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默默地围坐在餐桌边。陆征没有回来,使得本来应该轻松快乐的气氛明显给打了折扣。做妈的,到底是担心一些。白露吃了几口饭以后,进了厨房先给儿子留些饭菜了。
君爷大概是最镇定的,什么表情都没有,更别提动作了。
姚爷和陆欢碰了酒杯子,说:“还是回国吧,大家都在,能互相照应。”
“姚大哥,这用得着说吗?我做梦都想着回来。”陆欢满口爽快地答应着,“人在外面,最挂念家里人做的菜。”
“想念谁做的菜?”姚爷像是有意无意问。
没有看见姚爷眸子里闪过的那抹狡黠,回家既兴奋又紧张,结果喝杯酒入肚马上有一丝醉意的陆欢没有控制住嘴巴,脱口而出:“当然,是我哥做的菜了。”
噗!
当场,桌子上好几个人忍不住喷了饭菜。
君爷一头脸黑得像顶了个大黑锅,只差没有把眼睛直瞪着那个坑兄弟的拜把子姚爷。
姚爷自然是直乐,快得意忘形了,要不是碍着君爷那张黑脸近在咫尺。伸手,一把搂住知道说错话了捂住嘴巴的陆欢小弟弟,说:“我知道,说真的,谁不恋着你哥做的菜,像我和我儿子,现在吃习惯你哥做的菜了,你哥想赶我们走都难。”
如此厚颜无耻的话,也只有这个青梅竹马的兄弟能吐得出口。
君爷硬邦邦地用筷子把菜放进嘴巴里,提醒下得意忘形的姚爷:“今晚这顿饭可是谁做的,你不要忘了。”
“干妈做的嘛。怎么会忘?不过,干妈才从来不介意这些。毕竟你是干妈的亲儿子。干妈不会和亲儿子吃醋的。”姚爷油嘴滑舌地调侃这对母子。
陆夫人微微笑着,听着姚爷的奉承和拍马屁心情肯定也好,点头说:“陆君做的菜,我和囡囡都比不上。”
此话有亲生母亲自开口,要把君爷大厨捧上天了。
陆爸哈哈哈一串大笑,很显然是不能自已。
君爷又不是傻子,这会儿最好是闭住嘴巴,免得再被姚爷抓住了把柄。至于收拾姚爷,迟早有的是机会,到时候不要怪兄弟无情就是了。
大人们奇奇怪怪的表情和笑声,毕竟,大伙儿都不敢明目张胆地取笑君爷。在初来乍到不明就里的小学霸眼里,无疑,大家这种极力隐忍的表情显得很奇怪,引起了探知欲和求学欲强烈的小学霸的好奇心。陆鑫桐就此张开嘴,当着所有人的面问:“大舅是会做饭吗?”
李沁没有能及时捂住儿子的嘴。眼见儿子这无意中再次踢中了君爷的铁板。
“是哦。”姚爷目光熠熠地望向可爱的小朋友。
这个小朋友太好玩了,简直是神助。
“大舅居然会做饭。”
小学霸张口爆出这句惊讶的语言口气之后,不无意外,所有人目光唰,惨不忍睹,避开小学霸的脸。
君爷神情不变,说:“世上会做饭的男人多着,只有你爸不会,你不要被你爸误导了。”
陆欢当即一口噗,口里的酒射到了碗里。
小学霸吃惊地看了眼父亲,接着,乖乖地耷拉下脑袋。
姚爷就此对着黑头脸的君爷埋怨道:“不就是个孩子吗?吓唬他做什么?难道还能逼着他做饭?”
“会做饭的才不会饿死。瞧瞧你和你家洛洛,真是把你们两个送到没有厨师的地方去,你们两个肯定要饿死。”君爷大厨说的就是大实话,当场打击到姚爷父子俩自信心全无。
君爷接着再告诉小学霸:“不要学这对叔叔和哥哥,他们能把盐放成糖,你知道有多糟糕吧。”
陆鑫桐惊讶地说:“我爸还好一些,只会把味精当盐放。”
陆欢为了挽回自己的面子说:“我比姐夫好一些,姐夫是把味精当糖放。”
“谁说的?”蒋大少见扯到自己身上来了,用力澄清,“每样菜都要放盐,不是非得放糖。怎么都是我比你好一些吧。”
“得了得了。”姚夫人都听不下去了,这一个个,竟然连放错味精糖盐都可以来比较谁更胜一筹,这简直是天下最大的笑话了,“都是放错,都是难吃的要死,你们竟然能拿来比。不怕教坏小孩子吗?”
