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知道,本来要一起回国的,结果他没上飞机,不告而别。我联系不上他,他只给我打了两次电话,不过,刚刚在电话里说,他马上就会回来。我感觉,他是有什么苦衷。”裴素素一五一十地说,冯唐不是那种小心眼的人,知道他是真的关心自己。
冯唐点头,“那就多信任他一点吧!”他还是相信裴素素的眼光的,那个莫驿程应该不会是真的渣男。
小雨这两天在海边别墅,乔冉一家那,裴素素是被冯唐送去那边的,见到小雨,她抱着她,一直坐着。
“素素妈妈,我两天没有见到苏巧了……”小雨忍不住问出了心里的疑惑,裴素素愣了下,对面的乔冉,也愣了下,两人相对而视。
“小雨是不是想她了?不是跟素素妈妈说好了,以后跟素素妈妈在一起生活的吗?”
“不是很想,是奇怪。以前她每天都会打电话给我,已经两天没有打了。”她开始是讨厌苏巧的,后来有点接受了,再后来就是习惯了。
“可能她很忙吧!”
“小雨,跟你桀哥哥去喂狗狗去吧……”乔冉这时插了句,小雨见小闰桀端着狗粮出去,立刻欣喜地从裴素素怀里跑了。
“她还不知道吧?”乔冉小声地问,裴素素点头。
乔冉也皱眉,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跟一个六岁的孩子说,你妈妈死了。
真残忍的一件事,虽然她们母女不是很亲。
乔冉也恨过苏巧,开始是很瞧不起她的为人,甚至是鄙视,后来知道儿子是被她和苏虹换走的,是恨。天下怎么会有这么恶毒没人性的人?
现在,她真死了,心里又很堵。
她最后也是悔悟了,越是悔悟,才越觉得自己不堪吧?
害了乔慕年,抛弃亲生女儿就不说了,后来放纵成性,成了外围女,染上乱七八糟的性病,光是这病,就够折磨她的了。
所以,死对于她来说,也算是解脱。
裴素素和小雨这晚在别墅留宿,刚睡着没多久,她被噩梦惊醒,把小雨也惊醒了。
“素素妈妈,你做噩梦了?”小雨搓揉着惺忪的睡眼,体贴地问,然后,张开手臂,抱住了她的身子。
一股温暖划过心扉,那股恐惧感消失,“有小雨抱抱,素素妈妈就不怕了……”她笑着说。
脑子里浮现着莫驿程的脸。
从山崖,追踪到树林里,彼时,约克屠夫被莫驿程吊在了一棵树枝上,他双手捉着绳索,双腿蹬着,在挣扎。
莫驿程毫发无损,仰着头,双臂用力拉着绳子,嘴角勾着冷笑,“约克屠夫,不过如此!”他冷笑着说,看着对方狰狞的脸。
“莫西!你高兴地太早!”对方说完,抬起一条腿,蹬在树干上,莫驿程腾出一只手,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一把匕首,朝着他的腿迅速扎去!
只听一声惨叫,鲜血四溢,约克屠夫笑得更疯狂,仿佛那匕首没刺痛他似的,“别叫我莫西!听好了,我叫莫驿程!莫西早就被你杀死了!傻逼!”他冷声地说,听到附近树林里有嫚嫚的声音,救兵到了。
“你不是莫西?”约克屠夫的表情终于有了不同的变化,莫驿程懒得分析他的表情,吹了个口哨,而后,松开绳索。
树林里,一群装备精良的特工从四面八方涌来,将约克屠夫围得水泄不通。
罗蒙和默克探长这时也赶了过来,莫驿程功成身退地朝他们走去!
“莫西……是被我杀死的……哈哈哈……”
只听从身后不远处,传来疯狂地叫声,莫驿程回首时,就见着约克屠夫从腿上将那把匕首拔出,在特工队员要开枪时,他眼睁睁地看着约克屠夫将那把匕首朝他自己的头顶,插下!
