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想法一直盘旋在他心头很久,也让他欲言又止了很久。
他说: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想问我。
他沉默了。他知道,有些东西,一旦说出口。那么他们连表面的情谊无法维持着了。
这就像一场高手的内力比拼。谁要先泄气,那么谁就先输掉这场游戏。
玩游戏,他从来就没有输过。这一次也一样。
他忍着嘴角的痛,扯了一个还算可以的笑。说: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他凝视着他,眼神里的东西是他一时看不懂的。
深邃的眼眸带着似笑非笑。说:其实你也挺有名的。
他这便宜哥哥的话,又成功的让他一愣。他不明白他说的是他打架的名气,还是他是狐狸精儿子的名气。
他开始有点较真,其实这两种都一样。并没有必要分那么清,知道他的都知道,不知道他的也听说过。
他带着玩笑的语气,说:如果这一次我挺过去,那么……以后我教你打架。
他的话并不夸张,渐渐虚弱的心跳,告诉他:也许这一次,他即将去天国了。
他最后的意识,还停留在他便宜哥哥似笑非笑的眼眸。
迷迷糊糊,在失去意识之前,他的便宜哥哥好像说——类似这样的话:你怎么可能轻易死去。
他记得也不是很清楚。直知道那语气淡淡的,又像从幽谷传来的。让他分不清楚是在梦境,还是在现实。
也许他没有去天国的资格。当他睁开眼的那一刻心想。
他不用出去看也知道。此时的小草,还嫩嫩的,娇柔的纤细的叶子上还挂着雨露。
雨好像停了,窗棂上的小鸟叽叽喳喳的叫着。可是病房里却寂静,除了他,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人。
他看着这还算豪华的病房,嘴角浅笑。他倒是一点都不跟他省钱,不过也对,他除了钱什么都没有。
也不知道给他找一个护工。他又开始在心里吐槽他。害得他醒来连说话的人都没有。
其实身上伤,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严重。他住了有三天院,就回学校上课去了。在这期间,他那便宜哥哥来看望他两次,还装模作样的,给他买了两束漏斗形剑兰。
他撇了撇嘴。这像漏斗一样的花,有什么好看。比起剑兰,他更喜欢明艳如海棠、如火如无忧花。看着就充满了冉冉的生命力。只是好像这种花,花店并没有吧。他不知道,反正他又没买过,更不可能去拿着花去看望谁。
他面带嘲笑的对他说:小小的年纪就知道附庸风雅。下次来看我的时候给我带一束玫瑰,这个我还比较喜欢。
他的愿望并没有达成。因为他第三天就没有来了。其实说实话,他还挺失落的,但他也不知道失落个什么劲。
出院的头一天晚上,他就去报仇去了。因为他知道,如果这次不找回面子的话,那么以后他的日子,并不好过,只有把他们打怕了,才不敢肆无惮忌的伤害他。
他出院一个星期,他都没有遇见他,那个便宜哥哥。尽管他在那个路口上徘徊很久,他仿佛像消失了一样。这让他有点怅然若失的感觉。
俗话说得好:狠的怕横的,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
他就是那个不要命的,所以才能成功地把比他高一头的男同学,打趴在地。
其实他是偷袭,趁着他单独一个人的时候,开始复仇。虽然他说他不要命,但是命只有一个,他也不会傻乎乎的,在他们一群人的时候找上门来。
他眼角的血已经掩盖了他一只眼,像小溪一样的血液,从他的额角流到他的脖子上,藏匿于他衣服里。
现在的他半弯着身子,看着脚底下的那个人。比他更惨。他鬓角处的血液滴在他的身上,一滴一滴的。
他说:我有名字。我的名字叫顾霖。
一字一顿,仿佛怕别人听不明白。
高个看他像地狱使者一样,开始害怕了。他哭得稀里哗啦,鼻涕流到了嘴里了。
他说:我记住了。我再也不敢了。我是真服了你了。真的。
他还是那样凝视他,细长的眼睛里面好像有冰刃一样。看的他心里发寒,他不知是不是在考虑他话的可信度。可是……他已经等不及了,他马上要解放了……
就在他裤子流出热水的时候,他终于放过了他,他吓得连滚带跑捂着脸跑了。
