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王还是听信了伊修的“谗言”。
并且下旨派恶来和蜚廉,前去办这件事情。
而恶来和蜚廉,却都是在商王登基后,被他亲手提拔起来亲信,身居大夫之职。
而且这还是一对父子。
“大王三思。”
“此事断不能这般轻易决定,还是容群臣商议一番才好。”
“伊修此言乃是祸国之言,请大王明辨。”
“大王一向圣贤,乃是一位贤君,可如今为何这般糊涂啊。”
……
而群臣一听商王将此事,交给了恶来和蜚廉去办,一时间反对之语铺天盖地地袭来。
甚至就连刚刚没有站在明面上反对,采取默认态度的冢宰比干、尹相商容,以及卿士梅伯,上大夫赵启,也站不住了,纷纷站出来反对。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恶来和蜚廉父子,所代表的是大王登基后,所亲手扶持起来的新兴贵族势力。
恶来和蜚廉夫子,之前出身平民。
他们父子,之所以能获得商王赏识,被商王封为大夫。
主要是凭借自身的一身本领,获得商王的赏识。
其中,恶来有力,是一位能和犀兕熊虎搏斗的勇士。
而蜚廉善走,擅长驾车。
他们因为各自本领,获得商王的赏识后,跨越阶级,从平民一跃成为贵族。
而朝堂上的大臣,对于恶来蜚廉父子,这种由商王提拔起来的新贵族,一直持排斥和警惕的态度。
因为他们生怕自己的权力,会因为商王宠信以恶来蜚廉为首的新贵族,而被这些新贵族夺走。
看着纷纷站出反对的群臣,珠帘后的商王眼中,闪过了一丝冷笑。
这些大臣为了阻拦,禁止杀奴这件事情,可谓是拼了。
在此之前,朝中可很少有人说过,他是一位贤君。
最多说他勇力过人而已。
至于群臣所谓的三思,以及容群臣商议。
不过只是为了想办法,把这件事情拖延下去而已。
而这件事情,一旦拖得时间太久,最后自然就不了了之了。
商王沉声道:“此事寡人心意已决,无须再议。”
明白这些大臣心思想法的商王,根本不给他们机会,直接拍板道。
说完,商王将目光看向恶来蜚廉父子:“恶来、蜚廉,这件事情就交给你们去办了,给你们一个月时间,你们一定要做出些成效给寡人看看。”
虽然恶来蜚廉父子,一个是以勇力,一个是擅长驾车,获得他的赏识的。
但是实则这父子二人都极有才能,乃是施政的一把好手。
不然商王也不会让恶来和蜚廉,担任大夫之职了。
看商王竟然将这么重要的事情,交给他们父子,恶来和蜚廉高兴道:“定不负大王所托。”
不过高兴归高兴,他们心中却也清楚,这件事情完全得罪了群臣、以及天下诸侯、封国国君乃至贵族,阻力极大,想要做出成绩来,恐怕难度不小。
不过他们父子乃是平民出身,不怕商王交代的事情有难度,就怕商王不重用他们。
所以对于,商王把这件事情交给他们父子去办,他们是很高兴的。
而恶来蜚廉父子,说他们的名字,少有人知道。
但是只需要知晓,他们乃是后来,大秦帝国嬴氏的祖先便对了。
看恶来和蜚廉答应,商王目光扫视群臣:
“此事日后寡人会以身作则,
取消王室祭祀时的活祭,改用牛羊祭祀,诸位身为大商官员,日后也当避免杀奴,今日的朝议便到此为止吧。”
说完商王起身,从后门龙行虎步的离开了显龙殿外殿。
就这样,一天的朝议,终于结束了。
群臣排着队往殿外走去。
只不过,与往日不同的是,昔日身为小透明的伊修,此时却成了今日朝议结束时,最受人瞩目的人。
朝堂上的群臣,上至大夫大祝,下至小祝中士,全都用恶狠狠的目光看向他。
似乎恨不得生饮其血,生扒其骨。
若不是伊修这个奸臣提出这个建议,就不会有这档子事情了。
相比之下,阮国遭遇犬戎劫掠,国君派使者求援,那压根就不是个事。
“哼!”
