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许双婉给他揉着头。
门外的阿莫噤了声,不敢再说话,只盼着屋里的少夫人能把长公子侍候起来。
要说平时,长公子也没这毛病,来请也就起来了,连句话也不会多说,也就让人不敢看他的冷脸罢了。
但只要是睡在少夫人身边,这毛病就来了,动不动就脾气,砸杯子砸椅子的,脾气大得不得了,让人害怕。
这厢许双婉替他揉了一会就起了床。
“去哪啊?”床上的人问。
“我去门边吩咐两句话。”
“快点回来。”
“诶。”
许双婉穿了衣裳,走到门边叫了虞娘一句,“虞娘?”
“在。”虞娘起了声响,挥手让阿莫他们走。
阿莫他们赶紧退下,连带也把廊下几个值岗的侍卫叫走了。
少夫人要侍候长公子更衣了,家丁退散。
“少夫人,热水好了。”人走得差不多,采荷也各处看了看,朝虞娘一点头,站在门边等候吩咐的虞娘便道。
门“吱呀”一声,许双婉从里头拉开了门,朝她们道:“饭菜可好了?”
“这就好,福娘盯着,等会就抬过来。”
“嗯。”许双婉往屋里走。
她带了人手进宫,昨天傍晚一进勋和园,就跟勋和园的小厨房那边打好招呼了。
这边的小厨房也就烧点热水,热点饭菜,吃食实则是从御膳房那边的大厨房送过来,并不做饭,但许双婉的人一过去,把守小厨房的两个小太监很热情,还跑了一趟大厨房,得了可以在这边开火做饭的令,还拿了一些米粮鲜果蔬菜过来。
管着御膳房事务的公公耳目很灵敏,知道进来的这位一等侯府的少夫人是既然登基的太子爷叫嫂子的人,很是献了一番殷勤,送的东西很是不少,连柴禾都担了十担好烧的来。
许双婉领了这份殷勤,也给人打赏了点银子过去。
这厢热水一端进来,许双婉拿了帕子上床给他擦脸擦手,连脚也擦洗了一遍,给他穿了干净的袜子。
她带进宫来的东西也不少,一早就叫了阿参把东西送到这头来了,先前在家里公婆也不太明白宫里什么都有,她为何还要带,但许双婉还是把家里的带过来了。
她夫君这个人其实很认旧物,无论是人,还是东西,只是公婆不太明白,许双婉便也不多说了。
把他身上打点好了,许双婉爬下床,坐在床边,拿着给他润手的药膏过来替他搓着手活络筋骨,嘴上也好声好气地跟他道:“今日是穿官服还是穿常服啊?”
“官服好重。”想穿常服。
许双婉便回头跟虞娘点了下头,“把长公子的官服拿过来。”
官服有三身,只留了一身在家里,还好她带过来了,昨晚她过来,在屋中看到了一身换下的,衣裳汗臭味有点重,许双婉心道等会要找阿莫问问,看能不能把官服送回侯府去洗浆好,省的要换的时候来不及。
想来阿莫他们也是忙,要不作为长随,他们也该把长公子穿脏了的官服送回来才是,不过许双婉对他们也没责怪之意,打算等会说话的时候和婉点,不要让也跟着他们长公子忙不休的家人寒心。
毕竟现眼下,也是太忙了。
许双婉吩咐完,宣仲安也是不情不愿地坐了起来,眼睛也睁开了点,还长长地打了个哈欠,跟她抱怨:“我累死了。”
“等忙完回家好好歇几天,我给你做补汤。”
“嗯。”宣仲安脸色这才稍稍好了些,汲了鞋站起身来穿衣裳。
他这衣裳一穿好,饭食也送进来了,简单的白粥小菜馒头,但宣仲安还是把一锅钵的粥喝完了,也把水煮的小白菜吃了,就着半小盘酱萝卜头还吃了两个馒头,一碗蛋花汤。
他用完才知道他把他家婉姬的那一份也吃完了。
宣长公子放下筷子才知,这厢也是摸着饱足的肚子,面有愧色地看着婉姬。
许双婉眼里满是笑,问他:“饱了?”
“饱了。”
“那忙去吧。”
宣仲安看着桌子上的空杯空碗。
“我等会让虞娘他们给我端就是。”
宣仲安点点头,在她快送他出了门的时候,他不想跨出这道门去,又回头问她:“望康接回来了?”
“跟小叔一道回来了。”许双婉微笑着点头。
“洵林怎么样?”
“很……”许双婉想了想道:“很了不起。他回来时,把望康背在了背上,姜娘跟我说,洵林跟他们道如果要是万一没有法子了,让望康先走,他在前面替他挡着。”
宣仲安听了,神色莫名。
“小叔很了不起,望康长大了,也会像你,随他。”许双婉见他站着不动,拍了拍他的手,笑着与他道:“去罢。”
宣仲安在她的催促下跨出了门,又回头看着她:“你等我回来?”
