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围城第十五日。
虽然东京军民损失惨重,原本巍峨豪阔的东京城也是千疮百孔,但终归还是守住了。
张叔夜披头散发,满面污垢,浑身血迹斑斑。
他身侧的军卒壮丁也比他好不到哪里处,城楼上到处都是蜷缩在濠墙之下躲避辽人巨石攻击的军卒,人人都面露决然之色。
城破,便是一死而已!
实际城外的辽军和叛军也是军心不稳。
这些时日,被驱驰攻城的大多都是梁世杰麾下的大名军,五六万军马除被陆彬悄然带走的那两万人之外,所剩无几了。
梁世杰在辽人面前低头哈腰陪着笑脸,急先锋索超在马上面色很难看。
他与神刀将闻达、赛黄忠李天成、玉面小紫都陆彬、金镗无敌俞大江4人不同,最底层的军卒出身,并非梁世杰的死党。
当日梁世杰突然举兵反叛,索超若不从叛,就是死路一条,再说他的家卷都被梁世杰控制,胁迫之下,只能屈从。
从一开始索超就不认为梁世杰能有好下场,凭借区区数万叛军,焉能颠覆大宋江山。
后来梁世杰又勾结辽人,引辽人入侵河北。
这已经从反叛沦为了彻头彻尾的汉奸、卖国贼,索超心中愤恨溢于言表。
如今叛军与辽军围困东京未果,也知梁世杰前两日就暗中分兵陆彬,隐匿行迹,去取南京应天府,而眼看在辽人的驱驰下叛军硕果仅存只有数千人马,索超猜测梁世杰定然要决计与辽人分道扬镳,东进直扑南京,为自己谋个生路。
果然,辽人的军令下达,傍晚时分再次发起对东京的勐攻。
而从辽人大营中领命而回的梁世杰,却即刻下令拔营,率数千人飞扑东进。
耶律熬卢斡突闻梁世杰骤然分兵而去,忍不住暴怒而起,正要派兵追杀灭了梁世杰,却被耶律余睹所阻。
耶律余睹道:“陛下,我早就说了,这梁世杰并不可靠,好在前番他已经损兵折将,所剩兵马寥寥无几,他擅自拔营去取应天府,其实对我军而言,是件好事。应天府是宋人南京,控北扼南,历来都是兵家必争之地。若梁世杰取下应天府,必能阻断江南淮南宋军驰援东京的通道,这便于我军在宋境立足。”
耶律熬卢斡痛骂一声:“混账狗贼,日后当屠他全家!既如此,元帅,我军明日当竭尽全力拿下东京,否则拖延时日越久,越是麻烦。”
耶律余睹沉默片刻,却是拱手道:“陛下,我军只有七万余人,如今在东京折损过万,若再继续攻城,损失更大。以如今局面,我军即便能拿下东京,也至少再需十余日方可。可拿下又能如何?”
“最多就是让宋人再换一个皇帝,仅此而已。东京守不住的,倒不如……”
耶律余睹重重一拳击在地图上:“不如我军保存实力,从速退据河北大名,倚靠黄河天险阻断宋军北上,而只要我军掌控河北数州之地,最多数年,必有喘息之机反攻契丹。”
“若再不成,便也只能由河北东进登来,渡海投靠金人了。”
耶律熬卢斡面色一变,他其实知道耶律余睹说得都在理。
这不足七万兵马是他的立身根基,若失去兵马,他必死无葬身之地。
辽人开始准备攻城器械和投石机,这让东京城中非常紧张,整整一夜,守城军卒都不敢合眼,瞪大眼睛紧盯着辽人大营的动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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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晓时分,军卒来报,刚在城楼下迷瞪了几个时辰的张叔夜和李纲被惊醒,便急匆匆带着将左登上城楼。
却见辽人开始拔营,大有退去的迹象。
李纲愕然:“张太尉,辽人这便要退兵了吗?”
张叔夜摇摇头,他观察半天才道:“李相,前番攻城以梁世杰的叛军为主,其实辽军损失并不太大。他们如今不战而退,我估摸着要么是故意使诈,企图哄骗我军出城去攻;要么便是别有图谋,看他们准备退去的方向……”
张叔夜勐然一拍城墙:“李相,他们应该是想渡河、退守大名府了!”
李纲如释重负,竟一阵头晕目眩,栽倒在地。
军卒赶紧上前就他救醒。
不管辽人退去何方,最起码暂时东京的包围是解了。
太子赵桓匆匆而来,抱拳道:“太尉,李相,既然辽人欲退,我军是不是打开城门追杀,也杀辽人一个措手不及!”
李纲和张叔夜几乎同时大叫一声不妥!
赵桓面色一僵。
张叔夜笑着解释道:“殿下,我三万禁军目下只剩下万余,而且人困马乏,负伤者甚众。此时出城追击辽人,无异于送死。再说两人突然拔营,还有很大的一个可能就是使诈,我军万万不可中计!”
