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红衣很快镇定下来, 她以前就没将江雨娘看在眼中,之所以为难她,不过是因为自己看中的男人娶了她而已。
现如今, 江雨娘成了唐家的大少夫人, 成了她的嫂嫂,她同样不觉得这个女人能为难自己。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唐红衣一脸疑惑:“什么叫我找人为难你?”
楚云梨上下打量她:“你这装傻的本事一流。你可别跟我说, 你跟哪个吴林毫无关系。他以前总骂我蠢,找着借口就扣我工钱,把我从头发丝鄙视到脚底,你敢说他不是听了你的吩咐才这么做的?”
“当然不是。”唐红衣冷哼:“我确实和他有几分私交,但要说我让他为难你……”她眼神轻蔑的打量楚云梨浑身上下, 嗤笑一声:“就你也配?”
“这样啊。”楚云梨并没有因为她这番轻慢的态度而愤怒,颔首道:“现如今我已经是唐家的儿媳, 之前被人为难的事,想来父亲也很愿意帮我讨个公道, 明早上敬茶时, 我不需要什么见面礼, 只希望父亲能教训吴林就行。”她摸着下巴, 若有所思:“想来, 父亲应该不会拒绝我的第一个请求。”
唐红衣蹙眉:“你明明知道他是我的人, 却非要为难, 是不打算跟我这个小姑子好好相处吗?”
楚云梨反问:“你有拿我当长嫂敬重么?”
唐红衣冷哼:“就你也配?”
这是第二次说出这话, 楚云梨笑了:“配不配不是你说了算,只要你大哥拿我当妻子, 你再不满,也只能忍着。”她微微仰着下巴:“我都已经被花轿抬进了门,你却还在这里看不清真相, 果然蠢!”
唐红衣大怒,抬手就是一巴掌。
楚云梨怎么可能被她打到?
当即端起边上丫鬟送来的热茶,直接就泼了过去。
唐红衣从小到大很少受伤,也经不起烫。挥出去的时候刚触及热水,她尖叫一声:“你做什么?”
声音又尖又利,嗓子都破了音。
楚云梨适时露出一脸惊诧,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呀,我正准备喝茶呢,对不住。”
这道歉很是敷衍,说出口时眼眸弯弯,唐红衣狠狠瞪着她,捡起边上的茶壶就要朝楚云梨脸上扔。
楚云梨侧身避开。
茶壶插着她的脸颊飞过去,直接落到了铺满了红枣花生的大红被褥上。
楚云梨唇角微翘:“这……”
她扬声吩咐:“床铺被姑娘淋湿了,来人换一换。”
唐红衣在府里是出了名的跋扈,平时又受宠。下人都知道她不好惹,出身普通人家的夫人只有被她欺负的份,因此在人进门之后,丫鬟们虽然没有跟进去,却一直偷偷听着里面的动静,听到这话,心头一惊。
这大喜之日,床铺淋湿,可不是什么吉兆。
唐红衣不觉得这事有多大,仰着下巴冷笑,警告道:“少惹我。”
楚云梨叹口气,冲着进来换床铺的丫鬟道:“这大喜之日,姑娘却如此……你能不能去跟老爷说说,让我们夫妻新婚之夜安静一晚上?”
丫鬟立刻明白,新夫人这是让自己去告状。她福身后 ,飞快溜了出去。
动作之快,等唐红衣反应过来时,只看到一个跑走的背影,她最近已经惹了父亲不快,若再加上这事,就算不被责罚,一顿斥骂少不了。她气急:“江雨娘,你污蔑我?”
楚云梨眨了眨眼:“你没泼我吗?还是没来找茬?”
哪里冤枉她了?
唐红衣跺了跺脚,转身就走。
饶是如此,也还是没能躲开,当天夜里被叫到了,外书房狠狠训斥了一顿,最后又被罚跪在祠堂外一宿。
除了这意外,唐老爷你已经吩咐,无论是谁,今夜都不许再去新房。
新婚之夜,屋中暖意融融,旖旎非常。
祠堂外寒风呼呼,夜里还下了雨,唐红衣想要回去睡,却被盯着她的婆子摁了回去。
女人受罚,痛在娘心。
唐夫人一宿没睡,第二天早上等着敬茶时,满脸的憔悴,眼底青黑,饶是施了脂粉,也还是看得出她脸上的疲惫和担忧。
昨夜唐老爷训斥了女儿后,又去陪了客人,一直到深夜才歇,本身唐红安成亲,又让他想起来了当初的原配,于是,他没有回正房,而是住在了书房。
他进门后,看到唐夫人如此,皱眉道:“你没睡吗?”
唐夫人扯出一抹勉强的笑:“我睡不着。”
唐家主子不多,唐老爷并非好色之人,此刻除了他们夫妻之外,就还有唐夫人后来生的儿子和一个庶女。
庶女唐媛,平时很少说话,看着挺怯懦的,存在感不高,唐老爷平时挺忙,也没太注意她。反正每次看见,见她一身打扮还算鲜亮,身边的人规规矩矩,便没多管。
嫡子唐红康,今年十二,已经跟着夫子读了好几年的书,也学过看账本,唐老爷在长子嬴弱的情形下,将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次子身上。此刻也难免多关切几分:“昨晚上那么闹,你可有睡好?”
