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光大亮,安小菲迷蒙中睁开睡眼,对上了一张清秀勾人的面容,难得的一夜无梦,自己竟不知何时由坐姿变为了卧姿,眼前的人眉清目秀,一双桃花眼即便闭着依然在眼尾处向上浅浅勾勒着,鼻梁高挺,像极了一幅赏心悦目的山水画。
安小菲呆楞了几秒,浑浊的大脑逐渐运转起来,而后便向脆弱的心脏发送了一连串的紧急命令,只见,安小菲此刻正被眼前这只不明生物死死的抱在怀里,与其说是抱,不如说是骑。一条大腿横跨在安小菲腰间,手臂死死地将安小菲抱在胸前,像极了自己曾经抱着抱枕睡觉的情景。
安小菲一瞬间热浪由头顶烧到了脚跟,挣扎了两下未果后,简直又气又恼,偏这人又开始不老实起来,猫似的在安小菲的发间蹭了蹭脸,睡得一脸宠溺。
安小菲扑腾着抽出了一只手,朝着面前的人一个耳光扇了过去,声音干脆利落,同时手也疼了半边。
杨小凡一个激灵睁开了眼,对上满眼怒气的安小菲,噌地坐了起来,与此同时不知按到了哪个按钮,整个人好一阵子呲牙咧嘴,他幽怨地说道:“可怜你夫君我啊,往后岁月只能在如此情境下过日子了。”
杨小凡说完这话,借着日光端详了一眼面前的女孩儿,看着安小菲红得沸腾的脸颊,失笑道:“夫君我艳福不浅啊,倒是可惜了昨日的良辰美景。”
安小菲摸了摸身上健全的衣物,嗔怪道:“没被你压死是我的福气!不敢再奢求什么春宵一刻。”
屋外似乎有人影闪动,在门前徘徊了几次后,最终轻轻敲了敲门,小声提醒道:少爷,少奶奶,时候不早了,后堂里老爷和夫人还等着呢。“
听完这话,杨小凡似是打了鸡血一般从床上冲向了地面,又一瘸一拐地冲出门去,安小菲看着他一脚一米七,一脚一米八的状态,心里哀怨到,这还是个瘸子。
怎料到,这瘸子去也匆匆,回来也十分的迅捷,杨小凡气息不稳地问道:“你陪嫁丫头呢,让她给你梳妆。“
“我的,陪嫁……丫头,翠兰儿吗?“安小菲见他急切的样子,自己也跟着下了床。她来到梳妆台前,卸掉了满头的珠钗,拿着梳子的手却停住了,安小菲心道:我梳什么发髻啊,马尾吗?
见着安小菲慢吞吞的样子,杨小凡又一次一脚一米七,一脚一米八地蹦跶出去,回来时拽了一个慌慌张张的小丫头,他急促地吩咐道:“给少夫人梳妆,寻常发髻即可,越快越好。”
小丫头听话地点了点头,流利地梳了个寻常妇人的发髻,简单地带了几只朴素的珠钗,与此同时,杨小凡也十分迅捷地为自己换上了一身长衫。拉起惊魂未定的安小菲来到了后院。
后院的大红喜字尚未撤下,这时此刻确实冷清得可怜,明明是盛夏,安小菲却没来由的感到阵阵冷意,厅堂内,一众亲友长辈们强撑着笑意等了这对新婚夫妇一个多时辰,心里早已问候了祖宗十八辈,面上还纹丝不动地挂着一丝笑意,只是这笑意在不知不觉间有了几分狰狞。
夫人王氏与老爷杨轩宇顶着一张铁青的脸,大有今日这对新婚夫妇不来,他们就不走了的架势。
招待客人的茶水反反复复地上了多次,有那么一两个年弱体衰的已经去了几次解手。在众人心心念念的盼望之下,安小菲与杨小凡跌跌撞撞的走进了众人的视野。
安小菲多半还未理解为何要如此着急,只是一步不落地跟着杨小凡,慌忙之中,发间珠钗晃动地上了天,流苏头饰在空中飞舞着,乱撞之下打了个死结。长长的裙摆碍事的拖在身后索性用手提了起来。再与杨小凡此刻一瘸一拐的画面拼凑在一起,活脱脱两个落荒而逃的难民。
夫人王氏的眼角跳了跳,她不动声色地瞪了一眼一旁的杨轩宇,杨老爷识趣的摸了摸存在感不高的胡子。闪躲着,避开了这无声的眼神攻击。
待到安小菲与杨小凡一路颠簸的到了厅堂中央,堂内的氛围瞬间降到了冰点,安小菲明显的感受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恶意,死死地要将她定在这里。
古代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新妇洞房后的第一天是要早起拜见公婆的。
安小菲低头不语,初来乍到,对这里的礼仪一无所知,即便站在这里,她依然不知晓接下来该干什么,而旁边这位杨少爷显然也有些迷茫,他扯了扯安小菲的衣角,低声道:“说话啊,拜见公婆,敬茶,别傻站着啊。”
没等杨小凡把话说完,杨轩宇老爷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们身后,只见杨老爷子一脚将自家儿子踢倒在地,中气十足的说道:“逆子,还不给我跪下。”
膝盖与大理石地面撞击时发出的声响一度让安小菲觉得杨小凡的腿要断了,本来就是个瘸子,眼下要变成瘫痪。同时安小菲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在杨小凡跪下的一瞬间,便也跟着跪了下来。
杨老爷似乎还没出气,不知从哪儿,抽出了一条粗得惊人的鞭子,啪的一声抽在了杨小凡的背上,安小菲用余光瞥着旁边的杨小凡,只觉得他在这一声鞭响中,身体微微地颤抖着,还未等第一声鞭声余声消散,第二道鞭子便抽了下来,接着是第三道,第四道,一次比一次力道重,一次比一次稳准狠。安小菲低着头逐渐闻见了血腥味,杨小凡低着头一声不吭,只是面前的地面一滴一滴的落着水珠,转眼成了一片,这是,哭了?
两旁的亲友们逐渐按捺不住,上前劝慰道:“贤侄,莫要再打下去了,这小公子腿伤还未痊愈,怎么经得住如此啊,到底是年轻人,贪睡些也是难免的,你若生气,抽几鞭子泄泄火,可别真打坏了。”
一旁的女眷们补充道:“如今,咱们家的小少爷也娶了亲,这少奶奶就该劝着些,怎还由着咱家小凡乱来,要是小凡真有个好歹老夫人可又要着急了。”
“可不是嘛,要我说,这新妇头一天便迟了,以后指不定成什么样,若今日不立立规矩,日后还不翻了天了。”
众人七嘴八舌地成功将战火引到了低头不语的安小菲身上,像是她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罪过,定要重重惩治一番。
王氏带着几分不耐烦的走上前来,十分不屑地瞧了一眼鹌鹑似的安小菲,一把扯出了安小菲那个打了死结的珠钗,撇在她脚下,尖锐的说道:“迟了便迟了,怎的连个珠钗都带不得了?”
说完顺带着卸下了安小菲的发髻,淡淡地说道:“既如此,便不必梳了。”这一下的手劲着实不轻,疼得安小菲险些叫出来。
王氏看玩意似的端详了一会儿安小菲,像是看到了什么砸在手里的赝品,恨恨地说道:“杨家家规重视家风,绝不允许有此等市井之人混入其中,到底是小门小户里出来的,上不得台面,今日你让众人在这里足足等了你一个多时辰,杨家历来没有这样的先例,即便将你逐出门去,也无不可。你说是不是啊?”
安小菲自知如今处境是人在屋檐下,她十分有自知之明的回道:“儿媳愿领一切责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