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团乌云缓缓飘来,遮住了明亮的天际。“徐善人死啦……”一声大喊划破微凉的天际。陶员外是燕州城有名的大善人,惜老怜贫,救济穷人。人们纷纷放下手中忙碌的活计,四散着汇集到徐善人家门口。“听说徐大善人昨天夜里好像是被捂死的。”城中送信的小哥消息灵通,边说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卖菜的大娘拎着菜篮子,叹了一口气:“徐大善人吃斋念佛,救苦救难,这么好的人,老天真是不长眼啊。”城西屠夫在围裙上抹了一把,“可不是嘛,徐渡被害,这下徐善人又死了,若查出凶手是谁,定要将他千刀万剐。”“小声点,说不定凶手就是哪个鱼肉百姓的贪官。”人群中不只是谁插了一句话,众人声音瞬间低了下来。屋内撕心裂肺的哭声让人听得难受,人们议论纷纷。没人注意到人群中一个书生打扮的人面色苍白,阳光斜照在他脸上,映出细小的汗珠。两个捕快从徐善人家中走了出来,也不顾周围的百姓,好像不怕别人听到一般,自顾自的说着:“奇怪,屋内门窗都反锁着,不知这凶手是如何进去的,这下手也太狠了,竟将人活活捂死。”书生不自禁的后退了几步,慢慢退出人群,回眸一瞥,远处站着一个少年,清瘦颀长、衣着华丽,正静静的看着自己。书生低下头,一只衣袖抬起,半遮着脸庞,像是遮挡阳光,又像是怕被人认出,低着头匆匆离开。那少年一直跟了来,书生更是慌张,脚下一绊,踢到了一坎,摔了一跤。少年已到面前,声音干净:“徐善人死了,你为何这般慌张?”书生叫谢青章,是凤翔一个落魄书生,正准备入京赴考。他梦意未尽,记得清楚,徐府的场景,在他昨夜的梦里发生过。他抬头看向这个少年,看了几眼,这才认出来,这少年正是朝廷派来的赈灾使李九州。“我身体有些不舒服,着急回家。”谢青章起身擦着额头上的汗说到。李九州瞥了一眼他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摆出一副官威:“若是想起什么,记得找我。”谢青章点了点头,忙匆忙离去。谢青章回到家,倒了杯茶,坐在桌前努力回忆着昨晚那个梦。夜,静得让人窒息。街上远远传来打更人的声音:“早睡早起,保重身体。”五更天了,谢青章合上书,吹灭烛火,离春闱的日子不远了,自然要更加刻苦一些。躺在床上,谢青章满脑子都是八股文,奈何抵不过睡意来袭,就这样在半梦半醒间徘徊。幽静的屋子,谢青章站在屋内。顺着透进来的微亮月光看过去,屋子中央挂着一副地藏菩萨相,庄严肃穆,端的是“外显是声闻,内秘菩萨行”。谢青章只看了一眼,便被那“地狱不空,誓不成佛”的气魄震慑了,不敢抬头再看。谢青章眼睛瞟了一下四周,侧边一张三面靠背的
弥勒榻,淡淡的檀香味传到鼻中,让人心爽神怡。一人斜倚在弥勒榻上,眯着眼睛,手上拿着一串佛珠慢慢的数动着。谢青章凑近一看,那人恰也转头看了过来,四目相对,谢青章睁大眼睛:这不是徐大善人吗?我怎么会在他的房间?“你是谁?你怎么进来的?”徐善人停下手中转动的佛珠,单手撑着榻沿,费力的站了起来,像是很疲惫的样子,声音中透着不安。谢青章待要开口,张了张嘴巴,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莫非我儿便是被你所杀?”徐善人问到。谢青章更是慌了,忙欲辩解,却依旧发不出声来。见谢青章不出声,徐善人往榻沿内侧挪了一步,忽的一声大喊,“来人呐,有贼。”夜色空洞,但好像并没有人听见他的声音,屋外依旧寂静如初。谢青章心底一惊,一个疾步冲上去,捂住徐善人嘴巴,默念着:“徐大善人,别喊,我不是贼,听我解释”,却又怎么也发不出声。徐善人拼命挣扎着想要拉开谢青章的手,喉咙一鼓一鼓的,再要大喊。谢青章慌了,手上不自觉的使劲,死死捂住徐善人的嘴,只感觉徐善人声音从喉咙慢慢憋了回去。过了一会,徐善人不再挣扎了。谢青章舒了一口气,松了松手,徐善人手中的佛珠掉落在地,噼噼啪啪散落开来,声音清脆响亮。月光照到徐善人脸上,谢青章定睛一看,只见徐善人瞪大双眼,张大的瞳孔中充满恐惧,眼珠中的血丝慢慢渗透开来。他脸上那份恐惧在慈眉善目的面容上显得格外诡异,双眼无神的盯着自己,不一会就面色发紫。谢青章这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一把松开了捂在徐善人嘴上的手,惊慌着把手凑到徐善人鼻前,又摸了摸他的心口。一松手,徐善人啪的一声,直挺挺的摔倒在榻上。谢青章一下子瘫坐在地上,低头不知所措的看着自己颤抖的双手,自己刚刚用力过猛,竟将徐善人活活捂死了,怎么会这样!夜色凝固成冰冷的空气,一阵阵寒意刺进心里,谢青章心中一凉,猛然惊醒。“啪”,手中的茶杯掉在地上,茶水溅了一身,谢青章从回忆中回过神来。想起白天徐府门口看到的一幕,汗珠顺着脸庞滚了下来,还好只是一场梦,但为何如此逼真,就像真实发生的一样。自己才做完梦,徐善人就死了,怎么会这么巧?转念一想,这世上哪有梦中杀人的事,徐善人的死跟我又没关系,担心什么呢,当即稍稍宽了些心。谢青章虽然这么想,但心里还是阵阵寒意,俯身要捡茶杯,却感觉后背丝丝凉意,原来汗水已浸透后背。只不过做了一个梦而已,谢青章安慰着自己,翻书继续温习,心中却凌乱无比,无暇阅览书上的内容,只是习惯性的一页页翻动着。夜色渐深,谢青章有些困倦,伸了个懒腰,上床躺着,不一会便
昏昏入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