“奸贼。”
“大王因你改变祭祀古制,若是招至神灵先祖降下灾劫,都是你的责任。”
“朝中有你这等祸国佞臣,真是大商之难。”
“伊修,你枉为尹圣后人。”
“行此等祸乱君王之事,下场一定不会好。”
“我耻与奸佞为伍。”
每一个走过伊修身边的大臣,都对伊修骂上一句后,才怒气冲冲地离开。
伊修却对于这些大臣的怒骂,毫不在意,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这些大臣有多恨他,便证明这件事情,他做对了。
“不遭人嫉恨是庸才,就把这些群臣对我的怒骂,当做夸奖吧。”
伊修心中暗自道。
不少大臣也知道,此事既然商王已经下了王令,断无覆水再收的道理。
而这一切,全都怪提出了这个建议的伊修。
但是此时责怪伊修已经没用了。
他们选择责怪伊修之父伊博。
“伊博,你看看你教出了一位什么样的公子,竟向大王,提出这等妖言……”
卿士梅伯走到伊博身边道。
“难怪他所写的《鬼狐传》中,尽是些妖鬼,也只有他这种心术不正者,才会写出妖书。”
上大夫赵启对伊博道。
“伊师长,你日后,还是多多管教你的公子吧。”
原本和伊博关系不错的尹相商容,也语重心长地对伊博道。
“伊师长,此事关系甚大,一个不好,就会引起大商动荡,伊师长,若是能劝解贵公子,再次上奏大王,让大王取消这个决定,那就最好不过了。”
身居冢宰之位的王叔比干,也劝解伊博道。
被昔日关系不错的大臣责怪,以及尹相商容和冢宰比干都这么说,伊博有些挂不住面子。
但是他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只能站在那里,有些手足无措。
伊修却懒得在此地继续待下去,直接离开显龙殿,去了西宫。
西宫之中。
郊和洪两位王子,早已经等候在此。
而姜王后却手拿一本,伊修之前来西宫时,所送的《鬼狐传》,冕服包裹着身躯,曼妙的身姿被勾勒出来,斜倚在郊和洪两位王子身边,看得正出神。
听到伊修到来,姜王后这才抬起头来,将目光从手中的《鬼狐传》上移开,看向了伊修。
然后姜王后笑道:“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真是难以相信,这会是伊少师亲手所写的书稿。”
伊修却道:“人无完人,我写字难看,王后以后习惯就好了。”
谁知道姜王后却话头一转:“听说伊少师,在今天的朝议中,可闹出了不小的动静,令群臣怒骂伊少师是祸乱大商的奸臣。”
伊修反问姜王后:“那王后觉得我是奸臣吗?”
姜王后却没有回答伊修,而是好奇问:“伊少师,你就不怕得罪群臣诸侯,以及整个天下吗?”
伊修却沉声道:“不怕”。
不等姜王后开口,伊修又继续道:“因为在我看来,杀奴本来就是一件极为残忍的事情。”
伊修并没有因为姜王后的身份,对姜王后有太多的忌惮。
因为姜王后虽然是商王的王后,乃是后宫之主,执掌西宫。
但是她同样还有另外一个身份。
那就是天下八百镇诸侯之首,东伯侯姜桓楚的女儿。
在商王欲要收拢天下诸侯,以及封国国君的权力之际,昔日为了避嫌,极少在伊修教导郊和洪,两位王子时现身的姜王后,今日却罕见地出现在这里。
似乎专门是为了等待他的到来。
伊修不得不怀疑,这姜王后恐怕是为了诸侯势力在试探。
在伊修这里,并没有试探出,自己想知道的消息后,姜王后便拿着《鬼狐传》起身离开了。
将此地留给伊修,继续教导郊和洪。
“老师,我们刚刚听前来给母后报信的内侍说,您今天在朝堂上,可是得罪了群臣,群臣们都骂您是奸臣。”
在姜王后离开后,郊和洪一脸好奇地询问伊修。
伊修目光看向二人,依然用刚刚询问姜王后的话,问郊和洪:
“那你们觉得,我是奸臣吗?”
殷郊皱眉思索片刻,然后摇头:“老师,我觉得不是。”
殷洪也思索后才道:“是的,老师,群臣说您是奸臣,只是因为您的提议,触犯了群臣的利益。”
听到殷郊和殷洪的话,伊修神色有些意外。
然后他满意道:“不错,看来我这段时间,没有白教导你们。”
伊修这段时间,并没有教导郊和洪,其它什么东西。
只是把后世的一些思想,灌输给了郊和洪:
譬如独立思考。
对于任何事情,不要相信别人所说的话,要自己去看去听,拥有自己的看法和见解,不被任何人左右想法,包括自己最亲近的父王和母后。
不要以单纯的善恶,去判断任何人和事。
每当看到任何人和事的矛盾冲突,都要去抽丝剥茧地分析,促成矛盾冲突的原因是什么。
是深层次的利益?
还是只是因为表面的矛盾而已?
还有公理只在强权之上。
无论善恶,只要胜利者,才有资格阐述善恶的资格。
诸如此类种种……
好在郊和洪这两个小家伙悟性不凡。
洪虽不如郊,但也能举一反三。
他们都学习的很快,所以对于刚刚的这件事情,这两个小家伙,才能一眼看穿本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