他嘴角浮现起诡异的笑……
“变态!”莫驿程咒骂了一句,转了身,那约克屠夫还笔直地站在那,不一会儿,鲜血从他的头发里往外流淌……
出了树林,一架直升飞机停靠在空旷的草地上,莫驿程迅速地上去,冲底下的人,挥了挥手,而后,归心似箭……
苏巧的葬礼很简单。
在这样寒冷的,萧条的冬天。很难得,今天是晴朗的天气,没有雾霾,蓝天澄湛。墓地选在山上,向南一面的山坡上,阳光普照,是块风水宝地。这也是全洛城最好的公墓了。
一行气质不凡的男男女女,皆是纯黑的衣着打扮,左胸前佩戴纯白色雏菊,各个面容沉肃,站在黑色墓碑前。
孩子们都没来,这样严肃、悲伤的场合不适合他们。
一身黑色的苏母,蹲在墓碑前,将三炷香插进金色的香炉里,香炉后,摆着两样水果。
以拄着拐杖的陆寂卓为首,怀里捧着一束纯白的菊花,走到苏巧的坟墓边,弯下身,将菊花放下,并无言语。自小到大,跟苏巧的关系不算好,平时没多少联系,她喜欢陆寂琛的那点小心思,他一直看在眼里。
没有劝过,却没想到,她会一点点地受他那个心机深重的妈影响,一步步地走上一条黑色之路。
人已死,是非对错,也被带入坟墓。从此,消失无影。
然后是陆寂琛,他身形依旧那样挺拔,戴着墨镜,垂着头,和其他人一样,怀里捧着白色菊花,弯下身,将花放下。缓缓直起身,沉默地看着坟墓。
此刻,他对苏巧的印象,全部是她善良、纯洁的一面,他也相信,苏巧最初不坏,就像小雨那样,敏感也懂事。
总之,希望她能安息。
他迈开长腿,不疾不徐地走向一边。
而后是乔冉,她没戴墨镜,一身黑色风衣,里头衬着黑色高领毛衣,披着卷发,一脸素颜。
放下花后,她微微一笑。
一笑泯恩仇。
然后是裴素素,她同情这个可怜女人,也怨过。现在,她只想对她说一句:苏巧,我会照顾好小雨的。
莫驿程还没回来,裴素素仰着头,深吸口气,清冷的空气刺鼻,她直起身,然后看着苏巧的墓,也笑了笑。
“伯母,您起来吧……”葬礼结束后,乔冉和裴素素欲将苏母扶起,两人一齐说道。
苏母有关节炎,慢慢悠悠地起身,“谢谢你们了……你们能来,苏巧在地下,也会释然了……”苏母轻声地说,想着苏巧最近一段时间,常常跟她说的一些话,她明白。
她希望得到这群被她伤害过的朋友的原谅!
两人扶着苏母,准备下山。
几个男人跟在后面,路过乔慕年的墓地,裴素素心里咯噔了下。他好像一直不愿恢复真正身份,也罢,恢复了反而麻烦,没多少人知道他是乔慕年。
陆寂卓虽然能走路了,腿还没完全恢复,需要单手拐杖扶着。
郭玥和他因为孩子的事大吵一架后,又跑了。
原来那孩子没掉,是个男孩,已经半岁多了。陆寂卓气她隐瞒了事实,跟她吵了一架,堵着气,没去找。
等腿完全恢复了,冷静下来之后,他还是会去找的。
一行人下了山,裴素素下意识地四下里望了望,还看向山坡上,以为他会突然出现,然而……
不知道他这次会不会食言。
也不知,苏巧的死,对他是否真没任何的影响。
小雨这两天和小闰桀及妹妹玩得不亦乐乎,尤其喜欢他们家的那一群狗狗,两条大狗,四条小狗。乔冉要送她一条,她又不肯要,说是,把小宝抱走了,它就没爸爸妈妈了,会很可怜。
这样的孩子,真叫人心疼。
乔冉心想,等莫驿程出现,她非得拍醒他!赶紧把素素娶了,给小雨安个正常健全的家!
这晚,小雨被裴素素送回了乔家,她早上还得去上班,没法照顾她。
回到公寓,面对一室的空寂,她呼了口气。
什么时候才能过上正常甜蜜的小日子啊……
这一晚,她梦见苏巧和乔慕年了,二十岁的苏巧,打了乔慕年一巴掌,说,不喜欢他!然后,果断地转身!
现实中不是如此,苏巧当初没这么果断过。
他回来了……
他靠坐在床头,将她捞进怀里,“你还回来干嘛?”
小女人哭肿了双眼,他认真地看着她,眼眸里尽是疼惜,“现在怎么这么能哭了?”他柔柔地问,从床头柜上拿过抽纸盒,抽出面纸,帮她轻柔擦拭。
她一向很坚强的,很少掉眼泪,现在,哭得跟个泪人似的。
“不用你管……”
他莞尔,捧住了她的脸,“我这不是回来了么,素素宝贝……”他轻声地说,又吻了下她的眼眸,“以后再也不离开你了,我发誓!”