几个男人嗖的全噤声了。
可是那个学习执拗的小学霸看着不对,数来数去都不对,掰着的指头都举了起来对君爷说:“这里会做饭的男人,只有大舅一个,其他的,刚才我听见不会做饭的男人,包括我,有五个了。”
所有人再一次唰,不敢看小学霸的脸,这孩子当真是执拗的要命,不怕死的。这种学习精神,当真堪比做小板凳的爱因斯坦,未来前途不可量。
君爷嘴角果然是一勾,勾出了让人闻风丧胆的弧度,对可爱的小学霸说:“做研究,是要做大数据的,你这个取样的范本不对,你应该采访全世界的男人,做个统计,再出结果。”
小学霸目瞪口呆。
陆欢一把按下儿子的脑袋,儿子的老子都斗不过君爷,儿子竟想斗君爷,也不想是谁生的,也好,给儿子上一节课,让儿子知道,这里头,最让人害怕和敬畏的人是谁。
回头,陆欢问起了大哥:“哥,我听说南南要回来了,什么时候?”
看来,陆欢这次回来,目的之一,是很想见一见真的很久没有见过面的外甥女了。
陆南的事儿,说起来,自己父母都没有大舅来的清楚。
君爷看着桌上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他这里来,只好开了口说:“她是要回来。你这次准备在国内呆多久?”
“大概一个星期吧。”陆欢琢磨着。
听到小儿子一家呆一个星期,陆夫人心里头既是高兴又是不高兴。这回儿子回来的时间比上次长,让她高兴,但是,只有一个星期,肯定还是短了一些。
君爷说:“你可能赶得上。”
陆欢一个兴奋,手掌拍在老大哥肩头上,说:“谢谢,哥。”
谢他做什么?好像是他拘束着陆南不回家一样?君爷心里都要叹气了。
蒋衍和蒋西父子俩,俨然心里有心事,自从陆欢提起了陆南以后,一句声音都没有出了。坐在蒋西旁边的刘明明,瞅着男朋友那张难言之隐的脸也觉得奇怪。加上她心里头早就老紧张了,等来等去杜玉心都不来,她简直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终于,桌上有人问起了她。
李沁是跟着老公回老公的夫家,以前,她是很少和陆家人见过面的,比起儿子这样童言无忌的年纪,作为大人,心里头肯定顾虑更多,于是一样小心翼翼,生怕在老公夫家里做错了什么事儿不合规矩。再见到刚好这家人里有人和自己差不多,正是蒋西带来的未来小媳妇,因此,有意和新来的未来媳妇拉关系,于是,开口就问起了刘明明。
“刘小姐,听说你是集团公司的千金,怎么和你未婚夫认识的?”
