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说她,还能有谁?
但,怎么可能?
不可能,娜塔莉为什么最后的遗言是那个?
她电脑显示器里,倒映出自己的脸,他的手,颤抖地开了电脑主机。
冥冥之中,仿佛有股力量在指引着他。
开机密码,还是,六个一。
她所有的密码都是这个。
这个习惯和某人的也一样,“越简单别人越想不到啊,关键是,好记!”曾经,乔冉对她这么说。
刚开机,邮件图标在跳动,显示10条未读邮件。
他点开了,一封一封未读邮件,标题都是英文,其中一封的标题打着,乔冉。
那是一封从新西兰发来的邮件,纯英文,收件人是娜塔莉。
知道不该看的,这是属于隐私,一个已故之人的隐私。他还是点开了,因为乔冉的名字。
娜塔莉:
你要的信息,我帮你查了,我们疗养院确实收治过你说的那位,叫乔冉的病人。她于三年前已经康复出院了。
她是神经科的病人,患有精神失常。
抱歉,我只能透露以上的信息给你。
白色的纱幔还在舞动,男人坐在电脑前,双眸紧锁着电脑屏幕,如此的信息,比娜塔莉死亡给他带来的震撼还要大!
新西兰、疗养院、精神失常,乔冉!
太阳穴抽搐着,一跳一跳地疼,他右手手肘撑着桌面,手握成拳头,抵在唇边,下巴上,胡渣丛生。
其他邮件,没什么和他有关的内容。
陆寂琛控制不住地,点开了娜塔莉电脑上所有的应用程序,或是文件资料。
她的微博,还是登录状态。
我应该告诉他吗?看到他那么颓废的样子,真的很心疼。
这是娜塔莉发的最后一条微博,是出事那天的凌晨,应该是在他公寓里发的。
那个女人,当年没有打掉孩子!听说出过车祸,孩子,刚生下来就夭折了,她肯定也很痛苦的吧……
陆寂琛看到这一条时,心脏如遭炖击!
此刻,怎会不明白,这个女人是谁?
她没打掉孩子……
孩子,夭折了!
陆寂琛一手捂着嘴,喉咙僵硬,哭声被堵着,眼眶涨红,纤细饱满的卧蚕也通红,湿润,溢满了眼眶。
怎么可能?
明明,打掉了……!
七月天,骄阳似火,走在马路上,却如置冰窟的感觉,他至今没有忘。
我做了一件错事,我居然瞒着陆寂琛了,我怕,怕那女人还爱他,我有了私心,主啊,我该怎么办?
微博配图是一张十字架的图片。
娜塔莉信基督。
她生过孩子,孩子没被打掉,车祸,夭折了……
陆寂琛疯了般地从椅子里站起,激动地朝办公室门口走去,开门的瞬间,又折了回来。
为什么瞒着他?
“乔冉!”他咬牙,喊着她的名字,冲到窗口,看向乔氏大楼,他双手拍着玻璃,表情痛苦、纠结。
此刻,想冲去她的公司,问个明白。
然而,动不了。
一定是真的,娜塔莉不会骗他。
身子渐渐地放松,他的头,抵着玻璃,大颗的泪水掉落在地板上,男人的双肩在颤抖。
她这几年,究竟经历过什么?
乔冉去了公寓,他不在,好像也没回来住过,不知人在哪。
还在为娜塔莉的死伤心么?他的前女友……
一定难以接受吧。
她站在窗口,喝着热水,不一会,手机响了,竟然是陆寂琛打来的。
她呼了口气,才接起。
“喂……”平静地开口,也许,陆寂琛是要跟她离婚的吧?
不知怎么会有这样的念头,总感觉,他既然放弃了,就没维持下去的必要了,现在经济不太景气,洛城商圈那一块,市政府有些左右摇摆,举棋不定。
乔氏已经开始调整重心,渐渐偏离地产界。
“是我。”陆寂琛语气平静,声音暗哑,声音很小。
“我知道。”乔冉的态度还是那样,冷漠中,带一点疏离,经过那一晚,对他,无法亲近起来。
“孩子们怎样了?”陆寂琛平静地问,彼时,他坐在机场的咖啡馆里,一手捂着心脏。
“都挺好。”她淡淡地说。
陆寂琛心口绞着,明白了,她为什么那么喜欢两个孩子了。
“我出国几天,航班马上起飞,去寻找一些过去。”你的过去,他平静地说。
乔冉听着他的话,很是莫名,一些过去?他和娜塔莉的吗?
