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她?”
吴林西低呼出声,不晓得这说法何来。
文清岳洒然笑着,应了吴林西一声,“正是为了她。”又对清雾说道:“你可还记得我答应你的话?”
说罢,不待清雾回答,他自顾自从怀里摸出了个荷包,在手里掂了掂,叹息道:“为了还你这十两银子,我可是先跑去了西北,寻不到人,四处打探,才又追到了京城来。”
吴林西依旧万分莫名其妙。
清雾却是瞬间了然,仔细思量了下,叹道:“你去往西北,再来京城。路上盘缠不知用了多少,何苦来哉?这银子既是送了你,便无需再还。”
说到两人的相识,倒是巧的很。
秋日在西北的时候,有天她出去买东西,恰巧遇到了在街角处不住徘徊的文清岳。
清雾没有过多理会,让轿夫抬着轿子径直就从旁边过去了。
谁知,就在擦身而过的瞬间,被街角处的文雅少年给出声叫住。
原来那少年的钱袋被贼人所偷,看她从旁经过,便问询可否借几两银子与他。
清雾素来不爱沾染是非。只让丫鬟丹青在外头直接拒了,她连轿子都没有下来。
可是那人十分恳切地在外面请求,说他是故人之友,恳求她务必要出手相帮。
轿外之人报上了一个名字,又急急忙忙地所提起之人的一些具体事情,“……我早已听他说起过好几次贵府。如今认出了是柳府的轿子,晓得他是你们的友人,这才敢来拦姑娘。”
听了他这番话,清雾方才让轿夫驻了足。
——他口中的那人,是郑天宁一个商旅朋友,曾经给清雾带来过草原上的牛奶。来回几次,倒是颇为熟悉。
那人四处闯荡,性子豪爽,有不少的友人。帮过郑天宁不少次,也帮过清雾好些回。若当真是他的朋友遇到了困难,且在她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的话,清雾必然要出手相助。
她挑起了轿子侧边的帘子朝外看去。
出人意料的是,此人居然是个华衣少年。目光磊落举止儒雅。
清雾眼中难掩错愕。万没料到外头竟是这样的情形。
少年怔怔地看了她片刻,而后面露了然,朝着清雾躬身一揖,道:“当真抱歉。在下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方才这样贸然拦住姑娘。还望你不要介意。”
之前他在外面唐突行事,清雾感到厌烦并未留心。此时才发现他声音清越悦耳,说话间用词有度,这便又放心了稍许。
再细细问了一些事情,看出他当真是认得先前所提及之人,清雾这便直截了当地问道:“不知该如何帮你?”
西北民风稍微开放些。两人这样隔着车帘子说话,偶尔有人望上一眼,却并未有人大惊小怪。但这样杵在转角处,终究是不太妥当。清雾打算先行询问过,看看情形再作打算。
谁知对方所求,更是出乎她的预料。
“借十两银子?”清雾听闻,眉心微蹙,有些犹豫。
不待她开口,旁边丹青已然疑惑道:“这位公子,无论您的衣裳或是玉带或是玉牌,恐怕都能典当个几百两银子罢。何须非要借我们姑娘的?”
对方歉然道:“身上衣物尽皆是离家前家中长辈所赠,实在不能随意典当。”
“这话说得好笑。不能典当属于自己的,就非要来借姑娘的不成?”
丹青还欲再言,清雾摇了摇头,示意她不必如此,而后吩咐她将银子给了此人,就没再多搭理。催了轿夫起轿,这便离去了。
这番遭遇,来得快去得也快。初时清雾还想起了几次,不过没多久,她们就收拾箱奁启程来了京城。这事儿就搁在了脑后,没怎么再去记起过。
谁曾想,对方居然将当初保证的话记在了心里。如今,还真的千里迢迢还回来了?
说来也怪。
自从那次与他说了几句话后,二人便未曾再见过。
但清雾对他的声音和相貌,却记得很牢。单单只听他远远地说了那句话,便瞬间认出了是他。
文清岳似是看出了她所想,笑道:“我既是保证了会尽快还你,就必然会做到。即便离得再远,这个诺,我总会让它实现的。”
“嗯。”清雾点了点头,又喃喃道:“你竟是镇远侯府的世子爷。”
回忆起刚刚文清岳所言,再将先前玉芝的话仔细思量了下,清雾有些明白过来前因后果。
想必是文清岳为了寻她,四处打探。结果不知怎地托到了郑天安那里。郑天安就让玉芝过来与她说了几句话。
可她怎会为了玉芝的几句话便贸然行事?当即断然拒绝。
而后,而后应当是他听闻她来了吴府,便找了过来。
只是不知他为何不直接去柳府寻她?
而且,他一开口就叫“雾妹妹”,那语气的熟稔又是成何而来……
因着镇远侯府和郑天安的关系不错,清雾知晓了文清岳的身份后,心里始终存着提防。且这人说话虚虚实实地,总是有些辨不出真伪。
她想了想,从荷包里取了正好的自己借出的银子数,而后将剩余的银两连同那个荷包,一起还给了文清岳。
又笑道:“文公子贵为侯府世子,那声‘妹妹’,我可当不起。”
文清岳一瞬也不错开眼地盯着她的一举一动。见她如此,他眉心轻轻皱了下,却很快舒展开。上前两步正准备和清雾再说几句话,谁知眼前人影一闪,竟是在靠近女孩儿的途中遇到了旁人的拦阻。
再一看,却是吴林西。
平日里腼腆羞涩的少年,此刻十分坚定地站在了文清岳的跟前。
见文清岳朝他望过来了,吴林西顿了顿,说道:“我听说文世子不只功夫好,也是个极雅的爱茶者。我这里刚好得了一些好茶,不如世子与我一起评品一番?”