李沁这话本意是抬举刘明明,结果在刘明明耳朵里,变成了李沁这好像是在说她这个暴户女儿,庸俗的商家女儿不该和蒋西这种高级知识分子在一起。刘明明一张脸绷的老紧,见所有人都竖起耳朵听,自己不能不说,最该死的是自己未婚夫西西明显不知道想什么问题出了神,根本没有注意到她的处境。
“我——”刘明明张了张干巴巴的嘴,“我和西西,是因为在杜家,对了,我和玉心是好朋友,刚好,西西她妈和玉心她妈是好朋友,所以——”
桌上一群人,都知道刘明明是蒋西的未婚妻,谈了很多年恋爱,好像是中学的时候就开始了,八成是在同学之间搞派对联谊的时候认识的,却没有人想到,原来居然是在杜家里牵起来的缘分。
君爷的筷子下意识地按倒在桌子上。
其余人都很警觉地瞧着他这个动作。
君爷站起身说:“我吃饱了。”
“你吃这么快?”陆爸第一个抬起头,直率地表示出内心里的惊讶说。
君爷想着,是桌上所有人都没有察觉,没有意识到,还是说,都看见了但是装做不知道不说,结果,是逼着他这会儿开口了,说:“白露恐怕是在给两个孩子装饭,帮他们两个拎过去。现在过去,恐怕没有那么塞车了,我得开车送她过去。”
果然是,桌子上一群人表情各异。有些人分明是知道了,只等着他亲口说出这话。君爷心里都想,这些人算什么人,一个个都等着看他好戏似的。
关心自己的儿子不是罪。好吧,他是薄脸皮。
起身走去厨房,白露已经是利索地把饭和热乎乎的菜,全放好在饭盒里了。生怕那两个孩子嫌弃吃的不好,当然,两个孩子肯定不会这样计较,但是,白露姐姐就是装上了这份心思,把菜重新自己炒过,给孩子装新出炉的。
君爷进去的时候,见着她额头上早热出了一层热汗,伸手在裤袋里拿出帕子,放在她脸上擦了一把,动作仔细地擦着。
白露那一刻像是僵住了没有动。认不出他脸,但是,闻得到他身上那股味儿,更是很熟悉他那只手。
给她仔细擦完脸上的汗,他把自己的帕子塞进她手里,说:“你自个儿再擦擦。”接着,找了个比较大的购物袋,装起她准备好的两个巨型饭盒,再从消毒碗柜里拿出两套筷子勺子,拿布包好了一同装进购物袋里。
白露只傻了一样,站在一旁看他动作。
做完这一切,他拎起饭盒,对她说:“要不,你在家里等着,我一个人过去?”
“那怎么行?”白露脱口而出,接着,意识到自己这话说的太快了,道,“饭是我准备的,怎么可以由你一个人拎着去?”
“是怕我抢走你所有的功劳吗?”
难得他开这样一句笑话,白露笑了,几乎靠在他强有力的臂膀上巧笑倩影。
君爷只是斜过脸看着她笑,静静地是等到她笑完了,再轻声说:“该走了,否则,那两个孩子在外面吃了饭,你这辛苦的,是要打水漂了。”
“怕是没有那么快吧。”了解儿子和了解老公一样,白露心里对此很有底气,“我交代过杜玉心的,让他们忙完活,第一时间打电话给我们。这都一点消息都没有。”
君爷想着也是,如果患者伤情严重,这事儿恐怕没有那么容易结束。于是,把手臂伸给白露姐姐搂着,两个人随之走出了厨房。
客厅里吃着饭的一群人,几乎是不约而同地在看见他们夫妻俩出门的时候,一句话都不说。
刘明明本想开口问白露姐姐有关自己朋友杜玉心的事,被蒋西的一只手在底下按住了。蒋西对她道:“我大舅大舅妈都是什么人,你会不知道?有他们在,玉心能出什么事儿?”
那也是,别看君爷和白露姐姐没有他们刘家富有,但绝对是实力派人物,去到哪里都好,都镇得住场面的人。
刘明明悻悻然地垂下手。心里面只转悠起一个念头,刚才她坦白说是在杜家和蒋西认识的,君爷突然放下那双筷子是什么意思。难道,君爷对杜家有什么不满吗?
要说不满,君爷真有。
主要不是在杜玉心身上。杜玉心肯定是不关蒋西和刘明明认识的事。自己的外甥又不可能傻到说听了谁的话,被绑架了,才和刘明明谈恋爱甚至结婚。
君爷不满的是,那个初夏。
两个年轻人的缘分,既然都是在他们杜家定下来的,这个初夏竟然还到处流露出不满。
初夏和他妹妹吹富家千金不可靠的事儿,他是从其他地方早有听闻了。说句实话,他君爷,其实也不太想自己外甥娶个富家千金,但是,最少很尊重自己外甥的选择,主要是对方女性人品要好。看这个刘明明,人品是不错的,知书达理,受过高等教育,而且,成长经历比较干净,没有什么特别明显的污点。
君爷据此忍不住对白露牢骚说:“我一直都认为,初夏和囡囡那个死脑筋,比起我更封建固执传统,偏偏她们两个经常有理由指责到别人头上。”
白露伸手,在他手臂上安抚一下:“囡囡她年纪比你小,你让着她就是了,反正你都让了多少年了,让着让着也习惯了。”
谁让他是当哥的。