“陆寂琛,你不用跟我交代,我管你去哪。”她冷淡地说,直接挂了电话。
陆寂琛看着暗掉的屏幕,苦涩地笑笑。
一个人,不会无缘无故变得,冷血、无情,他想去看看,她经历了哪些,才变成了现在的样子。
在他快绝望的时候,知道了当年的真相,刹那之间,人生仿佛又充满了希望。
关了手机,不管一切事务,他登上了飞往新西兰的航班。
现在,他明白,当年和乔玉麒一起出车祸的,不是他的情妇,而是,乔冉。
那时,她挺着大肚子,他们的孩子,就是在那次车祸时,死掉的。
他还知道,她在新西兰其实不是深造的,是待产。
他也知道,后来,孩子死掉后,她又来了新西兰,在这里,疗养。
温带海洋性气候,一年四季气候温和,阳光充足,雨量丰富。一月,是新西兰的夏季,也是一年之中最温暖的月份。
在首都惠灵顿郊区,他找到了那家疗养院,找到了娜塔莉的朋友。
一个年轻阳光的本地大男孩,在这里做义工,听他讲,他和娜塔莉曾经去过非洲做志愿者,他叫亚撒。
听说娜塔莉死了,亚撒情绪很激动,手里捧着十字架,祈祷了很久。
亚撒帮他找到了当年的,乔冉的主治医师,对方不愿透露乔冉的病情,只说,她是神经受了刺激,造成的精神失常。
在神经科,他看到了很多精神失常的病人,他们穿着病服,双眸空洞无神,在过道里乱走,时笑时哭。
蓦然回首,看到了走道里的监控镜头。
他花钱,找了人,用非法的手段,弄来了医院三年前的监控录像。
根本顾不得那么多,真实的画面,比他想象来得更直接,更触目惊心。
“宝宝……我的宝宝呢?你躲在哪?别躲了,别欺负妈妈……”穿着白色病服的女人,披散着头发,赤着双脚走在冰冷的地板上,她一手抚摸着平坦的腹部,在走道里寻寻觅觅,嘴里不停地念叨着。
难以将画面里的女人和现在的女强人乔冉联想成一个人,她披头散发,简直就是一个疯子。
每一天,她都在找孩子,找累了,就躲在角落里,蹲坐着,头不停地磕着墙壁。
“陆寂琛!你在哪?孩子不见了,呜呜……宝宝不见了……”精神失常的女人,窝在墙角,哭着,喊着。
护士找到她,将用毛毯裹成的小包裹送给她,她抱在怀里,轻轻地晃着,“宝宝,我们回家,妈妈给你喂奶,乖哦……我们乖乖地,等着爸比回来,好不好?”此刻,画面里的女人,忽然抬起头,一张素白的脸,面对着镜头。
那双眼睛凄楚地看着他。
陆寂琛内心震颤,仿佛和三年前的乔冉,面对着面!
她等过他。
他的手抚摸上电脑屏幕,乔冉边走着,双眼仍然看着镜头,里面盛满了凄楚。
她没有打掉孩子,表明,她不想跟他彻底断了,潜意识里,还是等着他的。
只可惜……
“乔乔……”
“孩子……”
画面模糊,男人早已泪流满面。
心脏在抽痛,这样的痛,比她打掉孩子,痛多了。
她接受了心理治疗,一天天地,变得正常,不再哭叫,像是一具行尸走肉,在医院的各个角落游荡着。
更多的时候是坐在病床上,双臂抱着膝盖,在那,一坐就是半天,不知心里在想什么。
后来,监控里没再出现过她的身影。她应该是,回国了。
因为在那年的六月,她成了乔氏ceo。
那些监控画面,被他剪辑了合成一集,再看一遍,像是在看纪录片,抓心挠肺。
陆寂琛不吃不喝,把自己关在酒店房间里三天三夜,最后,无力地倒在了床上,抓过枕头,抱在怀里……
一个女人,失去了心爱的男人,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孩子死掉,没了爱人,没了孩子,这世间于她而言,是灰色的,绝望的。
但她不能死,还要担当起肩上的责任,帮病重的父亲,撑起整个家族。
这些,铸就了后来的乔冉,让他觉得冷血无情、没心没肺的,乔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