文清岳却侧首看了看清雾。
见清雾面露淡笑似是对这个提议有点感兴趣,文清岳就点了下头,“好。”
他刚一答应,吴林西赶忙朝清雾使了个眼色。
清雾正想远离这个是非地。会意之后,当即就要转过身去,朝着花厅那边走。谁知刚刚迈开了一步,还未来得及继续前行,眼前人影一晃,就被人当场给拦住了。
“不知妹妹与我们一起品几杯?”文清岳好生说道:“虽然我旁的不太在行,但这茶之一道,还是略有些了解的。”
吴林西忙道:“她正准备去见我姐姐,怕是没甚空闲了。”
“是么?”文清岳露出一丝遗憾,“那真是太不巧了。”
他说着话的功夫,向后退了两步。谁知没有看清路,袖子就拂到了旁边石桌上。桌上有丫鬟之前端来的茶壶。袖子这样一蹭,刚好将那物给带了出去。
茶壶倒的瞬间,文清岳赶忙过去扶。抬手时不小心地一扬,竟是将一大滩茶水给甩了出去。刚好落在了清雾的右手腕上。
女孩儿的衣袖,顿时湿了一片。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白天没能抽出空来写,所以没能按平时的时间及时更上。
等会儿继续写。大家起床后还能再看到一章~
☆、第81章
吴林西看到这个情形,惊得脸都白了,忙过来看望清雾的伤势。@樂@文@小@说|
他正要抬手去拉清雾的手来细看,身后一股力道突然袭来。那往后拉扯的力量让他没有防备,顿时踉跄了下退了一步。刚刚伸出的手就顺势跟着往后缩了缩,擦过女孩儿的指尖最终没能握住。
饶是吴林西性子和善,在这个情形下也难免有些恼了。
他猛地转身,看着刚刚将他衣衫松开的文清岳,恼道:“文世子这是何意?”
“方才我撞到桌角骤然一疼差点歪倒,情急下就往前去寻支力,谁曾想竟是不小心拽了你一把……”文清岳轻轻一叹,拱手说道:“当真对不住了。”
他神色愧然话语中歉意十足。即便吴林西刚刚有再大的怨气,此刻也是发作不出了。
更何况,吴林西此刻有更为担忧之事?
他慌忙回过身去望向跟前的女孩儿,急急问道:“你如何了?”
“还好。”清雾轻轻说了句,忍不住将湿漉漉的袖子往上卷了一点。
那茶水因着搁了好一会儿,只有些温,倒不烫了。只是冬日里的衣裳本就颇厚,这样沾了水后,又湿又重。被冷风一吹,凉飕飕地很是难捱。
“真是抱歉。”清朗的声音近在咫尺,歉然道:“是我大意了,没有看清身后。”
清雾抬眸看了眼文清岳,见他正盯着她沾了水的衣袖那边,虽然神色淡然,却眼睛片刻也不挪开。
她不由有些恼了。即便那湿漉漉的感觉贴在肌肤之上再难受,卷衣袖的动作却也停了下来,再不肯往上继续。
指尖滞了一瞬,非但不接着往上卷了,反而将之前挽起的那些又放了下来。
也不去答文清岳的那句问话。清雾转过身子背朝着他,低声与吴林西道:“我需得赶紧回去了。也好换身衣裳。”
吴林西看着女孩儿这副模样,心里难过得紧,轻声道:“何需这样急着回去?衣衫这样湿着行一路,回到家里,少不得要凉着手腕了。若是疼起来,那该怎么办?姐姐刚好在家,不如让她带你去换一身衣裳,很快的。”
清雾有心想要拒了。后转念一想,若自己非要立刻回家,反倒让吴林西更加愧疚。而那文清岳……
虽然她不想搭理他,但如果和镇远侯府的人初次见面便闹僵,终归是不太妙。
她斟酌片刻,终是说道:“那就麻烦吴哥哥了。”
吴林西这才松了口气,露出了一点点的笑意。
清雾正要与他一同往花厅里去,却听文清岳唤了她一声,欲言又止。
清雾脚步微顿,朝他轻轻颔首示意了下,这便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去了。
文清岳看着女孩儿决然离去的背影,暗道糟糕,喃喃自语道:“好像做得太过了。”抿了抿唇,又低眉沉吟,“这可如何是好?”
吴林苑看到吴林西在门口朝她招手,心知有事。赶忙和吴夫人说了声,又朝何氏道了声歉,这便急急地行了出来。
听闻这事儿后,吴林苑指了弟弟恨铁不成钢地训了一通。而后看着女孩儿右手手腕湿了的那一块,她眉头皱得都要拧起来了。
“那文世子怎么回事?平日里行事那么端正谨慎的一个人,竟然还这么不小心。”
她让身边的丫鬟去到尚未出阁的妹妹那里,寻了身高和胖瘦与清雾差不多的那个,找了身未穿过的干净衣裳拿了来。
隔壁的耳房中也烧了火炉。屋里暖融融的,即便穿了单衣,也不觉得冷。
吴林苑将屋里的所有人都赶了出来,又让自己的丫鬟在门口窗前守着,这便拿了那干净衣裳和清雾进到屋里,亲自帮她换上。
“你腕上的这痣倒是特别。”
清雾正换着衣裳,冷不防听吴林苑来了这么一句,不由地就停了一瞬,朝自己腕间看了一眼。
而后笑道:“有甚特别的?不过是和旁人的一样罢了。”
“并非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