他已经开始想象到了——明天上学时,估计校园里的流言,早已经满天飞了。
他开始后悔。如果上一次他没有手贱、脚贱、嘴贱找他的麻烦。那么,此时他一定在某个游戏厅,也就不会如此狼狈了,还有明天的流言蜚语,比杀了他还要让他难受。
他看见那个高个儿跑远,眼前一黑,如果旁边不是墙的话,那么,此时的他已经倒在地上了,而且,还躺在了那个男人的尿液上。
被那个男人砸破的脑袋,还在一阵阵发懵。
刚才就是一场精神力的对决,谁先崩溃,谁就输。好在,刚才那个高个,在他要晕倒的前一秒,投降了。
他靠在冰硬的墙上,胡思乱想着。
他在这个胡同里,大概有半个小时,鬓角上的血已经干了,他脑袋已经没有那么晕了。他要准备回家了,估计家里的饭菜都凉了。好在他比他母亲聪明,知道怎么用微波炉。
走之前,他又看了地上一眼,圆圆的,深褐色的看不出名的东西。风已经把血吹干了。那一滩水,还有他额角的伤,提醒着他。惊险的那一幕。
久病成医,这话并不假。他回到家里,简单的把自己的伤口处理一下。
此时,微波炉已经把饭菜加热好了。钟点工阿姨手艺还是一如既往的不错,可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香喷喷的饭菜,他却一点食欲都没有。
他叹了一口气。回到卧室,难得的早早睡下。
生活一如既往的艹蛋。
看着校园里那逐渐成长的花草他心里思念的情绪,就如那春生的藤蔓一样,缩紧着他的心神。
他已经有两三个月,没有见到他的母亲,让他看着就心生厌恶的父亲,也没有再来了。这种糟糕的感觉,竟让他有一种世界都遗弃他的感触。
他才十岁呀。竟让他有一种活着就是折磨的领悟。
他想。有可能母亲会在他11岁生日时回来,也许她现在做一项很重要的工作。
从小到大他母亲的工作,对他来说就很神秘。经常一出去工作,两三天才会回来,这都是最常见的,但是这已经两个月了,看来她做了一件很了不起的工作。
他没有想到他,那个便宜哥哥会再次找他。
他看着出现在他,校门口的某人心想。
他还像天边的云一样那么洁净,一个星期没见,他脸上的婴儿肥消失了,深邃的眼眸,注视着他时,却给他一种桑海沧田的感觉。
莫不是他的母亲也消失了。他如此恶劣的想。
这样想着,他轻轻地笑出声来。
他并不明白他在笑什么。
他的便宜哥哥让他上他的黑色保时捷。
黑色的保时捷把校园远远地抛在后面。黑色的保时捷里司机小哥,全身贯注地开着车。他的便宜哥哥紧紧的抿着嘴,一声不吭,像和他比赛,谁先说话谁就输,这种幼稚的游戏。
他安然自得地看着车窗外的风景。
他倒想看看,他这个便宜哥哥倒底什么时候开口说。
他才不会有那种,他闲着无聊,绕了半个小时来找他玩的想法。
就在他快无聊的睡着了时,他那个便宜哥哥绷着脸开口了。
说:上次你不是说要教我打架吗?
亲们。你知道吗?他这句话刚落,他的脑袋差点磕在玻璃窗上。
他说:你不是说打架的不是好孩子吗?怎么才几天没见,就不想当好孩子了?
他记得他当时应该是这样说的。
他并没有扭头看他,望着正前方沉默着。
他撇撇嘴。在心里暗骂他又玩儿深沉。
司机小哥把车开到一个公园旁边,开门走了下去。
他又开口说话了,声音像哭了很久的那种沙哑。
他说:我母亲病了,已经卧床了一个星期了,她是被我父亲气病。我父亲应该和你父亲是同一种,都是那种风流浪子,没有责任心的人。
不是同一种人,而是压根儿就是一个。他在心里这样默默的说。
他问:这和你打架有什么关系?
他告诉他。说:我的父亲有一个私生子,和我差不多大。
听到这话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心皮肉跳是有的。他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变轻了,他故作,呵呵,直笑。
其实鬼知道他想哭的心都有。
那你想干嘛?他说话时声音都带着颤音。仰制不住的。
他那个便宜哥哥冷笑。他在想。还好自己没有坐在他的对面,要不然,他感觉自己内心的恐慌,都会被他看穿。
他把他便宜哥哥,形容中央空调真是很傻很天真的想法。
在他哥哥扭头看他的那一眼起。彻底粉碎。
那眼神让人看了,就仿佛深陷野兽群中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