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王鉷倒后,其手下皆在寻找新的靠山。孙思鸿见李林甫病重,且恩宠不及杨国忠,如今朝堂之中,能与杨国忠匹敌之人已寥寥无几,于是有意在皇帝面前讨好他。陈希烈、鲜于仲通也附和起来,推举杨国忠做监察御史。皇帝本来也有意提拔杨国忠,见有人站出来提议,便顺水推舟:“孙卿所言极是,监察御史乃朝廷要职,不可空缺,既然百官请奏,便由杨卿兼任。”杨国忠大喜,连声谢恩。这一来,杨国忠又得到了原来王鉷势力的支持,对付李林甫便更加有把握了。如今朝廷之上,也就两个主要派系,李林甫一派和杨国忠一派,安禄山虽恩宠益盛,却也还暂时及不上二人。李九州对此感到幸灾乐祸。外敌当前,风云将起,朝堂中却丝毫未察觉。便让他们先狗咬狗,自己暗中推波助澜,一个个对付。集中力量对付一人,总比同时对付数人的好。“赐酒。”皇帝话音刚落,身旁的内侍已斟满一杯酒,高力士亲自接过,端下给杨国忠。杨国忠已喜得脸上的肌肉微微颤动,接过酒杯仰头便饮,“谢圣人隆恩。”看着杨国忠回到了坐席,皇帝似乎想起了什么来。“李卿。”皇帝提高了声音喊到。无人应答。“李卿何在?”皇帝以为是自己声音太小,又更大声喊了一句。其实偌大的一座宫殿安静异常,整个宫殿里,每个人都在仔细听着龙椅上的动静,皇帝发话后,哪怕最远处的人,也能听见。鲜于仲通使劲在李九州端着酒杯的手上捏了一把,“叫你呢。”“叫我吗?”“李九州。”看见他还若无其事的样子,杨国忠大喝了一声。此时的李九州已算做是杨国忠的人,是以他生怕李九州给自己丢脸。似乎察觉到了气氛有些尴尬,李九州连手中的酒杯都忘记放下了,愣愣地站在原地,望向皇帝。“是不是从没喝过这般好酒?”皇帝并不生气,看着他手中的酒杯,嬉笑着问到。李九州咕咣咽了咽口水,忙将酒杯放下,上前行礼:“圣人突然改了称呼,臣一时没反应过来。”皇帝笑得很是惬意,似乎他是故意要捉弄一番李九州。“这次征讨南诏,你功不可没,说吧,想要什么赏赐。”李九州回道:“圣人若是高兴,多赏我几杯美酒便好。”皇帝指着他笑个不停:“你们瞧瞧,这少年人倒真是洒脱。”很少有大臣能把皇帝逗得这般乐的。或许是李隆基这个皇帝,在李九州身上看到了自己年轻时候的样子。“李九州。”皇帝笑得差不多了,收起了笑,这次直接喊出了他的名字。众人都竖耳听着,内心却都在细品皇帝这是何意。“朕已经想好了。”皇帝顿了一顿。朕这个称呼,只有在很正式的场合才会用,看来皇帝接下来要说的话会很严肃,李九州于是更加认真的听着。“昔日殿试之时,我
便看好于你,没想到你能文能武,不但事情办得漂亮,仗也打得漂亮,你这个年纪的子弟,能有这般作为,已是大才,日后定为国之栋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夸一个小小的五品官员,群臣已知皇帝心意,纷纷附和,称颂李九州功劳。“你既然是卫国公后人,当继承卫国公衣钵,你便承袭了卫国公爵位,至于其他,日后再说。”皇帝沉吟了一下,似乎也没想好该封他个什么官,便先将他李家卫国公的爵位还给了他。李九州没有立即谢恩,得寸进尺道:“臣还有一个请求。”皇帝点了点头:“嗯,说吧。”“祖上原先府邸已被杨公买去,还请圣人赏我些银两,我再找杨公买回。”杨国忠也被他逗乐了,哈哈大笑:“还买什么,明日便叫人收拾好,你搬来便是,若是家中奴仆不够,可从我府中调去。”在杨国忠看来,那卫国公府,不过是自家一个马厩,李九州想搬到自己隔壁,肯定是想方便往来,亲近自己。李九州朝他深深一辑:“多谢杨公成全。”“李卿,你还有何要求?”皇帝再问。李九州摇了摇头,“那便没了。”“李卿为国效忠,不贪图名利,令人钦佩。”不知何时,排头原先一直空着的几张桌上已经有人落座,这句话便是从那座中一人发出来的。这人衣着朴素干净,看样子约莫四十来岁,但头发却已有几分脱落,间或有几丝的花白,有些进入暮年的感觉,一双眸子却是囧囧有神。旁边另一个稍年轻的也附和道:“我观李卿也是爽快之人。”那四十来岁之人便举起酒杯示意:“我敬李卿一杯。”李九州迟疑着端起酒杯,正在思索这两人是谁,杨国忠已开口说道:“难得太子和寿王如此抬举,李卿,你当回敬才是。”原来那四十来岁之人竟是太子李亨。旁边稍年轻的那个是武惠妃之子,杨玉环前夫,寿王李琩。李九州不敢怠慢,躬身饮完酒,又斟了满满一杯,端着走到两人面前行了个大礼,这才敢回敬。两人同时走出将他扶起。杨国忠见太子和寿王都看好自己的这个下属,心下甚欢。两人饮毕了酒,李亨又做了个很不雅的举动。他高高举起杯子,用嘴唇砸了砸,将杯中之酒砸得一滴不剩。所有人都将他这一动作看在眼里,皇帝很是不高兴,觉得他有失皇家体面,脸色瞬间沉了下来,问道:“你贵为太子之尊,还吝惜这一滴酒不成?”李九州也是愣住了,没想到太子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做出了如此不雅的举动。整个殿中一阵沉默,所有人都在看着他,想不明白他为何这般。太子放下酒杯,转身回道:“一滴一饮,皆是百姓所贡、圣人所赐,不敢浪费。”这一下大大出乎了意料,皇帝不禁喜上眉梢,对太子说道:“你贵为太子,却懂得爱惜,我心甚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