“这样的话,你之前就说过,结果呢?”她吼完,捶他的胸口,被他揽进怀里,铁臂紧圈住她,她动弹不得。
“知道莫西吧?我义母的亲生儿子,他其实是fbi的探员……”莫驿程沉声地说,危机解除了,约克屠夫死了,他也该对她解释清楚了,他娓娓道来,原本在他怀里挣扎的裴素素,身子渐渐地安静下来。
“莫驿程!你在说什么鬼话?我不信!”裴素素以为他在编故事忽悠她,瞪着他说。
“不信你可以问我义母!臭丫头,我有必要骗你么?”他说罢,捧着她的脸,又吻了下去。
裴素素被他吻得七荤八素,也无力思考他话里的真假性,最后冷冷淡淡地把他推开,“我不会轻易原谅你的,在我眼里,你就是那个放羊的孩子!”她裹着被子,背对着他说,莫驿程苦笑。
说的是气话,就是气他!
莫驿程没强行动她,躺了下来,从她背后把她结结实实地抱在怀里,“我以后会好好表现,争取获得宝贝我的宽大处理!”男人厚脸皮地说了句。
裴素素撅着嘴,闭上眼,“苏巧的……”
“不说!先睡觉!”她的话被他沉声打断,然后,各自沉默。
裴素素早上醒来时,身侧是空荡荡的。第一反应是,莫驿程昨夜根本没回来,是她做梦了。正要难过,发现卧室的房门是开着的,狐疑地下了床,披了件厚实的睡袍。
刚走出卧室,一阵冷风袭来,她瑟缩了下,下意识地看向阳台。
站在阳台,吹着冷风,抽着烟的男人,不是莫驿程是谁?
冬日微薄的晨曦照亮了他身体左侧,那道健壮了不少的身影矗立在半明半暗里。依稀可见他左手夹着烟,青蓝色的烟雾缓缓升起,转而消失不见。
心里原本的怒意在看到他深沉的一面时,消失地无影无踪,只愣在那,静静地看着他的背影。
他这个时候在想什么?
昨夜的话是几分真,几分假?
可能还没从苏巧自杀的阴影中恢复吧,见到他这样,她心情更加沉重。
莫驿程转身时,看到客厅里站着的裴素素,微微一愣,转而,脸上浮现起了温柔的笑意,他信步走进了客厅,将落地窗关上。裴素素也回神,脸色不是很好看。
有点局促,淡漠地转身,男人染着凉意的身子直接将她裹住,烟味混合着清寒的味道,并不难闻。
切切实实的怀抱,她闭了下眼,旋即张开。
莫驿程的头低了下来,在她的脸颊上亲了一口,“早饭给你做好了,快去洗漱吧,吃过早饭后,我送你去上班。”
裴素素从他怀里微微挣开,无声地去了卧室,莫驿程笑了笑,去了厨房。
早饭很简单,不稀不稠的白粥,配小笼汤包。白粥是他做的,汤包是在附近有名的包子铺买的。裴素素吃饭的时候,一言不发,也没提苏巧的事。
记得夜里提起过,被他打断了,然后她就没提。
“怎么不吃了?剩那一口干嘛?”见裴素素碗里还剩下最后一口白粥,他沉声道,知道这是她的习惯。无论吃什么,每次都要剩一点在碗里。
“饱了。”她淡淡地说,擦了擦嘴,然后去卫生间漱口,还洗了两遍手,那也是她的习惯。
莫驿程动作利索地收拾了餐桌,穿上外套,裴素素拎着包,换了鞋就要出去,他立即跟上。
下了楼,他的一辆suv停在附近的停车位,车牌尾号还是7。裴素素径直朝小区门口走去,他的车子在她身边停下,他下了车,“你自己不上去,我就直接抱了啊!”莫驿程扬着声说,声音很大,足以吸引小区居民的目光,她知道反抗不过这个无赖,只能顺从地上了车。
莫驿程莞尔,他有信心能把她吃得死死的。
坐副驾驶的裴素素,依旧一句话不说,素净的脸上,面无表情的。
“素素,别生气了,以后就算你赶我走,我也不走了!安心踏实地等着嫁给我吧!”莫驿程开着车,很自信、强势地说。
“谁要嫁给你了?”她终于憋不住了,大声反驳了句,赌气地看着窗外。
莫驿程也不恼,她会嫁给他,那是板上钉钉子的事儿!