正在说话间,突然在东京以北方向传来震天动地的军鼓齐鸣,以及数万大军行进冲杀的激烈声浪,漫天黄沙卷起,掩住了黎明的曙光!
众人趴着城墙仔细端详,好半天,张叔夜才狂喜道:“殿下,李相,兵从北来,必是王少师的救兵到了!”
赵桓也是喜出望外:“短短十余日,救兵便至,王少师功莫大焉!”
……
三万披坚执锐的京东铁甲军,列成数个齐整的步兵方阵,如同一座座移动的高山,移动的城池,整个压进。
每前进一步,气势磅礴,大地都为之震颤。
兵将身上的甲胃互相碰撞,发出沉闷的金铁之声,汇聚成王霖坚若磐石的中军方阵。
方阵中,王霖的令旗迎风飘扬。
而在另外一侧,三万龙骧军在李艺和史进的率领下,突然从山林中冲杀而出,死死堵住了辽兵退往黄河方向的去路!
六万大军仿佛从天而降,辽人惊慌失措,原本井然有序的阵营开始从中分裂成数个各自为战的小阵营!
王霖的中军阵型倏展,彷若一柄巨大的弯弧刀锋。
三千轻骑,自密集的方阵之中,排众而出。
“杀!”喊杀之声,声震九霄。
群马飞驰,自高岗上向下疾冲。
喊杀声如雷震谷,精骑如破水之箭,狠狠扎入辽人阵营之中,立刻撕开一道血口。
一时之间,惨呼声大作!
宋军与辽军开始正面的激烈碰撞!
其实六万对六万余,在人数上辽人再无优势,而在气势上,辽人退意已浓,士气更加不足!
此时,官家赵佶率满朝文武及京师勋贵都登上了城门楼观战。
尽管燕青再三请战,要出城去增援使君王霖,张叔夜出于谨慎,都不曾应允。
天地间,对战的两军人马铺天盖地,十几万人的对战那是何等规模和惨烈!
浓烈的血腥味彷若来自九幽地狱,掩得远处地平线上那一道黎明前的青白曙色也说不出的凄惨苍凉。
宋朝官家和众臣耳畔响起激烈的辽人号角声,又传来宋军激昂的军鼓震颤,马匹嘶鸣,金刃相击,密集如雨的马蹄声,摄人心魄。
刀枪兵戈如林,大地震颤,尘土飞扬。
惊天动地的喊杀声仿佛带着回响的怒潮,滚滚而来,令人骇然。
红日初升,跃上天际。
而战场之壮烈,看得更加清晰。
有一骑一马当先,杀入辽人铁林军保护的中军阵营。
其人胯下乌骓马,手持龙胆亮银枪,身披龙鳞甲,入鬓的长眉微微扬起,温和如玉的侧脸英风乍现。
正是王霖!
一干宋军军卒在城门楼上兴奋高呼道:“快看,那冲在前面的正是王霖,王少师!”
赵佶突然大呼道:“取军鼓来,震亲自为王少师擂鼓助威!”
东京城楼上传来军鼓之声,王霖在马上回望一眼,便又催马杀入敌阵,如入无人之境。
此时此刻,他已经将浑身技能能启动或者叠加使用的全部用上了,他的速度和力量绝非后面龙骧军骑兵所能及,很快便孤身一人闯进辽人军阵。
身后血流成河,尸横遍野!
他手中长枪在马上德胜勾上一挂,摘下神臂弓,眨眼之间,弓上那一抹星芒如电,挟着烈烈劲风,离弦而去。
耶律熬卢斡躲避不及,被一箭穿胸!
耶律余睹拍马来救,却又被王霖一箭射穿咽喉!
瞬时,王霖挥舞长枪左右挥去,将几个冲杀过来的辽军骑兵刺死马下,用上虎啸怒吼道:“耶律熬卢斡伏诛!缴械投降者不死!负隅顽抗者杀无赦!”
此时辽人中军狼旗已倒,五色旗被踩踏在地,乱成一团。
数万宋军仰天咆孝,一起发出缴械不杀的怒吼之声!
辽兵四散溃败。
……
这场战斗从黎明一直持续到日暮西斜。
王霖一人一骑在东京城外视野极开阔的战场上纵马驰骋,如神魔一般无人能挡,死在他长枪或飞箭之下的辽军已经不知有多少。
在他身后遥遥坠着龙骧军的三千轻骑兵,他们本来是主将的护军,随主将一起冲阵,结果因为王霖速度太快,他们根本跟不上,所以就在后头变成了清道夫。
王霖的银色龙鳞甲上血迹斑驳,束发的头盔也不知陷落何处,他长发披散,面色如玉,手中枪神出鬼没,看得朝中众臣无不面露惊骇之色,心神摇荡。
原来都道伏虎神将勇勐无敌,可都是道听途说,如今观战亲见,那种视觉上的冲击是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