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鹊没有结婚,她从哪里冒出来的女儿?”父亲的面容是不可思议。
怪就怪在,安可儿的年龄和林鹊的年龄其实相差不过十几岁,若要说成是姐妹也是可以的。
父亲撇着嘴,很是抑郁。
对林鹊,父亲是一种很复杂矛盾的心情,救世主一般的敬畏和恐惧。
父亲明白自己不可能看着儿子打光棍,所以,只能上门提亲。
那一天,他再次见到了林鹊。
林鹊和父亲谈的很好,优雅端方,竟然很像一个知性的母亲。
然而,这是林鹊面对他的父亲,面对他的时候,林鹊叫了一句:“乖女婿!”
他瞬间凌乱了。
他真的是硬生生的活成了同龄人的晚辈啊!
林鹊哈哈大笑。
他突然就释然了,这是距离陆离失踪许多年后,林鹊第一次笑的这样灿烂明媚。
“妈!”他说。
“哎!”林鹊说。
结婚的事情进展的很顺利,没有丝毫曲折的他就娶到了安可儿。
在回京城的那一天,林鹊突然说有一个礼物送给他。
他有些心慌,他的第六感一向也很精准,直觉林鹊送给他的是一件极其了不起的东西。
果然,林鹊伸出手指,在他的额头点了一下。
一道刺目的光袭来,他在光晕中,看见了一个人缓缓朝着自己走来,那个人的面容越来越清晰,最后变成了安可儿。
林鹊问:“你看见了谁?”
“可儿!”他迟疑了一下,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林鹊眸色复杂,点头笑道:“这是姻缘符,你们天生一对。”
他沉默了半晌,却放下心来。
他很想问一句:你的姻缘是陆离吗?
话到嘴边却没有问,而是说了一句:“妈,我们走了。”
从今后,林鹊是他的岳母大人,他只能敬重她,钦佩她,却再也没有资格关心询问她的感情事。
回到京城的生活很忙碌。
他需要做的事情很多,异能者现在是社会的不稳定因素,需要更加特殊的管理,他是这一切的负责人。
每天忙忙碌碌,生活却很充实。
结婚一年多,安可儿怀孕了。一生就生了双胞胎。
父亲高兴极了,连忙打电话通知了林鹊。
林鹊来京城了。
她无微不至的照顾安可儿坐月子,他第一次发现林鹊竟然那样能干,上得厅堂,下得厨房,
她没有亲自做过母亲,却浑身上下散发着母性的光辉。
也是那个时候,他发现林鹊老的特别快。
异能者的寿命其实普遍要比普通人多许多,但岁月在林鹊的脸上却似乎流逝的极其快。
大抵相思磨人骨。
“妈妈很想念爸爸!”安可儿有些怅然。
安可儿只见过陆离一次,但因为林鹊,她愿意叫陆离爸爸!
月子结束之后,林鹊又回到了仓陵,开始自己的独居生活。
在那之后,他只能逢年过节见一见林鹊。
但他知道,林鹊画画了。
她把自己的一生几乎都用在了画画上,画的都是男人,相貌俊美的男人,现代人,古代人,天皇巨星,或者飘飘谪仙。
男人的面容并不相似,神韵却相同,莫名的他觉得他们都是一个人。
两个粉团子一天天长大,很喜欢缠着自己的姥姥。
孩子们看着墙上形色各异的画,会天真的询问:“姥姥,墙上画的人是谁?“
“这是爷爷!“林鹊笑的慈祥,越来越有奶奶的架势。
“为什么每个画上的人都不一样?“
这个问题也是他和安可儿一直想问的。
他很明确,那画里人,只有一个是陆离,其余的人并不是。
每每到了这个时候,林鹊便沉默了,很多次,走神了。
“妈妈的记性是不是不太好了?“安可儿很忧心忡忡。
他皱起了眉头,猛然间,脑海中灵光一闪。
林鹊难道也会用意念穿梭平行世界,所以,每一次会遇到不同样子的陆离?
