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荷小楼,赵泽君和丁岚面前有一面大大的白板,白板上贴着大大小小的纸片,每一个纸片都写了一个提出了商铺要求的‘关系户’。
两人从吃完晚饭就开始忙活,把这些关系按照重要性和亲密度几个因素,进行了一番矩阵化排列,以便确定那三十套商铺的分配方案。
人际关系是门学问,怎么处理人际关系,最能体现出一个人在圈子里的广度深度。
比如同样是两家规模差不多银行的信贷副主任,丁岚给A副主任的商铺就是全款,如果商铺紧张,甚至可以找托词不给;
而B副主任就一定要给,不但要给,价钱还很便宜。
因为丁岚知道B副主任的顶头上司快退休了,他和行长的私交很密切,而A副主任没有更多的背景。
相对丁岚,重生的老赵毕竟混迹圈子的时间太多,底蕴不扎实。
重生的他,对于大格局的把握,区市省国一级的核心情况,国家政策风向的变化,要比丁岚多一份先知,但对于这些和他们的生活、工作,有着直接利害关系,却又千丝万缕很复杂的基层情况把握,远不如丁岚。
这一个两三平方米大的白板上,密密麻麻的小纸片,组成了一个矩阵,也构成了苏南省,尤其是建武市的关系网。
赵泽君双手撑在身后的桌子上,看着白板,默默的把这张网尽可能的记在心里。
但是他总觉得,这张网里,少了点什么。
“想什么呢?”丁岚抱着胳膊并排站在他身边,扭头问。
“没什么,就是看看有没有疏漏错误的。”赵泽君淡淡说。
他没说实话。他觉得,这张关系网里,少了一条真正有力的线。
丁岚一个女人,能在建武市混得风生水起,背后一定有强有力的支持,这点也是当初牛胜利提醒自己的:不要碰这个女人。
一个女强人的身后,往往站着一个更强力的男人。丁岚背后站着的到底是谁,和她到底有什么关系,以前牛胜利不清楚,现在赵泽君也不清楚。
老赵那天大头小头一起热,和丁岚正式搞到了一块,之后一直以来两人达成了默契,不去追问对方不愿意主动说的事。
这个老赵猜测的‘强力关系’,很可能就是丁岚的底牌,保命的东西,也可能一旦说出来,就是催命的符咒。
所以她没有主动说,老赵也不问。
看了白板一会,老赵释然一笑,如果真有那么个‘强力人士’,人家也看不上几套商铺,当然不会出现在这面白板上。
“行了,就先这么定了。”丁岚随手把白板上的小纸条摘下来,一边收拾,一边头也不回的说:“你晚上留我这里还是回公寓?留着的话我待会叫人送点宵夜,又有点饿了。”
“你最近吃得挺能吃啊,也不怕长胖?”赵泽君笑了笑,说:“今晚回去吧,好几天没回家了,我家那狗除了我,谁给它洗澡都不行,再不洗洗都要臭了。”
“哦,就是你和苏老师在饭店买的那条小狼狗吧?”丁岚还是没有回头,继续收拾白板上的纸片。
白板上的这些信息只能记在心里,给谁看到都不好。
“最近不光吃得多,还喜欢吃醋。”赵泽君后后面搂住她的腰,笑道:“我不是还有一匹马养在你这里嘛。”
丁岚微微回头,薄嗔道:“典型的声色犬马。”
老赵哈哈一笑,一只手不老实,顺着体恤下摆就钻进去,握住一团丰盈柔软用力一捏:“有了色,我也是愿效犬马之劳的。”
丁岚嘤咛一声,眼神迷离,扭着腰肢朝后软在赵泽君身上,咬着嘴唇说:“不稀罕……”
老赵正要在客厅做上一场,刚给丁岚抱在桌上M字腿摆开,电话就响了。
这是老赵的内线,知道的人不多,这时候打电话来,一定是有比较重要的事。
“我日他大爷!”