眼见着就到了公安局大门口,门口有警卫站岗,对面来了辆雷克萨斯,莫驿程认得,那是冯唐的车。
车里的冯唐当然也认出了莫驿程的车,他,回来了。
两个男人谁也没让开对方的意思,在大门口,差点撞上,随着裴素素惊呼了声,莫驿程才打了方向盘。
裴素素松了口气,转过头,使劲瞪着他,他嘴角还有得意的笑,“莫驿程!你别欺人太甚!”她恼道,松开了安全带,就要下车。
“我欺负谁了我?他不也不想让的么?你怎么不说他?”他捉住她的手腕,扯着嗓门说道,语气有点酸酸的。
“你放开!外来车辆不得进去!我下车了!”裴素素气恼地说,不想跟他争执,他性子变了,不是一般的自信和强势!
莫驿程松开她,裴素素要开车门下去,却开不了了,“我还就是要进去了!在洛城谁敢拦我莫驿程的车?”他得意地说道,冯唐的车子进了大门后,裴素素以为门卫不会放行,谁知对方还冲莫驿程敬了个礼。
她不服气地扭头看了眼他得意的侧脸,“我最瞧不起横行霸道的人!”她气呼呼地说。
“到底谁横行霸道了?我也是人民群众一员,我是纳税人,我进你们公安局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儿!裴警官,为人民服务那几个字,可摆在那呢!”莫驿程沉声说,睨着公安局大院中央喷泉池里假山上几个烫金大字,说道。
他这么一说,裴素素倒也无言以对,也觉得他说得有理。
莫驿程开车去了停车位,刚停下,立即下了车,跑到副驾驶这边,殷勤地为她开了车门,“老婆,小心点!”他扬着声说,彼时冯唐也已经下了车,清清楚楚地听到了他的话。
不管怎样,莫驿程回来了,他还是挺为裴素素高兴的。
他带头走了,裴素素下了车,一声不吭地就要走,莫驿程将她拉住,她的身子几乎被他堵在了车身和他的胸口之间,右手撑在车窗上,“别生气了。对了,我一会带小雨去墓地看看,你不介意吧?”他的语气变得认真起来。
裴素素也扬起了脸,看着他,她有什么好介意的,“小雨还小,你别伤着孩子的心!其它的,我不管。”出于对那孩子的爱护,她提醒了句,然后从他怀里出去。
“你今晚下班我再来接你!”莫驿程冲她的背影喊了句,裴素素头也没回地走了,他站在原地,直到她进了办公楼,他动了身。
没上车,去了楼里。
刚到了陈局长的办公室,就见着会客茶几上摆着那根锁骨链,还用证据带装着,陈局长端着热气腾腾的茶杯,冲他笑着,“你在美国的事,我可是听说了!”陈局长说着,冲他竖起了拇指。
莫驿程笑笑,“谢了,陈局!”拿起那根锁骨链,将证物袋摘掉,丢进了垃圾桶。
“一点小事,不足挂齿!怎么,什么时候请我喝你和小裴的喜酒啊?”
“快了,到时一定请你!”莫驿程说了句,就要走。
“可得加把劲!老实说,我可是希望抱得美人归的是我爱将!”
陈局长这话让莫驿程转了身,挑着眉,“那您可失望了!”知道陈局长指的爱将是冯唐,他自信地说了句,出了局长办公室。
手里一直握着那根锁骨链,“小东西,第三次把你弄回来了!可别再跑咯!”莫驿程看着掌心那枚依旧闪烁如新的k金锁骨链,笑着说道。
第一次弄丢是当年的那次爆炸,后来报复成功后,从公安局里拿走了。第二次弄丢是那次吵架,他亲手丢进河里的,后来找人抽了一夜的河水,找回来了。
第三次弄丢是上次的山洞爆炸……
他套进了脖子里,跟她的那一根一起,挂在了脖子上。
这可算是他们的定情信物,不过,郁闷的是,是她买的,不是他!
罗蒙说,你越躲避的,越是放不下的。这话在他听来,等于是白说。
再次出现在乔宅,没有归属感,也没有逃避的感觉。联想起罗蒙的话,那就是,放下了。
放下了那个乔慕年身份,现在,他只是莫驿程。
心宽了不少。
刚进别墅的门,就见着偌大的客厅里,只有一老一小,“爷爷,水快凉透了,快点吃药了!”穿着粉色毛衣的小女孩,双手捧着玻璃杯,对戴着老花镜的老人,稚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