方力有不逮者,就请予以援手,其他情形,二公子和三公子尽可不管。”江烽注视着杜珅,一字一句道:“固始如能安渡此难,日后定有回报。”
杜珅没想到江烽会提出这样一个要求,有些迟疑,只借一两个人倒不是什么大问题,正如江烽所说,蔡州军是断断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来寻衅的,老二在这里也是闲着,至于老三根本就不在殷城,已经回了黄州了。
杜温兴奋起来,要说这样一个机会去见识一下蔡州武道强者也是好事,江烽自然无法约束自己,来去自由,真要遇到什么麻烦,杜温自信要脱身还是易如反掌,只是这要看兄长的想法,要等兄长决定。
一阵慌乱的脚步声从厅外传了进来,“大公子,鄂州急报!”
“什么事这么慌张?”杜珅没好气的瞪了一眼闯了进来的贴身亲卫,平时相当稳重的亲卫怎么表现如此糟糕?
“您看!”亲卫脸色相当难看,也没有管江烽等人还在庭堂上,径直把信函递给杜珅。
只是转瞬间杜珅的脸就变得青灰起来,进而从青白色泛起一抹潮红,甚至连青色长衫都荡起一阵波纹般的浮动,“刘贼耳敢?!”
“怎么了,大哥?”见兄长如此失态,杜温赶紧接过信函一看,同样也是让他险些把信函捏破,“怎么可能?刘玄不是一直在申州么?怎么从隋州进了安州?”
杜珅咬牙切齿,“刘玄定是用替身在光州做戏,申州那边的动作根本就是障眼法,什么意图光州,那是在做戏给我们看!南阳大军早就从新野取道进了隋州,安州那帮蠢货,居然一无所知!”
“现在该怎么办?”杜温慢慢沉下心来,语气肯定的道:“安州失了,沔州绝不容有失,必须要马上进军沔州,现在顾不得了,我们这边即刻撤兵!”
“那这殷城……?”
杜珅又犹豫起来,倒是杜温这一次表现得比任何时候都决断:“大哥,现在不是管殷城的时候了,马上回军,殷城我们不要了就交给二郎他们代管吧!对不起,二郎,你都知道了,南阳偷袭安州,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安州、沔州是我们鄂州的盟友,我们不能容许这种局面,抱歉了!”
见杜温态度如此强硬,杜珅也终于明白过来。
现在杜家的中原梦已经结束了,殷城根本不可能在保有了,现在鄂州方面要做的是守好大别山三关,防止北方敌人南侵,更多的精力要放在安、沔那边去了。
南阳大军一进安州,而沔州和安州实为一体,沔州就危在旦夕了,若是不能抢在南阳大军进入沔州之前制止南阳方面的动作,被南阳一连夺下安、沔二州,那日后鄂州就真的是睡不安枕了,南阳大军可以随时渡江,一夜之间就可以兵临鄂州城下,这是鄂州绝对不能接受的。
从殷城疾驰返回固始,江烽一路显得很沉默,连郭泰都觉察到了江烽情绪的不好。
的确,杜温还是有些眼光和决断的,而杜珅反而差了些。
杜温看到了鄂州的危机,现在鄂州也许在今后都不再可能有多余精力来过问北边的事情了,还不如送个顺水人情给固始。
南阳大军拿下安州,相当于把一柄锋利无比的匕顶在了鄂州的咽喉上,沔州州小地窄,就算是鄂州能够马上进军沔州控制住沔州,但是除非鄂州驻扎大军在沔州,否则南阳大军可以轻而易举的将沔州打穿。
从今以后,鄂州的主要精力都要转入如何防范南阳大军来侵蚀鄂州的势力范围了。
一旦南阳和潭岳马家联起手来,只怕杜家就真的有大难了。
连江烽都替杜家感到揪心。
形势对杜家太不利了,尤其是这么十多年来杜家白白浪费了太多机会,既没有直接拿下安州和沔州,甚至连黄州和蕲州都还没有彻底安顿下来。
这个时候江烽才意识到为什么众人皆说杜氏庸碌。
要说杜门四骏中像杜温和杜立也算一时俊彦,但是却有了杜松这样一个平庸甚至可以说是昏庸的家主,再加上这年轻一辈不像袁氏那样敢于让年轻一辈放手出去大干,总是把权力捏在老一辈手中,直接导致了整个杜家的进取心退化,才酿成今日的困局。
当今时局,正在悄然生变化,尤其以蔡州的崛起为标志,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像杜家这种白白浪费十多年时间而无所作为,那么老天势必要给杜家以惩罚,想到这里江烽就在替杜家惋惜。
本来杜家是很有前景的,尤其是拿下安州和沔州,可以使得杜家在江南西道与淮南道之间这片土地上进退裕如,极有可能成为这一区域的霸主,但是现在这个希望被彻底破灭了,失去了安州,杜家就永远处于南阳刘氏的居高临下的威胁之下,杜家不得不驻扎大军来防范南阳大军南下,再也腾不出手来应对其他。
杜家前景黯淡也就罢了,问题是现在却直接关系到固始,杜家一旦从殷城撤军,光州就会知晓,而南阳大军一进安州,也就意味着南阳不再可能在短期内觊觎光州,而驻扎在光州的蔡州军就可以抽出来投入对固始的围攻中来了。
也幸亏来这一趟,及时知晓了杜家要撤军的消息,起码提前有了心理准备。
问题是下一步该怎么办?杜家撒手不管了,固始军完全依靠自己能撑得过去么?
江烽心中第一次没有底了,轻轻叹了一口,一夹马腹,胯下健马骤然加速,旁边的郭泰也是策马跟上,“二郎,这殷城怎么办?”
“小郭,这一遭咱们算是白来了,本指望能让杜温或者杜立来帮咱们一把,现在落了空,咱们面临的局面恐怕就会很棘手了,如果蔡州来的高手超出我们预料,我们会很麻烦。”江烽摇摇头,“至于殷城,现在谁还顾得上,一切都得要这一战之后才知晓。”
“二郎,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战场上的事情,谁能算无遗策?蔡州军也不是三头六臂,袁氏三驹也好,汝阳八柱也好,无外乎也就是拿命一搏就是了,他们舍得流血,难道我们就畏惧一战?打仗就是以命换命的事情,既然当兵吃粮,谁会没有这份担当?该死毬朝天,不死万万年!”
郭泰粗鲁的话语让江烽心中那份紧张似乎顿时消减了不少,是啊,战场千变万化,尽人事听天命而已,自己已经做了能做的一切,怎么自己反而变得这般瞻前顾后起来了?
郎笑声中,铁蹄如风,江烽二骑消失在黑暗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