老赵骂骂咧咧的接通了电话,小钢炮还不屈不挠的处于备战状态,丁岚实在忍不住,仰面朝天躺在桌上笑得直打颤。
电话是军子打来的,承业公司的欧阳靖想要见老赵,人已经到了尚荷。
对方也没说什么事,但是欧阳靖和赵泽君之间的关系一向很微妙,又生了‘票贩子’事件,虽然没有直接打过太多交道,但这么晚亲自上门拜访,军子觉得还是要向老赵汇报一下。
“嗯,我知道了,请他先坐一会,我这就来。”赵泽君挂了电话,对着落地镜穿衬衫。
从落地镜里面,看见丁岚还在后面一脸狭促的坏笑。
“笑个头。”老赵瞪了她一眼。
“要不,今天晚上我陪你回公寓,给狗洗澡?”丁岚在后面飞了一个带着电流的媚眼过来,把老赵电得浑身一麻。
天气本来就很燥,老赵刚才好不容易压住了火,给她一个媚眼电得又不行了,一翻手把刚穿上的衬衫拽下来甩到沙上,又一次把丁岚抱上了桌子。
丁岚吃了一精……哦不,吃了一惊:“你不是有正事嘛……”
“让他等着!”老赵狞笑着一个冲刺。
……
……
有的事越着急,越解决不了,忙活了快一个小时,赵泽君才神清气爽的出门。
一进门,就看见欧阳靖坐背着手,一本正经的大量着墙上的一副意大利画家的‘塔希提少女’油画。
一边看,还一边微微点头,好像就跟这副画是真品似的。
尚荷里的艺术品当然有真品,但绝不会就这么随随便便挂在包厢墙壁上,稍稍有点艺术修养和常识的人,一眼就能看出这幅画是假的。
欧阳靖再没水平,也不至于当真,估计也是等太急了,实在闲的无聊。
除了欧阳靖,沙上还坐了一个头灰白,穿着中山装的中老年人,后面站着一个保镖。
见到赵泽君进门,中老年人立刻站起来,听到门后的声音,欧阳靖也回过头,大步朝赵泽君走来。
“赵总,你好,深夜造访,打扰你休息了。”欧阳靖主动伸出手,笑道。
“你好。”赵泽君和他握了握手,对面坐下,看了眼那位中老年人:“这位是?”
“我的管家,薄叔,从小看着我长大的。赵总你叫他老薄就是了。”欧阳靖说。
赵泽君心想这个姓太占便宜了,要是姓巴,我岂不是要叫他‘老爸’。
‘老薄’的称呼也过于亲昵,赵泽君和欧阳靖的关系还没到这个程度上,冲对方点点头:“薄先生你好。”
打过招呼之后,赵泽君开口道:“欧阳先生,这么晚来找我,有何指教?”
“赵总,我个复姓叫起来比较拗口,熟人都直接叫我欧阳。”欧阳靖笑了笑,然后神情一正:“本来再大的事,都不该扰人清梦,今天来,我是特意给赵总致歉的。”
“哦?致歉?”赵泽君心中一动,大约猜到了是什么缘故,但脸上却不动声色,说:“我倒是不知道,和承业之间生了什么龃龉?”
顿了顿,浮出一抹微笑:“最近忙着泽业开盘的工作,是不是我手下有哪个公司得罪了欧阳先生?”
“正是和泽业开盘有关。”欧阳靖说:“以前我公司有个外围的票贩子,今天在泽业广场售楼处惹了事,我也是后来才知道这事,狠狠教训了一顿,人我带来了。”说完,对保镖点点头。
保镖大步离开包厢,似乎是去‘提人’。
赵泽君端起茶细细的抿着,也不说话。
没一会,门口就传来了脚步声,欧阳靖的保镖跟提溜小鸡似的,把在广场上捣乱的票贩子巴军提了进来,朝地上一丢,沉着脸说:“跪下。”
赵泽君扫眼一看,巴军满身是伤,头杂乱,显然是又被揍了一顿狠的。
尤其是左手小臂青肿起来老高,以一种不正常的姿势扭曲着,一看就是被什么坚硬物砸断的。
姜萱只打了他,可没砸断他的手。
巴军一肚子苦水加怨恨,妈的,本来想赚点钱,在欧阳靖面前讨个好,哪知道钱没赚到,白天被打了一顿,晚上又挨了一顿更狠的,身后这个保镖用棒球棍痛殴了他13棍,最后一棍子打断了他的左臂。
14下!巴军愤愤的想,每一下老子都记住了!
早知道这个什么狗屁欧阳家的少爷这么怂,还不如跟着泽业混!
尽管一肚子火,可形势比人强,泽业也好,欧阳靖也好,都不是他能得罪的起的,尤其是来到尚荷这种私密会所之后,巴军很聪明的意识到,自己的小命其实已经不在自己手里了,只要敢炸刺,弄不好就是个有来无回。
于是他咬着牙,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无师自通的咚咚咚磕头,“老板我错了,我有眼不识泰山,您大人大量……”
“等等!”
赵泽君眉头一皱,看向欧阳靖:“欧阳先生,我就不明白了,你大半夜带这么个血糊淋拉的人来找我,是赔礼道歉呢,还是给我找麻烦?我和这种人有什么关系?”
说着,脸色微微一沉:“难道你的意思是,为了我才把他打成这样?对不起,我是正经商人,这份情我不敢领。”
一边巴军还在磕头,心里却是破口大骂,他妈的,你泽业是正经商人?那白天算怎么个回事?我这条手臂又是怎么回事?
“把他带回车上,拿点钱让他滚蛋。”欧阳靖冲保镖挥了挥手。
等保镖拖着人出去了,薄叔开口道:“赵总,误会了。打断他的手,是我的意思,和泽业,和您当然没关系。这种人在外面招摇,早晚害了我家少爷,打他,是我在保护我家少爷。少爷带他来,是表达一份诚意和歉意。”
赵泽君扫了薄叔一眼,又看看欧阳靖,沉吟片刻,这才点点头:“这么说的话,我倒是可以接受。不过……刚才薄先生这个话,前半部分我懂,但最后一句,我就不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