他对次子寄予厚望,并不愿多宠,就怕把人给宠坏了,因此说话时一脸严肃。
“挺好。”唐红康很是乖巧:“我没喝酒,早早就回去歇了……”
父子俩正说话,门口传来请安的声音。唐老爷抬头就看到了携手进来的一双璧人,严肃的眉眼顿时温和下来。
长子从小就体弱,后来越来越弱,更是有大夫断言说他活不过二十五,这样的情形下,他队长子所有的期望都放下,只是希望他能多活一段。
自从定亲之后,他身体日渐好转,如今成亲了,除了面色苍白些,乍一看就跟常人似的。
楚云梨扶着唐红安,直接走到了唐老爷面前,边上有下人放上蒲团,又有人送上了热茶。唐红安正准备跪呢,唐老爷抬手止住,侧头问身旁的管事:“姑娘呢?”
管事微微欠身:“姑娘跪了一宿,天亮时回去睡了。”
唐老爷沉下了脸:“让她过来,长兄成亲敬茶,她怎能不出现?”
唐夫人本来还想劝呢,看他动了真怒,只动了动唇,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又等了小半个时辰,唐红衣姗姗来迟,如果说唐夫人是憔悴,那唐红衣就像病了似的 ,满脸苍白,着一身白衣,仿佛一阵风就能把她刮走。
说实话,唐红衣并不瘦,身形纤秾有度,之所以会有这般体态……还是在那套衣衫上下了功夫。
大喜的日子,她一身白。唐老爷看到后,眼神中闪过一抹恼怒,张口就要呵斥。
唐夫人见势不对,率先开口:“这般重要的日子,你怎么这么晚才来,就等你了,赶紧过来坐下,免得误了吉时。”
已经耽搁了一会儿,确实会误了吉时。唐老爷将儿子定亲之后的各种好转看在眼中,本身他是不信玄学的,可儿子确实是在定亲之后日渐好转,有些事情,宁可信其有,他便也不再开口,示意婆子送上茶水。
唐红安跪下,递上茶:“父亲喝茶。”
唐老爷以为自己等不到这一日,此刻眼圈泛红,接过了茶水后,给了一枚信封。
然后轮到楚云梨,他同样给了个信封,道:“你成了我唐家的媳妇,以前的那些过往就全都放下,好好跟红安过日子。”
楚云梨低声应是。
紧接着就轮到了唐夫人,唐红安是不愿意跪他的,接过茶水,微微欠身,双手递上:“夫人喝茶。”
唐夫人也不计较,含笑道:“一晃你都这么大了。当初我来的时候你才这么点……”她并不接差,伸手比划,比划完了又一脸感动,没多久眼圈就红了:“你病了这么多年,我给你爹那心一直都悬着,就怕你长不成,如今娶了妻……”
她没伸手接茶,唐红安就得一直弓着身子,他正不耐烦想要将茶水放到边上丫鬟手中的托盘时,楚云梨已经上前:“夫人,你要感动也不急在这一时,夫君身子弱,再耽搁一会儿,又得回去躺着了。”
唐夫人恍然,急忙伸手接过茶:“我是太高兴,所以才……”
楚云梨也从丫鬟的手中端过了另一杯茶水:“夫人喝茶。”
唐夫人只得住口,将茶水沾了沾唇,然后放下,又看向楚云梨:“我和你虽然不熟悉,但红安看中你,你肯定是个好的。就是……你和红衣之间好像闹了些不愉快。她被宠着长大,不知道天高地厚,你是长嫂,还希望你以后多包容,一些小事就不要跟她计较了……”
她一直不接茶,楚云梨站直了身子,似笑非笑:“夫人以为她将整壶茶倒在我的新床上是小事?”
唐夫人哑然。
在她看来,这确实只是一件小事,但真计较起来,她却说不出这种话,毕竟,新婚之夜,哪怕是一丁点不如意,兴许都会影响夫妻感情。
“夫人,大早上这么多话,应该是不可看来这杯茶还是不喝了吧。”楚云梨侧头看向唐红安:“咱们还是赶紧见过了弟弟妹妹去祠堂吧,顺便给母亲磕个头。”
唐红安眉眼温和:“好!”
唐夫人:“……”
唐老爷一眼就看出来,儿媳好像因为昨晚上的事,对母女俩生出了不满。家和才能万事兴,他忍不住劝道:“夫人这些年来看着红安长大,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就算再忙,这杯茶也该让她喝!红安,让你媳妇敬茶。”
楚云梨含笑的眉眼冷了下来:“父亲,我已经敬过,是她自己不喝!她分明就没将我们夫妻放在眼里,也不是真的疼爱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