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五)
许多年后,读书那阵子的那点事,几乎都忘得一干二净了,但一些恶作剧却还记得很清楚。
六年级就得开始上晚自习了。那时候依然没有每晚正常亮起来的电灯,学生都需要自备一盏煤油灯,或者一根蜡烛。当灯烛都亮起来的时候,就成了一个烛光教室。
大山里六年级的学生,大多已经长得“牛高马大”了,但依然不失顽劣本性。有一位老师课讲得很好,平日里也喜欢和学生嘻嘻哈哈的。最关键的是,那老师长着一头密致且蓬乱的卷发,平日里也不怎么爱梳洗,看上去就像整日顶着一个乱草蓬。上课时,他最标志性的一个动作就是在那蓬头发上胡乱抓一通,颇有一种“无端落木萧萧下”的景致。学生们于是就总想找个机会让他去理一下发。
吃了晚饭后,老师就喜欢躺在床上枕着被子,就着一盏煤油灯看一会儿书,看着看着就睡着了。一天,寨上一个胆大的学生悄悄地溜进去,把煤油灯稍稍前移了一点点。那老师扛着瞌睡一翻身,头发就被“呲”的一声,烧去了一丛。
老师懊恼地爬起身,慌忙收拾头发,但上晚自习的钟声却响起了。老师一进教室来,怪异的发式立刻在教室里引起了一阵哄堂大笑。
第二天,老师就迫不及待地找人把头发给理了。理发后,整个人看上去也精神多了。
老师大致也怀疑就是那个学生的恶作剧,但苦于没逮现行。往后抓住一个机会,必把那学生揪出来,且用一句很文学化的语言当众羞辱他“你看你眼睛,白的占多,黑的占少,满脑子都是坏水”,教室里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自此,但凡那同学犯一点错,老师必狠狠地用手指在他脑门上弹出一个包。那同学做过亏心事,再疼也得忍着,面上却还要挤出一丝只有我们才懂的笑。
当然,我在班上是属于最小的,也是最老实的,恶作剧可没有我的份。
有一天上完晚自习,我和寨脚几个学生肚子饿了,且不想这么早回家,就商议着去哪块地里弄点黄豆来煮了吃。出这歪主意的,就是远房的哥炳。
商议来商议去,最后还是哥炳拍板。大家顺着一条路摸索着走下去,黑暗中看哪块地黄豆长得最好,就从那下手。很快,黄豆就弄来了,在哥炳家悄悄生火煮熟了,大家就围着快乐地吃起来。也许是太饿了,我从来没觉得煮黄豆居然那么好吃。
吃完黄豆,有些犯困了,大家就各自一哄而散回家睡觉去。
“哪个背时的缺心眼的,偷我家黄豆!……”。天一亮,哥炳的母亲就跳着脚骂开了。原来昨晚黑夜里弄的黄豆,居然阴差阳错是哥炳家的。。
“不要骂了,是老炳他们昨晚弄的”。老伯父在屋后发现了那一堆新鲜的黄豆壳,赶忙叫停伯母的叫骂。
因为每天总有一两件让人快乐的事情,我便觉得在学校读书是一件很有趣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