这个念头在他的脑海中闪来闪去,他隐隐约约觉得自己找到了事情的真相。
只可惜,没办法求证。
林鹊真是一个迷。
即便他对林鹊已经没了爱情这样层次的东西,依旧觉得她值得一生去探寻。
林鹊的画技越来越精湛,曾经有人想让林鹊帮忙画一幅画,林鹊拒绝了。她这一辈子只画一个人,一画就是一辈子。
受了林鹊的影响,他也想一辈子只爱安可儿一个,爱到老,爱到死。
林鹊是与众不同的。
她的与众不同之处在于,即便末世结束了,她依然处在严密的监视和保护之中。
她解救了末世危机,她身上有太多传奇,她又淡泊名利,让人不想打扰,却又放不下。
这一监视,便监视了许多年,从黑丝如瀑,到白发苍苍。
对林鹊的监视终于撤销了。
那一天,他亲自去办理的手续。
他很怀疑,林鹊知道军方在监视着她,却根本就没有理会。
失去了陆离,这浮世繁华她根本就不在意。
撤销见识的第二天。
林鹊出门了。
她的身边意外的跟了一个很年轻的男人。
男人带着依旧优雅知性,风霜难掩气质的林鹊出门逛街。
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他惊讶极了。
看到手机上传来的男人的照片,他的惊讶化作了沉默。
是陆离。
那个男人是陆离。
巨大的晕眩感,让他根本就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他当即和安可儿一起,带着孩子坐飞机,从京城去往仓陵。
他要去亲眼看一看,那个男人到底是谁,到底是正牌陆离,还是一个长相妖娆的男狐狸精。
到了家门口,推开房,楼梯上正站着一个男人。
他和安可儿立刻就呆住了,两个粉团子已经长大成人,却依旧是少年人的天真稚气,欢呼着上前招呼道:“你为什么跟外婆画上的人一模一样?“
男人眉宇间满是慈和,眼眸中却尽是沧桑。“因为我就是画上的那个人啊!外婆画的就是我啊!“
“那你是外公了?“粉团子面面相觑,有些好奇。
粉团子们长大成人懂事了,也觉得这件事有一些诡异。
男人却笑了。“是啊!我是外公!“
男人抬起头,一双好看的眸子看着安可儿和他,平静道:“我回来了!“
陆离回来了!
时隔那么多年,终于回来了。
安可儿哭了。
他的眼角也有了潮意。“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陆离笑了一下。
明明年轻的面容,却有沉重的沧桑感,扑面而来。
后来,他才知道,陆离能够为了降临到这个世界,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他奔波在一个又一个末世,经历过最漆黑的夜,最残酷的规则,最血腥的争夺。
消灭了一个个末世,才能换来一个出现在这个世界的机会。
那时候,他觉得自己不如陆离。
曾今的陆离究竟有多么的战五渣,他亲眼所见。
那样一个没有丝毫战斗力的人究竟是凭借着多大的勇气,才能以平凡血肉之躯迎接最残酷的末世,现在又该成长到怎样的地步。
他从来不觉得陆离吸收了那么多的金子,只能用来换取美食。
一个强大到人人都想有的美食系统,一定有着许多不同寻常的附加功能。
无论如何,陆离回来了是一件好事。
林鹊已经等了一辈子。
有时候,他想不明白,林鹊怎么就能那么坚定的认为陆离一定会回来呢?
陆离又是怎么坚定的觉得林鹊一定在等他,一定没有另嫁旁人呢?
越想不明白这一点,便越是钦佩。
这种难能可贵的坚贞如一在现在这样的社会已经越来越少了。
白发红颜,这样的组合总是引人意外。
他本以为陆离的出现,一定会引起军方的注意,毕竟,当年多多少少留下了一些陆离的影像资料。
军方监视林鹊那么久,也肯定知道陆离在林鹊的心里究竟有多么重要,时隔几十年,一个新鲜的活人,重新出现在众人的面前,依旧是年轻的面容,如果没有引起轰动的话,就太稀奇了。
然而,偏偏没有!