“我等你回来。”许双婉朝他笑着点头。
是的,她会等他回来。
夫妻,夫妻,不就是如此,你给我一个家,我就给你一处你可以安歇的地方。天地会变,儿女会长大,父母会老去,只有夫妻俩,才会一个被窝相伴到死,他们才是这个世上拥有彼此的时间最长久的人。
她不仅会等他,也会对他好一辈子,与他相依为命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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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德侯府的长少夫人给太子选妃的事不出一天,就传遍了京城。
太子这是有始有终,也让人无话可说,遂那些在太子身上打主意不成的,就打到许双婉这头来了。
许双婉也是作好了准备,陪着她见各家来人的陈太妃见她游刃有余,说话温和有条理,不得罪人,但也不是能任人随意搓扁,再厉害的人到她这变着法兜圈,末了圈子也还是要兜回到她嘴里头,对许双婉也是不由多客气了两分。
想来也是了,能把她挑出来暂代宫中内务的,就不是个一般的脑子,这找人当以后的皇后的事,岂是轻易就让人找的?
陈太妃心里有了数,对许双婉客气,宫人就更如是了,对她皆毕恭毕敬,许双婉这是头一次在宫里行走,受此礼遇,也是有点拔开云雾见天明的感觉。
一朝天变,就都变了。
也难怪这世上总有那么多人等待着盼望着翻身的契机,这翻过来再做人,就算面前是同样一幅景致,看到的光景也不一样了。
许双婉有所感慨,但也是不敢放松,这来的人只要是陈太妃说能见的,她就都见。
她在京中认识的人少,尤其是真正的名门贵族之后就更少了,她以往在许家知道的、见到的那些是不能与之相比的,她不能简单地在她以往认识的那一拔人里去挑妃子——宝络把这个事情交给了她,她就要给宝络找一个真正的能陪着他长长久久的人,而不是一个在后宫里生存不了太久的人。
找一个有那见识胆识撑得起后宫,也担当起这个命运的女子太难找了,在这些别有用心的人家里头找就更不可能了,但陈太妃在宫里呆了十来年,她也是贵族之后,只是家中后来落魄了不成势罢了,但认识的人家要比许双婉对其知根知底多了,这被她一筛选,再能进宫来的人家也还是过的去的。
再说能和陈太妃说说话,就只是听她多说几句,许双婉也受益非浅,进这趟宫,这算来也是她的福运。
人都是要见的多,听的多了,才能从中有所收获,闭门造车,最易捉襟见肘。
许双婉这头也是在宫中见了不少人,但更多的也是帮着陈太妃准备宝络登基的事情。
这厢宫中也是热闹非凡,八月十五日这天,凉州与洛州两位大都督放话,先帝就是预感来日无多,立的新太子继承他的大统,这是圣上亲口与他们所说的话,绝无虚假,他们要拥新太子登基。
两州都督三十六万大军还在京城外,他们这话一出,朝廷那些站在霍家和几个王爷身后的家族官员至少有一半闭了嘴。
霍家见势不妙,想松口,哪想朝廷根本没管他们怎么想的,礼部那些一算好日子,太子那边在八月十八日就准备登基,日子一确定,宫中都没个人去霍家报信。
这时朝廷至少有一大半是归顺于新太子之下了。
肖宝络这天晚上叫了两位大都督喝酒,喝到半夜才散,作为陪客的戈玉瑾扶了他回去,回了栖花殿,宝络大吐不已,连胆汁都吐出来了后,他整个人看起来显得清醒极了,还双手捧着戈玉瑾的手就道:“娘啊,瑾哥啊,这两尊大煞神,以后可怎么收拾啊?”
现在是笼络过来了,可他们不好惹啊。
“你问仲安兄去。”
“问了。”
“怎么说的?”
肖宝络胆颤心惊地道:“让我跟他们称兄道弟,最好是好得跟我和你们一样,跟他们穿同一条裤裆。他说,我要是敢在十年之内让他们起兵乱,他就打肿我的脸!”
“那你听他的。”
“我是听他的,可你没看到?我只有他们腰高,以后带这样的兄弟出去见姑娘,我面子往哪搁?”
戈玉瑾一听他胡说八道,就知道他醉狠了,拉着他就往炕上扔,“行了啊,别说了,这时候你想他们作甚?想想你媳妇吧,我听说你嫂子给你相了个好的。”
“谁啊?”宝络醉眼惺忪。
“说是个绝世佳人……”戈玉瑾一把他拖到床上,打了个哈欠,“你明天问她去。”
说着他就把宝络交给了守在殿外的宫女她们,捶着肩就去小殿那边的耳房去了。
“到底是谁啊?”宝络这下睡不着了,捶着床大叫道。
侍候他的女官赶紧过来,与他道:“是齐将军府的大姑娘……”
“美吗?”宝络看着女官,眨了眨小眼睛。
女官笑着摇摇头,再要说话,却现太子已经睡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