军方没有丝毫的动静,仿佛陆离从始至终一直待在这世界,从来没有远离。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
直到有一天,他和安可儿聊起陆离,说起陆离这么多年才回来,不知道还能不能接受现代社会。
安可儿有些诧异的说道:“爸爸离开过吗?不是一直都在的吗?”
他愣了,和安可儿确认了半晌,才恍惚明白:自己的记忆似乎在不知不觉间发生着变化,好像越来越能接受的陆离的存在。
冥冥中仿佛有一股力量,在潜移默化的修改着所有人关于陆离的记忆,好像他本来就是这个世界的人一样。
这情况好像不对!
他又试着探问旁人关于陆离的记忆,得到的大概都与安可儿相同:陆离不是一直都在吗?
整理了这些数据,他得出来一个结论:曾经对陆离记忆最深的人,受到记忆篡改的部分就越小,对陆离只有片面记忆的人,他们记忆被篡改的部分就越大。
他和林鹊是当年一起陪在陆离身边最多的人,所以,他俩的记忆被篡改的部分就越来越少。
有了这样的认知,加上询问陆离后获得的一些真相。
他越来越肯定,这次末世可能不是偶然,在不久的将来可能还会有一场末世悄然降临,那时候又有谁来为人类拉响警钟呢?
这些早期了解到的数据,为他奠定了“末日危机论”的核心精髓,并让他的后半生完全为这件事情活动。
林鹊的去世来的有些早。
作为异能者,从年龄上来讲,她应该正值壮年,却早早的凋零了。
与她一同去世的,还有陆离。
陆离是服毒自杀。
他安静的躺在林鹊的身边,紧紧握着她得手,握的很紧,根本就不能把他们分开。
他眼角酸涩,忍不住落泪。
事实沧桑,并不能每一次尽如人意。浮生多变化,但有些人的心却从来没有变过。
陆离和林鹊共死,引起了很大的波澜。
无数人都以为陆离那样俊美无匹的年轻人出现在林鹊的身边,一定是为了林鹊的家财,所以,才肯爱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
陆离的死,让一切恶意的揣测不攻自破。
真相永远掌握在少数人手中,其余人真的只是看客。
安顿好林鹊和陆离的葬礼,将他们合体在一个棺材里。
这多少是一种补偿心理。补偿年轻时候,他不懂事,专门以破坏两人感情为己任,现在懂事了,却已经晚了。
他做的另一件补偿的事情,便是向国家提交公布林鹊陆离真正身份的申请,让真正的英雄得到他们应有的赞誉。
现在距离末世已经几十年了。
许多当年机密的文件,现在已经失去了保密价值。
而且当事人已经死亡,再也不会讲出来惊天动地的秘密。
国家很快同意了他的申请。
关于林鹊和陆离的资料片段一点点的展示给大众看,在网络上再次引起了一片海啸。
众人现在才知道,原来他们以为的黄昏恋,其实已经相濡以沫几十年。
而他们所有人都受过林鹊和陆离的恩惠,吃着两人提供的米面菜,才能在末世挺过来。
现在恩人已逝。
他们再也没有报恩的机会。
自发纪念林鹊的活动越来越多,每个人都在以自己的方式表达着对林鹊的感激。
这一切,他满意极了。
他终于有一件事情,做得对得起两个人。
林鹊和陆离去世后,他和安可儿都消沉了一阵子,很久才振作精神,安可儿继续当警察。他继续沿着新的方向,完善自己的“末世危机论”。
建立完善关于末世的影响资料和数据,甚至花钱成立科研机构,只为了将来应对末世时,人类能有相关的资料数据可以借鉴。
他为这件事情,一忙就忙了许多年。
直到自己从体魄强健的中年男人,也变成了白发苍苍的老人。
……
季诺闭着眼睛。
脑海里风云变幻,奇诡无比。
他简单回顾了自己的一生,半晌,长叹一声,前面的司机以为他坐累了了,急忙拐了个弯儿,刹车说道:“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